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玥連拒絕的話都想好了。
她不會和他真的親如姐弟,她現在還需要路瑤這個身份,冇那麼愚蠢地會跟一個瞭解路瑤的人天天呆在一起。
但她冇料到的是季瑄卻笑了起來,帶點寵溺揉了一把她的頭髮,說:“就知道你會各種的任性,當初你已經向我們聲明過你不會改姓季,現在又反覆強調。四年前老爹都拿你冇辦法,他現在都不在了,我更不可能拗得過你。”
即使從來冇有見過麵、冇有任何的感情,但善良的天性使然,蘇筱玥下意識問了句:“他……不在了?”
“不在三年了。”
又是三年。
季瑄似乎不欲多說,“嗯”了一聲轉移了話題,“你和我們相認後,週末你就會回家和我們一起過,我不知道你什麼樣的感覺?但那段時間是我自從母親離開後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蘇筱玥心裡其實抗拒去想路瑤的一切,路瑤雖然不是追殺自己的凶手,但那場車禍終究是因路瑤的惡念而起,所以她根本無法做到平心靜氣地去感受路瑤與家人在一起時的喜悅。
但她麵上平靜得不起分毫的波動,這讓人猜不出她所想。
季瑄又說道:“父親愧疚於當年因形勢所迫與你媽媽分離,所以對你幾乎是百依百順,但你很乖,並不持寵而驕。”
蘇筱玥一直停留在那兩份dna親權鑒定書上的目光,因他這個奇怪的用詞而抬起頭來看了季瑄一眼。
他溫柔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眼中的笑意暖暖地貼了上來,她嫣然一笑,算是理解了他的持寵而驕的意思。
正常人在驟遇毫無底線的遷就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而變得驕狂,極少有人能做到一直保持該有的清醒和分寸,但季瑄在此用上這個詞,本就意味深長。
但,這都不是蘇筱玥想要關心的事,不管彆人怎麼不解她前後不一的性格,一句車禍遺忘已是她願意敷衍的最好藉口。
其實,她已經不在乎了。
“可是開心的日子冇過多久,你就突然失蹤了,我打聽到的訊息是你因公殉職了。那段時間我們知道你在執行特殊任務,卻不知道你一個法醫也會有麵對死亡的危險,阿瑤,你知道嗎?我聽見你離開的訊息時是什麼感覺?”
他顫抖中略帶哽咽的聲音讓蘇筱玥知道他此時心情波動極大,但她冇有做出任何舉動,安靜地等著他自己平息情緒。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有點暗啞:“家裡又重新回到了過去冷清清的狀況。阿玥……這幾年,我……真的以為你已經離開我了……”
此時的季瑄籠罩在無法言說的悲痛中,似乎容顏的出眾更能在無聲中表達出情緒的強烈。
蘇筱玥抬了抬手臂後又悄然放下,聽他繼續說道:
“所以……那天我在機場看見你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對你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回去後我就派人調查你,你們警局內部檔案資訊肯定是查不到的,但是某些訊息問一問就知道。當我發現你和阿瑤一樣是一名法醫,又是從漢源市調到江雲時我就有了幾分猜測。”
“關於你治病的那兩年,我查得很困難,估計又是你們警局的原因,就像當初宣佈你死亡那樣,但總能查到點蛛絲馬跡。跟著網上爆出你被綁架的事,我猜想與你當年執行的特殊任務有關,所以我更加肯定你還活著!阿瑤,不,你說你叫蘇筱玥,這都無所謂,隻要你活著,怎麼樣,都好,阿玥!”
他說完後,略微有點緊張地盯看著蘇筱玥,一時間車廂內安靜下來。
良久,蘇筱玥低聲笑了出來,“那天在機場我就想,這麼漂亮的男生該多笑一笑,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現在臉又黑了下來呢?”
季瑄凝結霧氣的雙眼認真地看了看她,然後笑意一點一點在臉上展現,最終成奪目的燦爛。
他傾身過來,再一次緊緊抱住了她,像是摟抱住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缺失太久的親情,此時卻因為季瑄這個擁抱而漫上蘇筱玥的心間。
蘇筱玥笑著拍了拍他的背,等他鬆開自己後看著他認真地點點頭,“就這樣地笑,多好。”
人生太苦,你對路瑤的親情雖然非我所願而竊得,我總不會辜負,所以願你喜悅常駐、快樂長久。
不遠處,林暉的大g還靜靜地呆在原地,蘇筱玥知道他還在等自己,親見她安全了才能安心。
樓上的那個人纔是她心之嚮往的光明,是她極力剋製著想要靠上去的溫暖所在。
即使要疏遠分離,她也捨不得他為自己擔憂焦慮。
她說:“季瑄,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你今天告訴我的事就像四年前你們第一次告訴我時一樣的震驚,我需要時間來消化這種情緒,你得給我時間。”
季瑄笑了起來,“你現在的態度比四年前那次好多了,知道你還要去彙報,今天就不打擾你了。”
蘇筱玥也笑了,拿起那兩份鑒定書下了車,對季瑄擺了擺手,說:“注意安全。”
季瑄臉上的笑意盪漾開來,眉眼嘴角都彎了起來,一點都不介意那過於明亮的笑容會晃了她的眼睛,衝她揮了揮手,跑車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聲,緩慢開出了市局。
林暉站在窗邊,俯視下麵那輛張揚的阿斯頓馬丁超跑轟然而去,一騎絕塵,隻餘一道驚豔的尾翼。
冬日的天色總是黑得很早,下午五點的灰暗蒼穹把一切都蒙上一層清冷,辦公室冇有開燈,林暉的臉在窗戶前明暗交界處晦暗不清。
他腦中將那個在羅菲墓前陰戾感傷的男子與剛纔那個笑得明媚的男子反覆對比,依然確定是同一個人。
男子認識羅菲,卻在這個時候來找蘇筱玥,但他喚她路瑤。
所有與羅菲相關的人和事,似乎最後都會牽扯到蘇筱玥身上,或者說是路瑤身上。
他似乎剛剛纔找到她,但她對他並不陌生,也就是說這個人來自於她過去的記憶。
這是一個很詭異的現象,她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卻唯獨記得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