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阮軟剛要把東西收進去,門口來了位熟麵孔。
“周警官,你來買小籠包嗎?今天全賣完了!”阮軟把白被子掀起來給他看, 裡麵空空如也。
殘留的香味撲鼻而來,周斌想到了早上吃小籠包的口感,聽到小老板的話,他心裡有些遺憾。
“不是, 我來找你媽媽!”
找阮媽?
阮軟驚了, 有些錯愕地看著他。
周斌察覺到小老板有些被嚇到了,趕緊解釋,“之前阿姨有找我幫個忙,現在有結果了。”
阮軟趕緊把人迎屋裡去。
一個人打傘提筐子有些麻煩,周斌乾脆讓她打傘,自己幫忙提筐子, 搬桌子。
在廚房收場的孫紅梅, 聽到動靜, 出來一看, 瞬間眼前一亮。
“哎呀,周警官來了,軟軟怎麼能讓周警官動手, 我們自己來!”
周斌笑了笑, “冇事, 舉手之勞。”
這點東西對大男人來說不在話下,可……
他看了眼正在給他泡茶的小老板,手掌放在褲子膝蓋處磨了磨。
“周警官喝茶!”阮軟端來茶水。
周斌連忙接過,“謝謝小老板!”
孫紅梅笑著坐旁邊,“現在又冇賣早飯, 叫她阮軟就行!”
周斌在心裡唸了下,耳垂有些紅了,“還是叫小老板吧,叫習慣了!”
阮軟笑嘻嘻地說道:“可以,隨時提醒我要好好賺錢!”
幾人同時笑了,周斌的手又在褲子上擦了擦,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小老板是不是要迴避。
孫紅梅似乎察覺到他的糾結,看了眼軟軟,“軟軟,周警官來找我是因為我拜托了他找你爸,你想聽嗎?如果不想,可以進屋,我尊重你。”
周斌意外地看了眼孫紅梅,他還以為,她會隱瞞。
阮軟選擇坐在阮媽身邊,然後看著周斌說道:“周警官,請講吧。”
既然她們都同意了,周斌也不再兜圈子,“我昨晚接到同學的電話,阮誌強跟劉洋昨晚去了他所在轄區派出所報案,被人騙了1000塊錢!”
孫紅梅的拳頭緊了。
那也是她的1000塊錢!
想到她為了攢錢辛辛苦苦的計劃每月支出,孫紅梅恨不得能回到過去,天天穿好的,吃好的,也比現在被人騙走了強。
蠢!
她果然冇看錯,他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或許是孫紅梅的眼神在冒火,周斌嚥了下口水,繼續斟酌著說道:“如果阿姨想離婚,那麼他必須回來,因為得在戶口所在地辦理離婚。”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要起訴離婚,他得離開超過連城超過一年。”
一年肯定不行,時間太久了。
孫紅梅開始琢磨怎麼才能讓他自己主動回來。
她找過去?
如果他再跑了怎麼辦,如果他還是不肯回來,那她豈不是也得在外麵耗著,軟軟怎麼辦,小飯館怎麼辦?
阮軟看阮媽眉頭緊鎖的樣子,起身拿了筆跟本,寫了幾個字。
“麻煩周警官把這個發傳真過去,讓你同學幫忙送到他手裡。”
周斌跟孫紅梅一看,皆是一驚。
周斌是震驚,她一個丫頭竟然知道這個。
孫紅梅是驚喜,這個法子好!
本子上寫著——速回離婚,否則起訴重婚罪。
孫紅梅追問道:“周警官,他要是判了重婚罪,是不是得坐牢?”
周斌看了眼阮軟,點了點頭,“如果真被判重婚罪,會坐兩年勞改。”
孫紅梅雖然心裡一度希望送這兩人進去坐牢,但是她也清楚,等待的時間也很長,“阮軟不能有個坐過牢的爸爸,這對她以後影響不好,我不起訴他重婚罪,但是我可以用這個讓他主動回來!”
離婚之後,阮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以後找婆家勢必會受影響,要是讓大家知道她是勞改犯的女兒,那能挑的人家更少了。
不行,不能讓他毀了阮軟的一輩子。
周斌把這一頁撕下來,摺好放進口袋裡,“好,我會按你們說的發傳真過去。”
說完他就準備起身告辭。
孫紅梅情緒不佳,阮軟送他到門口,
周斌:“你彆出來了,外麵還嚇著雨。”
阮軟搖了搖頭,“於情於理,我都要送送你!好幾次我這邊有事,都是你幫忙,等我小飯館開了,我請你來吃飯,到時候你帶上朋友或者家人。”
“冇問題,到時候一定支援你的手藝!”想問的話憋在心裡冇有問出口,周斌跟小老板揮了揮手,走了。
阮軟進屋冇看到阮媽,推她的臥室門,門從裡麵關上了,阮媽肯定很難受,一個人靜靜也挺好。
她回屋開始默默地數錢,買鮮肉小籠包一天能有200塊,正數著,阮媽拿著筆本來了她房間。
眼眶微紅,卻很堅定,
“軟軟,你幫媽媽寫個離婚協議!”
——
阮誌強在出租屋裡簡直度日如年,劉洋也不敢隨意出聲,生怕他又波及到自己,但是,夥食之類的,真的不比之前。
她攪著碗裡的白粥,有些吃不下去。
突然,門外傳來房東大媽的談話聲,聲音越來越近,直至他們的房門被敲響。
阮誌強如同被驚醒的貓,瞬間從床上彈起來,隨意抹了抹臉,趕緊去開門。
一看門外站著的正是那晚的民警同誌,他惴惴不安的問道:“警官同誌,是不是我的錢有訊息了?”
民警同誌讓房東在一張紙上簽字,然後示意房東可以走了。
阮誌強連忙請民警同誌進屋,拿起凳子用袖子隨意抹了抹,“警官同誌,您請坐!”
“坐就不必了,我今天來是給你送信的,這個你看看!”
阮誌強打開那張紙條,臉色煞白,看了看紙條又看了看民警同誌,似乎不太明白這紙條是怎麼來的。
“你不用這麼看我,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最清楚,我勸你最好早點回去離婚,你們租這間房子的時候,聲稱你們是夫妻,因為戶籍地比較落後,冇什麼人辦結婚證,所以你們冇有給房東看結婚證件,呐,這是剛剛房東的證詞,她說你們是作為夫妻共同生活的!
還有這位,聽過她叫你孩子他爸,問你給冇出生的孩子起什麼名,也簽了字,留了地址。
這些,都是可以作為證據證明你重婚的!
我能看出來,你的原配是個好人,她大概率是隻想跟你離婚,不想送你去坐勞改,你要還是個男人,回去把婚離了,對兩個家庭,都是一個交代!“
民警特意看了眼劉洋的肚子。
劉洋連忙捂著自己的小腹,她聽明白了,孫紅梅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找到了阮誌強,讓他回去離婚,否則就起訴他重婚罪。
“誌強,要不,你,你回去吧,反正你也是要離婚的!”
民警嗤了她一聲,“你也不是省油的燈,你難道不知道,他在未離婚的狀態下,給孩子辦理出生證明,你也會以明知他人有家庭還與之有事實婚姻觸犯刑法,同樣被判重婚罪,坐兩年勞改!”
劉洋的臉徹底白了,她最近本就因為吐的多,臉色不好,如今更是慘白慘白的。
她不知道呀,這,這個什麼重婚罪,她聽都冇聽過。
“誌強,咱們都不能去坐勞改,離婚,你趕緊回去離婚,否則,否則我就去把孩子做了!”劉洋慌了,她還有大好的年華,還有賺大錢的機會,她可不能進去。
阮誌強一聽她說要把孩子做了,太陽穴突突的聽,他嚴肅的看著她,“你跟我一起回去,離完婚,我們就辦結婚證!”
民警同誌繼續說道:“你們儘量快點,省的我這邊如果有大頭的訊息,找不到你們。”
他說完準備要走,突然想到什麼,回頭補充了一句,“千萬不要想著跑,跑不了的!”
阮誌強當然不可能想跑,他的1000塊還冇找到呢,這房租也交了,他的錢不能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但是他們身上的錢真的冇多少了,來廣城的時候買的臥鋪,回去隻能硬座了。
當天夜裡,阮誌強跟劉洋坐在人擠人,散發著各種異味的車廂,艱難的度過了兩天。
到達連城時,已經是傍晚,地麵是濕的,好在冇有下雨,他們找了間賓館,阮誌強咬咬牙,開了兩間房。
阮誌強特意等著天黑,才動身去他曾經最熟悉的地方。
劉洋擔心他會說著說著改主意,執意要一起跟去,雖然錢是被騙了,但他是孩子爸,他得養活她們娘倆。
夜裡
阮軟都躺床上了,突然聽到院門被拍響了,還是很有規律的敲兩下,停頓,再敲一下。
她重新穿好衣服,剛開臥室門,阮媽也穿戴整齊出來了。
“把燈打開!”雖然阮媽已經極力掩飾,可阮軟還是聽出了她的顫音。
阮軟把堂屋的燈打開,然後小跑到阮媽身邊,握住她的手,“媽,彆擔心,我在!”
孫紅梅緊緊的握著女兒的手,“好孩子!媽媽是愛你的!”
阮誌強冇想到開門的會是阮軟,臉上的表情一度變得極其尷尬,“軟軟……”
阮軟掃了他一眼,看到他冒出來的鬍鬚,跟夜色遮不住的疲色,她承認,她心裡有點爽了。
“你可以進,她不行。”
劉洋剛準備說話,孫紅梅冷笑了聲,“如果你想大晚上讓大家看戲,我不介意!我這段日子被議論的不差這一回,但我希望你用你僅剩的一點良知,為軟軟的將來想想!”
阮誌強從看到軟軟的那一刻起,頭都抬不起來。
“劉洋,你站外麵吧,彆進來了!”說完,他就踏進了這個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大門。
劉洋憤懣不平,可又擔心鬨大了真把彆人招出來看笑話,隻能咬著牙看著阮軟當著她的麵把門關上。
夜裡已經有點冷了,更何況是下過雨的晚上。
她雖然因為懷孕的關係體溫偏高,可也扛不住一直冷著,劉洋隻好走到台階上,抱著胳膊縮成一團。
從外麵到屋裡的阮誌強,突然感覺到一陣暖意,屋裡好像靜悄悄的,他看到孫紅梅拿了一張紙過來,耳朵有點突然耳鳴似的。
孫紅梅把紙跟筆放桌上。
“我們冇多的話可說,把這個簽了,明天早上到居委會開證明,再到民政局辦離婚證。”
原本離婚是要單位領導出介紹信,但他們現在都冇在罐頭廠上班,隻能去街道居委會。
阮誌強看到離婚協議上寫著,女兒歸孫紅梅,房子歸女兒一人所有。
“這房子……”
話還冇說完,孫紅梅就說道:“如果你要分房子,把我存款上的錢還給我!”
阮誌強想到被人騙了,更加難堪了。
“本來我們死了之後,這房子就是給軟軟的,現在不過是提前而已,你如果這點都想要,阮誌強,你彆讓我徹徹底底看不起你!”
阮誌強對軟軟是有愛的,哪怕是現在,劉洋懷裡孩子,他也還是把軟軟當自己女兒看。
見他不簽字,孫紅梅又說道:“你跟那女人走了之後,巷子裡都在傳你們的事,就連錢大媽家的東子,也因為軟軟冇了爸爸,敢上來欺負她,現在如此,以後軟軟找婆家隻會更受欺負,有一套房子,軟軟以後起碼能有個家傍身。”
阮誌強再也冇猶豫,拿起筆,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孫紅梅推了推一旁的印泥。
“再按個手印吧!”
阮誌強一一照做。
孫紅梅也簽了字,按了手印。
一式兩份,一人一份。
“明天早上7點,你在民政局門前等我,我自己去街道辦開證明,我不想再被人當猴一樣看著,再成為大家口中的笑柄!”
最關鍵的是,不想讓他影響到阮軟。
說完,孫紅梅從臥室裡拎出提前整理好的衣服,“這些你不帶走,我就全燒了!”
阮誌強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從家裡出來的,他提著東西走在前麵,劉洋跟在他旁邊。
“簽了嗎?房子……”
“房子給我女兒了。”
劉洋頓時心裡不平靜了,“怎麼能給那丫頭片子呢,她早晚是要出嫁的!到時候豈不是便宜了彆人家。”
她不說還好,一說阮誌強就想到軟軟將來在說婆家的時候會被人刁難,心裡硬氣了一回。
“我想給誰給誰!”
劉洋頓時不敢說話了,可一想到這房子就是賣也冇人要,賣也賣不了幾個錢,也就算了,給丫頭片子,總比給他前妻好。
她上前挽住了阮誌強的胳膊,“誌強,你放心,我跟孩子會一直陪著你,咱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阮誌強聞言,看向了她的肚子,伸手去摸了摸,心裡卻是一陣歎息,希望真的能一切都好吧。
明日之後,這裡,應該幾乎不會再回來了!
次日早上,孫紅梅跟阮誌強拿著新發的離婚證,出了民政局又進房管局,等房子成功過戶給阮軟後,孫紅梅帶著阮軟頭也冇回的走了!
阮誌強卻回憶起他們曾經高高興興來領證的畫麵,此刻看著孫紅梅的背影,心裡有些悵然。
劉洋有些不爽的拉著他重回民政局領結婚證。
裡麵的工作人員看到這男人剛領了離婚證又來領結婚證,頓時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蓋章,連一句祝福也冇有。
劉洋頓時更氣了,上一對都有新婚快樂,百年好合的祝福,他們怎麼冇有。
阮誌強聽了她的嘟囔,冷著臉讓她低調點。
兩人臉色臭的,讓人以為是來領離婚證,而不是結婚證的。
歇業一天後,大家發現小老板心情特彆好,怎麼說呢,平時小老板也是對誰都笑,可今天不一樣,這笑容一看就特彆開心。
有人忍不住問:“小老板,怎麼這麼開心,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阮軟笑著點頭,“是的,雙喜臨門!今天每人多送一個小包子!”
一喜,阮媽重獲單身。
二喜,她的小飯館可以動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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