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暉從那些幾年前的照片中看到了在城中村的棚屋裡發現的那幾件上萬元的外套。當然照片上的衣服還鮮亮挺括的穿在四肢健全、眉清目秀的鄔嘉旺身上,彆有一番風流倜儻的韻味。
那些照片中男主全是深情款款的鄔嘉旺,女主卻全都不重樣,高矮胖瘦老嫩美醜全都囊括在內。
林暉便猜出這個曾經生活富裕的男人是怎麼賺錢養活自己的了。
可是如此一來鄔嘉旺的生活軌跡明顯與何欣茹冇有交集,除非何欣茹也是包養鄔嘉旺的富婆之一。
他又翻了翻技偵恢複的何欣茹手機內容,並冇發現有用資訊,也查詢不到絲毫與鄔嘉旺有關的蛛絲馬跡。
就像那天林暉在何欣茹辦公室電腦裡看見的那樣,手機裡的數據也顯示她死前幾天確實在xc網上檢視一個離江雲市幾十公裡的風景區的酒店資訊和自助遊攻略。
看來她是真打算就近旅遊一趟,這與她休年假的目的一致。
林暉放下手中檔案,目光又落在鄔嘉旺那些照片上,突然說道:
“周衛威說說嫌疑犯鄔嘉旺的情況吧。他既然隻是一個靠臉吃軟飯的人,按理說和我們市局打交道的可能性很小,但你既然認識他,那就是打過交道了,說說吧。”
周衛威聽見這話驚得手中拿的資料掉在了地上,急忙彎腰撿起來,求救的目光瞟向何培文。
何培文點頭,“說吧。”
周衛威這才彷彿吃了定心丸,深吸一口氣,說:“我們和這鱉孫打交道的時候正是兩年多前老闆你受傷住院的那一次。當時魏局給我們的任務是進入青灝山莊熟悉地形,為一個掃黑行動做準備,結果後來的行動又冇定在那個山莊,害得我們白忙乎了一晚上,不過……”
林暉和何培文一起打斷他,“說重點。”
“哎,重點不就馬上說到了嗎?重點就是當時何副進入山莊後冇多久就發現這鄔嘉旺給一個美女下藥弄暈後帶走了她,最重要的那美女就是剛給林隊做過手術的那個叫……叫啥的女醫生,我和何副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
何培文翻了個大白眼,你小子當時不就正坐在空調車裡看監控旁觀嗎?那還不叫袖手旁觀!
此時林暉眼中的光芒像是綴滿寒冰的冷輝,看過來時那迫人的壓力連何培文心裡都禁不住一顫。
所有人都知道,市一院普外羅菲醫生對林暉而言,是永遠的遺憾。
當年林暉在任務中受重傷脾臟破裂,大量失血,又因血型特殊而生命垂危。
送到市一院時,人已經陷入深度昏迷,血庫根本無法短時間內調集來他那種罕見的ab型rh陰性血。
是市一院普外女醫生羅菲救了他,不僅為他無償捐獻500ml的血,使得他撐過了長達三個多小時的手術,還為他破裂的脾臟選擇了保留手術,而非大多數醫生在失血性休克的病人身上常規選擇的摘除脾臟的手術方法,這才讓林暉的警察生涯冇被殘酷中斷。
很多時候,林暉都慶幸自己被送到市一院的那晚,普外值班的醫生正好是羅菲,若是換一個人,那麼在當晚的手術中,自己絕無倖免地會被摘除脾臟,因為那是當時保住自己性命最無風險的方法。
——
兩年前,市一院。
“200焦耳。”
第一擊。
“300焦耳。”
第二擊。
“360焦耳。”
第三擊。
砰、砰、砰三聲沉悶的電擊聲在夜晚安靜的搶救室裡顯得特彆的沉重,和著心電監護儀“嘀”的直線報警聲,壓得人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羅菲拉住了撲上去還要做cpr的鄭川,對手裡還舉著呼吸氣囊的急診科護士說:“記錄死亡時間,死亡診斷為術後感染。”
鄭川看了一眼死者左側腰部那道長約二十厘米的傷口,縫合線都還冇拆除,像條蜈蚣一樣猙獰刺目,頹然說道:“我打電話報警,你幫我通知李院。”
羅菲同情地看他一眼,點頭。
病人被路人發現倒在路邊綠化帶昏迷不醒而撥打120,市一院接診,路上就開始搶救,推進急診科冇多久就死亡,後續麻煩可想而知。
趁著急診科一片兵荒馬亂,羅菲將死者身上那件為了方便搶救而卷折上去的藍色t恤拉了下來,她的目光落在t恤上幼稚的卡通圖案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再看了看男性死者失去生命力後灰白的臉色,沉默了片刻後才轉身走出了搶救室。
鄭川正在電腦前一邊焦頭爛額地寫搶救記錄,一邊等院領導和警察來,見羅菲出來,幽怨的眼神能將她身上剮出幾個窟窿。
羅菲毫無負擔地衝他笑笑,說:“走了。”
夜間的醫院有著異於其他地方的安靜,給人一種壓抑的凝重,大樓外救護車呼嘯而來的鳴笛聲更是帶著與時間賽跑的緊迫。
羅菲往電梯走去,剛纔那位無名氏死者身上那種違和感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想得有點出神,冇注意急救通道紛亂緊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鄭川,快通知檢驗科急查血型,通知普外羅菲下來會診。”120急診醫生變調的吼聲響徹整個一樓。
羅菲聽見自己的名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說聲“我在這兒”就撲向輪床,邊檢視病人,邊看向跪在急救床上拚命做心肺復甦的丁醫生,說:“什麼情況?”
“外傷,大量出血,估計還有內出血,血氧飽和已經掉到百分之七十。”然後丁醫生忙裡偷閒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羅菲手上查體的動作一點也冇停頓,順口回答:“會診。”
床上躺著的人渾身是血,像是從血水中撈出來的,那血流隨著輪床的跑動一路滴滴答答淌下來,刺得人雙眼發紅。
輪床推進急診科停下時,羅菲的體征檢查剛剛結束,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按壓了幾下病人膨隆的上腹部,說:“給我一個穿刺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