“俞統領,你怎麼來了。”陳大郎在新鄉堡河灣碼頭,看到俞福坤乘坐小船到了岸邊,連忙伸出一隻手去拉他上岸。
“咋了,你陳大郎的地盤,俺不能來呀!”俞福坤笑著說道:“大郎,做得不錯,新鄉堡已初具規模了!”
俞福坤是跟著兩艘“破浪號”來到新鄉堡,船上除了漢洲生產的幾十噸白糖,還有大量繳獲西班牙人的火繩槍,刀劍長矛等武器,這是用於胡文進與柔佛王國談妥的武器換女人交易。
而且船上還有黑山城鑄造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貨幣——荷蘭盾,總計十萬盾,用於在巴達維亞采購漢洲所需的各類生產生活物資和收買殖民官員。隨船而來的還有近一百漢洲陸戰隊士兵,他們將是第一批在巴達維亞集結的攻擊呂宋的部隊。
經過一年多的發展,新鄉堡已經在附近開墾出了兩千多畝稻田,一百多畝菜地,除了完全滿足自用外,還能每年給漢洲本土提供數百噸稻米。隨著農田的持續改造和耕種,或許在過幾年,新鄉堡的農田規模還會繼續擴大,並且還會由目前的一年兩熟,做到一年三熟。
即使不考慮新鄉堡的中轉補給點的地位,就是衝著它未來可以持續提供大量糧食和木材來說,漢洲也是堅決不能放棄它。就算葡萄牙人以武力威脅,漢洲也在所不惜,為它與之一戰。
新鄉堡經過持續不斷地截流人口,再加之每批移民都會有身體不適而留居此地,目前人口已經達到八百七十多人。當然這裡的人口統計,是冇有算上新鄉堡前後捕捉回來的六百多土人。
新鄉堡最外圍的林木砍伐和農田開發,全部驅使這些土人進行。其實,說起來大自然是最公平的,土人冇有太高的生產力和組織力,但是,卻給了他們抵禦熱帶雨林環境的能力。
新鄉堡自開發建設以來,雖然采取了最為嚴格的防治瘧疾的措施,但一年多的時間,前後共有近兩百人死亡,大部分都死於瘧疾。
“是呀,這個月到現在為止,已經死了六個人。全都是野外勞作的時候,耐受不了濕熱,防護冇做好,遭到了蚊蟲叮咬所致。”陳大郎看了一眼,城內偏僻的那處隔離點,裡麵又有兩人染了瘧疾,在隔離屋苦捱。
“大總管給你的乾樹皮(金雞納霜樹皮),是否有用。”俞福坤也歎了一口氣。瘧疾,也就是目前人們談論的瘴氣,危害和防治手段,已經逐漸被大家接受。但要開發建設漢洲的東線移民路線,那幾個路途上的補給點的環境幾乎與新鄉堡類似。
雖然前期開發全部利用漢洲土著和呂宋土人來進行,到最終還是需要無數的移民填充過去,將那些地盤牢牢控製在漢洲手裡。
“非常有用?”陳大郎激動地說道:“上個月,幾個鄉兵和官員染了瘧疾,服用了那個乾樹皮磨成的粉末,全部活了下來。建業城那邊還有多的嗎?”
“還有一半,是為以後東線幾個補給點準備的。”俞福坤搖搖頭說道:“大總管說,這種乾樹皮,可能在呂宋的西班牙人那裡會多一點。”
考慮到金雞納霜樹皮的稀缺和珍貴,在新鄉堡,一般的人得了瘧疾,是不會輕易動用的。隻有城中主要官員和鄉兵骨乾纔會得到施救,即使這樣,金雞納霜樹皮的存量也在快速地減少。
所以,在即將到來的十月,漢荷聯軍攻擊呂宋的時候,帶隊登陸進攻的牛虎就得到了一個指示,儘可能多的獲取金雞納霜樹皮。
在新鄉堡卸下部分生產工具後,第二日,俞福坤一行離開帝汶島,駛向巴達維亞。
九月五日,兩艘“破浪號”進入巴達維亞港口,將陸戰隊士兵和部分貨物卸下後,趁著夜色,載著武器,駛往與馬柔佛王國約定的交貨島嶼。
“老俞呀,你可是第一次來巴達維亞。俺可是要好好招待招待你,讓你體會一下繁華世界的熱鬨,嚐嚐南洋和咱大明的各種美味佳肴!”胡文進看到俞福坤居然來到巴達維亞,興沖沖地拉著他往城裡走。
張年春羨慕地看著漢洲兩位副統領進了城,作為這批陸戰隊的帶隊主官,他隻能在漢洲貨棧約束部伍。同時,為第二天入駐荷蘭軍營做好各項準備。
在這一晚,俞福坤第一次見識了南洋商人的豪奢,領略了金錢堆砌的物慾,以及胡文進的長袖。
在漢洲,他也見過,並且也經手過巨量的黃金白銀,以及各國錢幣。那時,這些錢物隻是一個個數字,一堆堆物資。
而在這個晚上,俞福坤才真正體會到,金錢具有神奇魔力。它們原來可以讓人如此享受,如此迷醉。
“老胡,這是你在巴達維亞買的宅子?”俞福坤看著眼前奢華無比的三進院子,頗為不適應。這宅邸瞧著,比以前登州水師參將地府邸還要富貴。
“南洋的大明商人宅邸皆是如此!”胡文進笑著說道,他在前麵引著路,“在南洋,在巴達維亞,隻要有些海上的手段和人脈,想發財,簡直太容易了。要俺說,如果不占那漢洲,不弄許多移民,俺們所有人都能如此大富大貴,賺取幾輩子的財富!”
“咋的,這就想做一富家翁了?”俞福坤問道。
“嗬……”胡文進輕笑一聲,“俺們把命都賣給了曹爺,怎能躲到這兒做富家翁?以後,俺們漢洲強大了,立國了,俺們隻會更加富貴榮華!”
“老胡,你還冇被這花花世界迷了眼!”俞福坤坐在一張華貴的太師椅上,手輕輕的拍了拍扶手,“有了錢,這日子過得跟王爺一般!”
“那可不?”胡文進坐在了另一張太師椅上,“俺們勞心勞力十幾年,也就這兩年,俺才覺得自己過得像一個人!狗日的大明,真該亡了!”
“你說你這樣的日子才過得像一個人。那俺們漢洲那些人,豈不是過得像狗一樣?”俞福坤淡淡的說道。
“老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胡文進不滿地問道。
“老胡呀,你可知道,曹爺在建業城住的房子還冇你這宅子一半大。就連齊天這娃子,雖然是民政府的大總管,可人家現在還和狗子住著一套磚房!”俞福坤輕輕的說道。
“嗯?”胡文進疑惑不解地看著俞福坤,不知道他說這個是何用意。
“老胡呀!”俞福坤又打量了一眼裝飾華麗的屋子,苦笑著搖搖頭,“你現在這般享受,可還曾想過漢洲現在的艱難。”
“俺……,俺知道漢洲現在艱難,但俺也在這裡努力使勁呀!”胡文進有些委屈地說道:“俺每天想儘辦法,給漢洲采買各種物資,蒐羅工匠、女人,還有水手。哪個月,不是往漢洲發送七八船的人和物資!”
“你是漢洲的副統領,不該做這些嗎?”俞福坤說道:“齊天那娃子,今年才十七歲,整天在漢洲的幾個城鎮來回奔波著,不是工坊生產,就是農田水利,要麼就是定居點的修建。他何曾訴過苦?”
“這漢洲以後不就是傳給他的嘛!”胡文進嘀咕一聲。
“老胡,你也知道,這漢洲以後是傳給齊天的。”俞福坤正色地說道:“俺們現在如此地位,那是因為和曹爺十幾年的交情。齊天那娃子可跟俺們冇什麼交情,以後坐了曹爺的位子,俺們該如何自處?”
“……”胡文進一時間呆住了,“俺們以後該怎麼辦?”
“以後,俺不知道。”俞福坤說道:“現在嘛,你要收斂一點。瞧你這漂亮的宅邸,估計屋裡藏的女人也不少吧!……俺們是老交情,給你提個醒,你這般奢華享受,要讓漢洲的人知道了,未必能坦然接受!”
胡文進聽了,心裡也是一下子驚醒過來。是呀,漢洲艱苦,還在為填飽肚子穿好衣服,而在努力掙紮著,奮鬥著。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也忽視了漢洲那些人的感受。
“老俞,俺過幾天就搬到貨棧住去。”
“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俞福坤說道:“俺們自己有什麼本事,就去享什麼樣的福。”
俞福坤走後,胡文進在屋中枯坐良久,然後長歎一聲,“憑啥能共患難,就不能共享福?……齊天這娃子,現在不過才十七歲,俺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