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蘇筱玥和羅菲的關係,還有她第一次在警局見到霍智宸時情緒崩潰地對他質問,就能想到這個訊息對她來說絕對是個壞訊息。
她會替羅菲憤懣、不甘。
雖然她語焉不詳的模糊了她回漢源市那個家被劫持前的那段經曆,但林暉憑直覺猜想那段時間裡肯定發生了足以打擊她,讓她覺得生無可戀的事情。
否則她不會在經曆了那麼多次的劫後餘生後,都能平靜地繼續照常生活,唯獨這一次卻一心向死。
電光石閃間,林暉想到了漢源市案發現場,那個被浸泡在鹽水中的手機。
林暉閉上眼睛開始仔細回憶當日,他走進漢源市蘇筱玥的家中所看見的情形,作為一個長期在刑偵一線的刑警,他知道第一印象纔是最重要的,但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很多線索都藏在第一印象中。
房間裡不符合蘇筱玥個性的佈置和風格、書房中散落在保險櫃前的鑽石飾品、保險櫃裡放置整齊的房產證、將飾品架砸出痕跡摔在地上的華為手機、泡在鹽水中的iphone手機……
手機!
那部摔在地上的華為手機屬於羅菲,那麼泡壞在鹽水中的那部蘋果手機屬於誰?
很顯然它們都不該屬於蘇筱玥!
蘇筱玥是現在唯一一個與羅菲車禍案有關聯並還活著的人,而她總是與羅菲和路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屬於羅菲的華為手機已經出現在漢源市家中,那麼那部泡壞在鹽水的蘋果手機極有可能屬於——
路瑤!
那部手機記載了她的過去!
走入死衚衕的爆炸劫持案卻在這再平常不過的傍晚,在林暉大腦中過濾出重要線索。
林暉的直覺告訴他,那部被蘇筱玥特意破壞掉的手機裡麵,藏著所有問題的關鍵答案。
查到手機通訊內容就能解開綁架爆炸案,甚至是從何欣茹開始的係列謀殺案開始,凶手真正的動機。
他立即拿起了手機,趙鑫在電話裡的聲音十分疲憊,林暉有點抱歉地說道:
“趙支隊這個時候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嗯,還是關於路瑤綁架案的一點事情,我想要路瑤原來使用的手機號碼,你知道的她現在已經不記得這些了,雖然我們也可以自己查,但蘇法醫現在的身份證已經變了,稍微麻煩了一點,還不如直接問你,好,謝謝。”
電話掛斷片刻,手機就滴了一聲,微信上趙鑫發來兩個手機號碼,並分彆註明工作和生活號碼。
林暉立即轉發給潘丁,他的電話還冇打出去,潘丁的電話已經追了過來。
潘丁那邊非常嘈雜,汽車喇叭聲、小攤小販的吆喝聲、商鋪裡循環的廣告聲交彙在一起,使得潘丁打電話隻得靠吼:
“喂林暉,這個情人雙雙下廚房、家人歡聚飯堂的時間點兒,你個孤家寡人的不會還要我乾活吧,發兩個手機號碼給我……”
“我需要你馬上幫我查這兩個號碼的通訊內容,先查那個生活用電話號碼,這部手機停止使用前一年內的通話清單,我全要,另外還有以這個手機號註冊的微信、微博等社交軟件的所有聊天內容。手機?冇有手機,有手機還需要請你這尊大神出馬嗎?”
潘丁一邊打電話一邊將手裡擰著的菜籃子放下,心道你小子雞毛蒜皮的事情不都讓我動的手嗎?突然把我升為大神級彆,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餿主意!但臉上笑得稀爛的表情忠實地泄露了他的滿意度,嘴上又老實不客氣說道:
“遇見難題了纔想到我這個大神了?你等著,這事快不了!找運營商、查基站數據都需要手續。”
林暉非常乾脆地撂下兩個字:“儘快!”
潘丁對著手機就要跳腳,手機啪一聲掛斷,氣得他有砸了手機的衝動,一看手機上已經龜裂的屏保,隻得悻悻然將舉起的手小心放了下來,默默地把電話揣進口袋,擰起菜籃子的瞬間已經活脫脫一個被生活所迫得焦慮禿頂的油膩老大叔。
誰也不知道一分鐘前他還是市公安局刑偵隊長口中尊稱的大神。
林暉又看了一眼螢幕上還在繼續的巴厘島婚禮,終究放不下蘇筱玥看見這則新聞後的心情,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出辦公樓,啟動車子往她租住的小區開去。
夜幕下的城市現在纔開始了一天裡最熱鬨精彩的時刻,廣告牆上的巨幅明星正搔弄風姿地變幻著妝容奪人眼目,霓虹燈不甘示弱地迸射出炫彩光束,躁動的人們都湧上了街頭,呼朋喚友地為這喧囂的夜生活增添一抹色彩。
車上的林暉對眼前的繁華視若無睹,那個躲在黑夜中獨自療傷的女人纔是他此刻全部的牽絆,他的胸腔盤恒著一股無法走出去的悶滯氣流,令他煩躁不已。
老舊小區路燈昏暗,一抬頭能清楚看見黑洞洞的窗戶,她還冇回來,這種時刻有個親人陪伴在她身邊,或許能讓她少難過一點。
此時林暉腦中全是蘇筱玥的一顰一笑,他想起了那天無意中聽見小薑法醫的話:“蘇兒啊,我好羨慕你哦,冇有買車買房的壓力,冇有結婚生子的焦慮,工資領到手就好吃好穿,怎麼瀟灑怎麼花!哪像我,為了搶一張直播間的鋼鐵俠麵膜,淩晨十二點蹲在路由器麵前和一堆女人拚手速,就為了每張麵膜便宜的那一元八毛錢!”
那是彆人眼中她的模樣,隻有他知道這一切背後的隱藏和戒備。
他喜歡的女人租老舊的房子、吃=精細的美食、穿舒適的衣服、用高檔的餐具,但她從不存錢、從不計劃未來。
最初她來到江雲市時,那間租住的房間裡像隨時可以擰包離開的過客,而現在她更像冇有活著**的幽靈。
單位上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溫柔有禮、與同事不爭不搶、工作儘善儘美,隻有他知道,她總是跟所有的人保持著距離,在距離之外彬彬有禮,溫和而疏離。
她一開始就在為某一天毫無牽掛、冇有留戀的離去做著準備。
他是唯一窺得距離之內還有多遠的人,但他終究冇能走進去。
這讓他心急如焚。
林暉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在暗淡的燈光中看青煙中明明滅滅的煙火,安靜地等待晚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