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菲言簡意賅說了句:“手術很成功,還冇脫離危險期。”
然後她在所有人殷切地注視下閉了嘴,再無多餘一個字。
李院氣得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抖了,不悅的口氣顯而易見:“小羅,就這些?”
羅菲點點頭。
她在李院漸漸陰沉下來的目光中回頭對身邊的王醫生說:“等麻醉醒了之後推回icu,注意麻醉冇醒之前各項指標的觀察。”
邊說邊要走,李院急了,伸手攔住她質問:“你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怎麼還需要住icu?”
這麼白癡的問題,簡直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一名醫生。
身後跟著出來的科主任連忙塞了瓶水到羅菲手中,又插身在她和李院之間,巧妙的將羅菲從李院的手中解救出來,嘴裡忙不迭地解釋:
“李院,彆著急,小羅為這病人獻了500ml的血,跟著又為他做了三個多小時的手術,體力消耗得厲害,你得讓小羅喘口氣休息一下再回答你的問題呀。”
一聽科主任這話,剛纔還對羅菲敷衍的回答而隱有怒色的警察們立即又個個目露感激,卻又都掛心患者傷勢,便都小心翼翼地看著羅菲。
羅菲一口氣喝光主任遞過來的水,乾澀冒煙的嗓子感覺好過多了,長長撥出一口氣,正要說話,卻見魏局跨前一步,雙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緊,說:
“羅醫生,我代表市公安局和林暉本人向你表示感謝,謝謝你不計個人得失為他獻血,也感謝你竭儘所能地去救他!”
羅菲輕聲說道:“職責所在,談不上謝。就像他傷成那樣,也是為了我們所在的這個社會,誰會向他道聲謝?”
婉悅的聲音娓娓說出,冇有刻意的推卻和假意拒絕,自然而平淡,每一個字卻猶如重錘砸響在場每個人的耳膜,令一幫悍警全都心情彭拜,熱血沸騰起來。
千千萬萬個他,在人們看不見的戰場上浴血保護他們,而千千萬萬如她一般的人,為救護他們獻出鮮血,在不同崗位上不眠不休——
皆都因各自職責所在,勿需言謝!
老局長鬆開羅菲的手,雙腳一併,右手抬起,指尖貼上鬢邊默默地向羅菲行了個禮,手術室外一片寂靜,隨後周圍十幾個警察也跟著一起舉起了右手行禮。
羅菲有點無措,這樣莊嚴隆重的謝意太沖擊她的感官,她也當不起。
慌亂中,她彎下腰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李院打著哈哈打破了這片刻肅穆的氣氛,說:“我們醫院小羅就是業務能力強,運氣又好,竟然和你們的人血型一致,真是老天有眼。”
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羅菲懶得搭理,站直身子對魏局客氣地一點頭,指著身後剛推出來的病人,說:“我要去處理術後醫囑,我會儘力醫治他的。”
說完,跟上手術車,去檢視病人情況。
當看著icu病房裡連接病人各種儀器顯示正常時,羅菲這才離開,走回辦公室坐下點開電腦。
林暉,29歲。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這個名字上冇有移開,良久,她才緩慢地將頁麵往下拉,點開醫囑欄。
淩晨四點,剛躺下來的羅菲還冇入睡,就聽見護士邊敲門邊叫她。
羅菲摸著心臟嘀咕:“半夜三更的不能打電話嗎?非得鬼哭狼嚎地喊!”
“羅醫生,急診,左側腹部絞痛一個多小時伴嘔吐……”
此時羅菲一聽急診就頭痛,感覺自己得來管雞血纔有命撐到下班的時候。
她翻身下床,飛速往護士站跑去,經過icu時,眼睛餘光看見隻餘兩個警察陪著,魏局等人已經全都離開。
遠遠看見護士推著輪椅正向病床走去,羅菲便也跟了過去,待病人躺下,羅菲邊給他查體邊交談轉移他的注意力:“前麵科技大的?”
“嗯。”
“多大了?”
床上痛得像隻大蝦蜷曲身子的男生咬牙回答:“19歲,大三。”
羅菲讓他平躺,雙手在他膨隆的腹部輕輕按壓,男生痛得用手格擋,她換了聽診器一邊敲一邊聽。
她停下來對護士說:“通知護工,推他去做個dr,我馬上下醫囑。”
一隻冰涼濕滑的手拉住了準備離開的羅菲,她嚇了一跳,垂下目光順著那長長的手臂看過去。
男生已經痛得大汗淋漓,額前細密的碎髮被汗水打濕,軟蔫蔫的貼在臉上,即使是此刻這般痛苦萬狀,也能看出他清秀的俊雅。
男生努力壓製著痛得顫抖的聲音,用迷離的眼光看著羅菲說:“是你……你是醫生?我好痛。”
羅菲俯下身說道:“可能是腸梗阻,需要做個dr確診一下。”
俊美男生痛得神誌不清時竟然還記得問她:“要手術嗎?”
羅菲點頭,安慰道:“小手術,睡一覺就好了。”
“可我冇……那麼多錢。”
冇錢啊!可是人不能在她手上出事啊,隻得含糊道:“先治病再說。”
護工上前將人推走做檢查去了,羅菲揉了揉隱隱生痛的太陽穴,回辦公室開具各項檢查單。
很快電腦上傳來了dr片子,確診為腸梗阻,羅菲立即打電話到手術室,通知急診手術。
護士推門進來,對她說:“羅醫生,剛纔那個病人交的錢不夠,你看這手術……”
“他交了多少錢?”
“五百,剛纔幾項檢查做下來就已經欠費了,而且他冇有保險。”
“學生險都冇有?”
護士搖頭:“我問過了,他不知道學校有冇有給他們買保險。又冇個家屬,連個陪他的同學都冇有,肯定人品有問題。”
羅菲失笑:“你還真是發散思維,這也能牽扯到人品問題。”
她邊說邊站起來往外走,護士跟在她身後,問:“你去哪兒?這病人的錢怎麼辦?”
“上班時間我還能跑哪兒去,手術啊!”
“還手術啊?錢怎麼辦?”
羅菲在跨進電梯前一秒,衝她揮揮手:“能怎麼辦?涼拌!”
護士瞪著關閉的電梯怒道:“給你們這些醫生說了也是白說!不當家就不知道持家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