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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重口味兒!

嵇曾筠聽著雲禩的問話, 似乎覺得雲禩早晚都會有此一問,因此並不驚訝,反而選擇了消極抵抗。

齊蘇勒道:“你冇聽到八爺的問話麼?”

嵇曾筠還是不說話, 緘口不言,彷彿變成了一個壓根兒不會說話的啞巴。

“嵇曾筠!”齊蘇勒怒目道:“階下之囚,何足言勇?你最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否則……”

嵇曾筠終於開口了, 還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淡淡的道:“嵇某人考慮的已經很清楚,齊大人不必多費口舌了……”

“你……”

齊蘇勒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聽到“咕咚!”一聲, 隨即是眾人的驚呼:“四爺!”

“四爺?!”

雲禩身邊的胤禛方纔還好端端的,突然一個冇站穩, 竟然平地摔,毫無征兆的倒在了地上。

“四哥?”

眾人趕緊搶過去扶起胤禛, 雲禩這一扶他,登時感覺到了,胤禛怕是因著受傷的緣故, 身上一片滾燙,他們這一路走來,為了拖延時間,一直躲在難民堆兒裡, 根本冇有條件處理傷口。

胤禛骨折的地方紅腫發脹, 顯然是發炎了, 人也在高燒之中,隻不過胤禛一向好麵子,身子不舒服也緘口不提, 這會子是實在站不住,頭暈目眩,直接倒在了地上。

“無妨。”胤禛還是嘴硬,板著臉,壓著唇角,聲音沙啞的不成模樣,雖是如此,仍然嘴硬說自己冇事兒。

“甚麼無妨?”雲禩反詰道:“都病成這副模樣了,還礙著麵子?”

四爺胤禛被當場戳破,板著唇角不肯承認,頭頂上冒出一個十分“倔強”的小表情,梗著脖子,“哼!”一臉不高興的模樣,似乎怨念雲禩當場戳破了自己的臉麵。

雲禩也顧不得這麼多,道:“快,送四爺回去,再叫太醫候著。”

“是,八爺!”豹尾班的侍衛立刻行動起來,護送胤禛上馬,快馬加鞭的往回趕去。

楊河台、嵇曾筠還有那接頭人一行被收押,全部回到了河道總督的宅邸,雖隻過了一天一夜,但這一趟下來,又是洪水,又是逃難的,相當驚險刺激。

雲禩一身都是泥濘,立刻叫人打了熱水來,準備沐浴一番,整理衣著,然後再去看看便宜四哥的傷情如何了。

雲禩洗了一個熱水澡,終於長噓了一口氣,感覺渾身都爽俐了不少,就在他沐浴完畢,剛要從浴桶中邁出來之時……

砰砰砰!

“公子!公子!”

“是蘭兒呀!”

“公子你在裡麵嗎?公子你回來了嘛!”

是小蘭英,這活力無限的聲音,不用多說,肯定是小蘭英無疑了。

雲禩生怕她闖進來,連忙道:“等一等,先彆進來。”

說著,匆忙邁出來,手忙腳亂的擦身,套上中衣,不等帶子喜好,又套上外袍,整個外袍歪歪扭扭的。

“公子真的回來啦!”

小蘭英高興的隔著門板,歡心的跟甚麼似的,道:“蘭兒就知道公子一定冇事的!公子!蘭兒進來啦!”

“等……”雲禩還未整理好外袍,小蘭英話音一落,“吱呀——”一聲,小蘭英已經撞開門直接衝了進來,一頭紮進雲禩懷裡。

雲禩感覺小蘭英跟個小炮彈似的衝過來,十足的無奈,自個兒的衣裳還冇穿好呢,怎麼說小蘭英也是便宜四哥未來的妃嬪,自己這樣壓力很大啊……

小蘭英激動的道:“公子!蘭兒便知道你會冇事兒的!公子是好人,老天爺一定會眷顧公子的!”

雲禩本想說教一下小蘭英,男子沐浴,她是不可以動不動便衝進來的,但是話到口頭兒,便看到小蘭英哭的梨花帶雨,一會子哭,一會子笑,一會子又哭又笑,也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這個小女孩是真心擔心自己的,孩子的心腸,都是最真誠的。

雲禩歎了口氣,伸手撫摸著小蘭英的頭頂,蹲下身來和她平齊,溫聲道:“好了,彆哭了,都快哭成小花貓兒了。”

小蘭英被雲禩哄著一會兒,才止住了哭聲,突然“呀——”大叫一聲,莫名紅了臉蛋兒,兩隻小手捂住眼睛,手指縫還是那般的大,也不知道她是想看還是不想看。

小蘭英原地蹦蹦蹦,嘴裡道:“公子,你冇穿好衣裳!”

雲禩低頭一看,因著自己蹲下來給小蘭英擦眼淚,衣裳還冇來得及繫好,這一蹲下來登時變得敞胸露懷的,大片的胸膛簡直儘收眼底……

雲禩趕緊攏住自己的衣裳,小蘭英岔著手指縫,羞澀的紅了臉,道:“公子你可……你可……”

“可真白呀!”

說完,一溜兒煙飛奔而出……

雲禩:“……”

雲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這副身子身為皇子,養尊處優,保養得能不好麼?不過……雲禩總覺得,自己被小蘭英“調戲”了。

雲禩趕忙穿好衣裳,這回不再敞胸露懷,對著鏡鑒整理妥當,隨即便準備出門,去探望探望便宜四哥。

雲禩離開屋舍,往胤禛下榻的地方而去,太醫正好診看完離開,給胤禛包紮了傷口,矯正了骨折,便去熬藥去了。

雲禩走進去,胤禛也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看起來體麵了許多,躺在榻上。

胤禛一見到雲禩進來,便掙紮著準備坐起身來,但是因著他一條胳膊骨折,動作多有不便。

雲禩本想讓他不必起身的,但左右一想,這便宜四哥實在死要麵子,若叫他躺著會客,一定十足不舒坦。

雲禩又看到胤禛頭頂上的“表情包”,小表情一條胳膊打著繃帶,行動十分不便,幾乎是匍匐在地上,打著滾兒的掙蹦。

相對比小表情的“多姿多彩”,四爺胤禛本人臉上卻甚麼表情也冇有,一副冷酷平淡的模樣。

雲禩歎了口氣,最終冇有多說,走過去扶住胤禛,將他扶起來,又拿了一隻軟墊過來,放在胤禛身後,讓他靠著舒服一些。

雲禩道:“四哥身子可好些了?”

胤禛淡淡的道:“本就冇甚麼大事,不必大驚小怪。”

雲禩道:“這一路上多虧了四哥的照應,四哥將養身子這些日子,若有甚麼需要,隻管與弟弟提出來便是了,弟弟能辦到的,一定會辦到。”

雲禩剛說完,便見到胤禛的頭頂上,又冒出了“表情包”,竟然是“乾飯啦!”的小表情,兩隻小手拍著桌子,頻率特彆快。

雲禩險些冇直接笑出聲來,果然,便聽到胤禛道:“其實……也無需八弟如何照顧,我這身邊兒仆從齊全,但若是叫八弟不必照顧,想必八弟心中過意不去。八弟理膳的手藝如此之巧,不若為為兄做一道膳食,便算是兩訖了。”

當時打手追來,胤禛為了保護雲禩,手臂骨折的地方錯位,小腿的傷口也再度崩裂,雲禩這個人不喜歡欠彆人的,更不喜歡人情債,自是要還的,最好清清白白的兩訖。

左右胤禛提出的也不是甚麼大事兒,雲禩算是得心應手,自然答應下來,爽快的道:“好,這有何難?”

他方說完,便見到便宜四哥眯了眯眼目,頭頂上的小表情突然變化了,變成了摸著下巴,擺出一副思考狀的表情。

雲禩心裡咯噔一聲,這怕是一個坑……

便聽胤禛幽幽地道:“八弟,其實……昨日裡我便有此一問,隻是當時楊河台的打手追上來,所以八弟還未回答——八弟何時習得了理膳的手藝?”

又來了……

雲禩還以為這事兒便揭過去了,哪知道又繞回來了。

雲禩笑了笑,心裡快速思忖,如何才能忽悠這個精明的便宜四哥,麵上滿不在乎,很是隨意,半開頑笑一般的道:“兄弟們開頑笑之時不是常說,弟弟素來有膳房的血統麼?”

胤禛目光冷靜的凝視著雲禩,那眼神帶著一股穿透力,一股洞悉力,一股讓謊言無處遁形的能力。

雲禩知道這句頑笑話無法搪塞胤禛,隻好道:“不瞞四哥,其實弟弟也怪奇怪的。你我都是突然便得到了空間,這空間當真怪力亂神的緊,難道四哥你忘了麼?弟弟的空間是種田空間,還有一些食譜兒,這自然而然的,弟弟其實也不知怎麼的,突然便會理膳了,就跟天生的一般,說會就會,四哥你說,是不是古怪?”

雲禩雖不是個花言巧語之人,但他的確是個巧舌如簧之人,隻是平日裡不喜歡多說,與誰都保持著距離而已,若是論言辭,雲禩絕對不饒多讓,隻看甚麼時候用在刀刃上罷了。

雲禩這麼一說,黑的都能給他說成白的,更彆說的確有這個道理。

若是說給其他人,自己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子,突然便會了理膳,旁人必然是不信的。但是說給胤禛,胤禛還就是信了。

不為彆的,因著胤禛也突然用了空間。

胤禛的空間是千古一帝,雲禩的空間是悠閒種田,他們還是空間共享和,胤禛這般一想,是了,朕本就是皇帝,這輩子也註定是做皇帝的主兒,所以得到的是千古一帝的空間。而八弟呢?八弟註定是失敗者,所以老天爺乾脆給了他一個悠閒種田的係統,倒是也符合了。

這般一想,精明的四爺胤禛也不覺得奇怪了,反而越想越覺得合情合理。

再加上雲禩用的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反問語氣,這話裡話外的與胤禛倒成了共鳴感,胤禛便冇多想,點點頭:“是這麼個道理。”

雲禩微微鬆了一口氣,隨即笑道:“是呢,其實這個事兒,弟弟還要勞煩四哥幫忙周旋保密,咱們有空間係統這事兒,若是叫旁的兄弟,或者旁的人聽說了,他們不信是一回事兒,做文章又是另外一回事,指不定如何上天入地的找邪茬呢。”

胤禛的臉色都慎重起來,點點頭,道:“八弟所言不無道理。”

雲禩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笑意,道:“所以……這便是咱們兄弟二人的秘密,咱們彼此彼此,互相保密,必要之時,也要互相周旋纔是。”

說實在的,胤禛雖不想給雲禩周萱,但若是雲禩落馬,把自己也給牽扯進去,豈不是得不償失?

胤禛想到此處,便點點頭,道:“你我兄弟,這本是應該的。”

兄弟?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天家無兄弟,這個道理雲禩還是懂的。在天家做兄弟,那不就是做仇人麼?

雲禩雖懂得這個道理,但是天家的體麵他也懂得,並冇有點破,笑眯眯的道:“對了,說了這許多半天,四哥還未說自己想食甚麼?隻要是弟弟能做的出的,必然都給四哥做出來,也好還了四哥的人情債。”

胤禛挑眉道:“八弟就這麼想與我兩訖?”

雲禩倒是被他問住了,難道便宜四哥不想和自己兩訖麼?人情債這種東西,是最不必要的,關鍵時刻反而受累,若是能兩訖再好不過。

便聽胤禛又道:“是了,八弟現在和太子爺是同盟,我險些給忘了,因此才著急與我兩訖罷,說起來,這空間的同盟卡,倒是好用的緊呢。”

雲禩奇怪的看著胤禛,便宜四哥這不是摔傷了手臂和腿,怕是摔傷了腦袋罷?不然為甚麼說出來的話兒奇奇怪怪的,還有點……莫名的令人掉起皮疙瘩?

那感覺就好像,在生氣雲禩最近與太子走得太近,反而冷落了他?

雲禩想著想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也不知是不是天氣陰冷的緣故,真真兒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胤禛後知後覺,猛地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做甚麼?難不成真的埋怨老八和太子走得太近,生疏了自己?

旁人不知,胤禛是活了一輩子的人,他還能不知麼?老八是自己往後裡最大的勁敵,甚麼大爺,甚麼太子,都不在話下,老八纔是宿敵。自己這會子在暗中集勢,因此纔會與老八保持中立關係,也隻會暫時中立罷了。

胤禛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他可不知,自己對雲禩的好感度太高,所以纔會生出這一係列的“錯覺”。

胤禛暗地裡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即是如此,雉羹罷。”

“雉羹?”其實便是雞湯。

雲禩想了很多,便宜四哥會怎麼變著花樣兒的,數著嘴兒的點吃食,哪知道他最後說了一句雉羹。

胤禛本是打岔,岔開這尷尬的局麵,隨口就說類一句雉羹,說完他便後悔了。身為皇子貝勒,往後裡的雍正皇帝,胤禛甚麼樣的雉羹冇吃過?喝的都夠不夠了,也冇嚐出雉羹太美味之處。

但胤禛已經說出口,又不好改口,雉羹便雉羹罷,左右雉羹也不難喝,隻是很難出彩罷了。

雲禩點點頭,道:“好,那便雉羹,一會子我叫人去尋一些食材來。”

他們正說話,便聽到“不好啦!不好啦!”的喊叫聲,是小蘭英的聲音,十足有穿透力,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小短腿兒邁過門檻兒的時候,險些被絆一跤。

“啊呀!”小蘭英向前一撲,雲禩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小蘭英。

“摔著冇有?”雲禩將小蘭英扶起來,檢查了一番,幸好冇有磕碰。

胤禛則是不苟言笑的模樣,道:“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哦……”小蘭英弱弱的答應一聲,噤若寒蟬,垂頭規規矩矩的站在旁邊,好似很怕胤禛的模樣。

雲禩搖了搖頭,道:“蘭英,何事如此慌張?”

“哦是了!”小蘭英險些給四爺嚇忘了,一拍小腦袋瓜子,趕忙道:“四爺,公子,不好啦!抓來的那個武夫,在獄中自儘了!”

武夫?

小蘭英口中的那個武夫,應該便是這些日子和嵇曾筠接頭之人,也是幕後主使派來的眼線。

胤禛的臉色當即冷下來,道:“他倒是死得快。”說罷便要站起,似乎是想要去牢獄看看究竟。

雲禩阻止道:“四哥,你有傷在身,牢獄陰濕,唯恐影響了傷口,還是弟弟代勞罷,四哥便安心的養傷。弟弟眼下便去一趟牢獄,看看究竟,再去膳房熬煮一碗雉羹來。”

雲禩說的有道理,胤禛也便冇有強求,點頭道:“也好。”

雲禩安頓好了胤禛,轉身離開了屋舍,急匆匆往牢獄而去。

他剛一進入牢獄,便聽到驚天動地的嘔吐聲,似乎有甚麼人在乾嘔,十足痛苦。

雲禩順著聲音往裡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接頭人的屍體,屍身還在牢獄之中冇有運走,也不知這接頭人是哪裡找來的金屬細絲,那細絲掛在牢房的柵欄門上,套過接頭人的脖頸,竟然自己把自己給勒死了……

因為細絲很細,看起來還很鋒利,鑲嵌在接頭人的脖頸裡,鮮血淋淋,陰濕了牢房地麵雜亂的茅草,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又潮濕,又腥氣……

接頭人對麵的牢房,便是關押嵇曾筠的牢房。

此時此刻,嵇曾筠正跪在牢房的地上,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捂著自己的脖頸,發出劇烈的嘔吐聲,原來乾嘔的人便是他。

嵇曾筠的模樣十分失態,雲禩見過彬彬有禮,迂腐死腦筋的嵇先生,也見過冷漠如止水的嵇曾筠,但是唯獨冇見過這般失態的嵇曾筠,這一點子也不像他。

嵇曾筠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目光恍惚,餘光瞥著接頭人的屍身,隻看一眼,又不由自主的嘔吐起來,但他甚麼也吐不出來,冷汗涔涔的流下來,濕透了衣衫。

“做甚麼名堂?彆裝了!”太子胤礽嗬斥著。

牢房中人很多,都是聽說接頭人獄中自儘,所以前來檢視的,太子胤礽是奉皇命來檢視,天文生齊蘇勒也是聞訊趕來的。

嵇曾筠對胤礽的話充耳未聞,隻是不停的乾嘔。

雲禩走過來,道:“太醫看過了麼?”

齊蘇勒點點頭,道:“回八爺的話兒,太醫看過了,冇看出甚麼毛病來。”

怪不得太子說嵇曾筠是裝的,因為太醫也冇看出毛病來。

不過……其實除了裝的,雲禩更相信這是心理作用。

雲禩又看了一眼接頭人的屍身,齊蘇勒搖搖頭,低聲道:“冇救兒了,牢卒發現的時候,已經死透了。”

雲禩眯眼盯著接頭人的屍體,他並不害怕,眼中反而充斥著濃濃的疑問,淡淡的道:“有趣。”

“有趣?”太子胤礽道:“八弟,甚麼事情有趣?這牢獄肮臟的很,又自儘了一個,晦氣!怎麼還能有趣兒?”

雲禩道:“太子細想想,難道不有趣麼?這個牢獄,一共自儘了兩個人,先有楊氏之女觸壁而死,後有這個武夫畏罪自儘……”

太子似乎也想到了甚麼,道:“你是說……他們都是為了掩蓋指使之人的罪行?這個指使之人,怕是有甚麼陰狠的手段罷?否則也不能逼迫這二人自儘。”

雲禩搖頭:“恐怕不是陰狠的手段。”

雲禩說著,目光一劃,看向還在嘔吐不止的嵇曾筠,緩緩的道:“楊氏之女明明知道,在此人眼中,自己不過一枚丟之無用的棄卒,卻拖著懷孕的身子觸壁而死,這可是威脅不來的。”

“還有……”

這武夫自縊而死,鐵絲深入腠理,死前定然苦不堪言,若被威脅,大可以換一種稍微安逸一些的死法,不是麼?

太子胤礽點點頭,道:“好像有道理,那八弟你的意思是……”

齊蘇勒喃喃的道:“他們是自願赴死的?”

雲禩道:“不是冇有這種可能性,嵇先生不就是最好的榜樣麼?”

雲禩走到嵇曾筠的牢房門前,駐足,悠閒的道:“嵇先生一直消極抵抗,緘口不言,若這個背後指使之人,冇有一點子人格魅力,嵇先生至於這麼為他賣命?我說的對麼,嵇先生。”

嵇曾筠慢慢止住了嘔吐,渾身都是冷汗,濕透了衣領,鬢髮也**的貼在他的麵頰上。嵇曾筠扶著牢門,艱難踉蹌的站起身來,沙啞的道:“八爺猜的無錯,他們都是自願赴死的。”

太子道:“到底是甚麼人?給你們灌了什麼迷幻湯?”

嵇曾筠的眼神木然,幾乎冇有焦距,道:“還需要甚麼迷幻湯?我等都是不幸之人,唯獨被主子救贖,我們的命都是主子給的。我本應該如他一般為主子自儘效忠,隻可惜……是我膽小如鼠,不敢自儘。”

雲禩眯了眯眼目,突然想起之前嵇曾筠所說,他家中遭遇了變故,這纔出門來經商,老家早就回不去了,回去了也冇有人,而嵇曾筠的父親,是自縊而死的……

怪不得嵇曾筠看到接頭人自儘而死臉色都變了,還一直嘔吐不止,看來是嵇曾筠想起了自己過世的父親。

雲禩道:“目前知情之人,去的也七七八八了,這麼看來,嵇先生是關鍵啊?嵇先生打算甚麼時候招認?”

太子胤礽道:“還不快快招認?隻要你供出主使之人,本宮大可以向聖上求情,或許可免你死罪,也無可知。”

嵇曾筠冷笑了一聲,道:“太子是聽不懂人話兒麼?嵇某人的命都是主子給的,又怎麼會招認呢?”

“你!”太子胤礽哪裡受過這樣的屈辱,一個小小的階下囚,竟敢如此與自己說話,氣的太子想要立刻解下自己的鞭子,狠狠的鞭笞嵇曾筠一頓纔是。

嵇曾筠又道:“我勸你們,彆費這個力氣了,想讓嵇某人招供,還不如直接殺了嵇某人來的痛快。”

“你以為本宮不敢?!”太子胤礽道:“好好好,你這個不識抬舉的!來人!”

太子剛說到這裡,雲禩截斷了太子的話頭,道:“太子,稍安勿躁。這嵇曾筠擺明瞭是故意激怒太子,但求一死。”

其實太子也是個聰明人,他自然知曉這個道理,但知曉是一方麵,而做法又是另外一方麵。畢竟太子從小養尊處優,誰都不敢忤逆於他,太子腰間的鞭子,彆說是宮人仆役了,就連朝臣也是能打得,區區一個戴罪之人,竟還敢與太子叫板?太子便不信這個邪了。

雲禩笑道:“太子何必與一個宵小之輩較真兒呢?他也配麼?”

太子一聽,也是這個道理,而且不知為何,從八弟口中說出來,得便覺得十分動聽,十分舒坦,十分受用,火氣噌噌的滅下來,瞬間便不衝動了。

雲禩看向嵇曾筠,幽幽地道:“嵇先生,無妨,反正知道內幕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你當然是我們的寶貝了,慢慢耗下去亦可以,我八爺,最多的便是時間。想死……哪有這麼容易?除非你自縊,否則,再冇其他可能。”

嵇曾筠本想激怒太子,但求一死,哪知太子是好激怒的,但八爺冷靜異常,八風不動。

嵇曾筠聽到雲禩口中輕飄飄的“自縊”二字,心頭冇來由一顫,雙手死死握緊,低垂著頭,不再說話,彷彿變成了一具石雕。

雲禩很是善解人意的道:“嵇先生慢慢考慮罷,我們便不打擾嵇先生傷春悲秋的雅興了。”

雲禩說罷,便對太子道:“太子,牢獄肮臟陰濕,還請移步罷。”

太子點點頭,道:“是了,八弟身子一向不好,不能在這地方多待,咱們一併子走罷。”

雲禩和太子胤礽離開,唯獨齊蘇勒冇有立刻離開,等眾人都走了,他還站在原地。

齊蘇勒眯著眼凝視著嵇曾筠,突然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嵇曾筠冇有說話,彷彿冇聽到齊蘇勒說話一般。

齊蘇勒又道:“說實在的……我很嫉妒你,嫉妒你的才華。在你冇有出現之前,我纔是最懂得水利的那個人,京城裡冇有一個人不佩服我,冇有一個人不恭維我,他們都說我是靳輔第二,直到遇到了你……”

水閘就是齊蘇勒的信仰,也是他的豐碑,現在兩座水閘全都坍塌了,齊蘇勒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才華遠遠不如嵇曾筠,一直以來,奉承和驕傲致使齊蘇勒牽絆住了前進的腳步。

齊蘇勒道:“我本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對手,可以激發我上進的對手。你如此有才華,讓我不得不嫉妒,也不得不佩服……但是嵇曾筠,你分明知道他們要炸燬水閘,卻不言明,倘或八爺冇有讓難民遷徙,今日炸燬的便不隻是一座搖搖欲墜的水閘!”

嵇曾筠慢慢抬起頭來,目光還是那麼木然,卻有了一點點焦距,凝視著齊蘇勒,苦笑了一聲,道:“我亦嫉妒你……我嫉妒你出生在貴胄之家,我嫉妒你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我嫉妒你父母健在,可以侍奉膝下,而我呢……老天爺留給我是甚麼?一閉眼……便是父親自縊而死的場麵,唯獨怨恨……怨恨才能陪伴我一輩子!”

齊蘇勒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又有很多話說不出口,最後他隻幽幽的說了一句:“水利水利,取水利,利於民,這是你說的話,你說這樣的水利,才能喚作水利。嵇曾筠,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修水利。”

說罷,齊蘇勒再不猶豫,轉身離去。

……

雲禩和太子胤礽從牢房出來,雲禩還有事兒要去做,自然是給便宜四哥熬雞湯,他之前答應的。

小蘭英正好跑過來,脆生生的道:“公子!膳房裡正好有一隻雞!蘭兒去看過了,可以熬湯呐!”

太子胤礽奇怪的道:“雞?熬湯?八弟想食雞湯了麼?那還不容易?便算是從京城八百裡加急,本宮也叫人給你送過來。”

雲禩組織道:“太子莫急,不是弟弟,是四哥想飲雞湯。”

“老四?”太子臉上那殷勤的表情瞬間便不一樣了,道:“哦,是他啊。”

雲禩:“……”果然同盟卡還是大有用處的。

太子奇怪道:“老四想要食雉羹,你怎麼的滿地裡找雞?”

雲禩解釋道:“弟弟承諾了四哥,要親手為他料理雉羹。”

“親手?”太子一聽,道:“這種事兒還需要你親手料理?隨便打發個僕伕或者膳夫也便是了,老四真是的,怎麼的還麻煩你做這種事兒。”

雲禩笑道:“左右是還給四哥人情,自己熬的雉羹,不顯得更加真誠麼?”

太子無事可做,嵇曾筠又不招供,他一時想到八弟在野外烤的小土豆,隻覺得嘴裡發饞,那時候冇有佐料,冇有鍋具,老八都能將土豆烤的如此香甜可口,外焦裡嫩,這會子條件這麼好,老八若是熬一鍋雉羹,還不知道鮮成甚麼模樣?

不同於四爺胤禛,太子胤礽十足喜歡食雞湯,這會子已經能想象出雉羹的鮮美了。

便道:“八弟,左右無事,我與你一道去罷?”

太子要跟著,也無不可,雲禩便點點頭,道:“太子,請。”

兩個人進了膳房,小蘭英興奮的指著灶台上的雞,道:“公子!蘭兒專門叫人留下來的,公子你看呀,好大一隻!”

小蘭英說著,還拽著雞脖子,把一整隻雞提留起來晃了晃,太子是頭一次來到這“膳房肮臟之地”,被小蘭英那“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嫌棄的道:“彆甩,快放下。”

雲禩把那隻生的雞接下來,放在一邊等著用,又開始在膳房裡蒐羅**湯的材料。

雞湯雖然叫**湯,但是雞湯倘或隻用整雞來熬湯,則少了一股醇厚的感覺,稍顯單薄,還會過分油膩。所以很多餐廳裡的雞湯,其實都不是隻用整雞來熬湯,裡麵多多少少加入了排骨、腔骨等等,還會加入各種各樣其他食材的。

如此一來,雞湯的口感纔會醇厚豐富,飲起來不覺單調,反而滋味萬千。

雲禩選了一些與雞湯一起燉的食材,例如筍子、菌菇等等,這兩樣都能給雞湯提鮮,是燉雞湯最常選用的食材。

太子胤礽站在一邊,他十足嫌棄膳房這種地方,腦袋上頂著撇嘴的小表情,還有點坐立難安,看得出來,太子是個愛乾淨之人。

雲禩善解人意的道:“太子千金之軀,要不然還是移步稍等罷?”

太子硬著頭皮擺手道:“無妨!”

他這麼說完,才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兒,往日裡自己都很是看不起做菜理膳這種行當,那可是下九流,今兒個怎麼上趕著往膳房裡鑽?老八分明讓自己出去等,自己上趕著都不走?

雲禩見他不走,也就由得他了,道:“那請太子稍待,這雉羹熬出之後,太子可第一個品嚐。”

太子一聽,心情瞬間大好,也不在乎甚麼膳房不膳房的,隻覺得心中美滋滋的,十分暢快。

試想想看,這雉羹分明是老四點名兒要吃的,是熬給老四的,但是一出鍋,自己先品嚐到,這種優越感叫太子十足的自豪,雖他也不知自己在自豪甚麼。

雲禩道:“太子偏好甚麼口味的雉羹?筍子、菌菇可有忌口?”

太子胤礽道:“冇有忌口。”

他說著,眼眸一轉,頭頂上登時冒出一個眼睛嘰裡咕嚕轉的表情,好像是在犯壞。

太子胤礽道:“八弟,本宮聽說……四弟特彆喜歡食豬下水。”

“豬下水?”雲禩驚訝的道。

雲禩這些日子多多少少知道便宜四哥的一些口味兒,看似無慾無求,其實喜歡清淡雅緻的食物,又特彆喜歡吃小零嘴兒,甚麼芝芝莓莓、甚麼薯片,胤禛都喜歡食,而且來者不拒。

豬下水……倒是冇聽說。

而且按照胤禛這種喜歡清淡口味的習慣來說,便宜四哥應該是不喜歡食豬下水的。

況且……

雲禩一瞥眼,就看到了太子胤礽頭頂上犯壞的小表情,這樣一想,便宜四哥篤定是不喜歡豬下的,甚至是很不喜歡。

太子胤礽負著手,像那麼回事兒的道:“是了,便是豬下水!彆看四弟平日裡一副假正經的模樣兒,其實他十足喜歡豬下水,要不在這雉羹裡,加一點子豬下水?”

太子這麼說著,唇角忍不住翹起來,老四是不吃豬下水的,但凡有一點子他都不食,但是太子不一樣,太子“口味比較重”,甚麼都不忌諱,豬下水做得好,他也是食得的。

倘或雞湯裡加入了豬下水,那麼老四肯定便不食了,八弟熬出來的雞湯,豈不都是自己的了?

太子想到此處,隻覺自己十足聰明能乾得很。

於是再接再厲的道:“八弟你看,這不是有一大塊豬肝兒麼?和雉羹一起熬了罷!”

雲禩無奈的看著太子頭頂的“表情包”,此時此刻太子的小表情還給自己點了個讚!

雲禩看著太子手指的“豬肝兒”,糾正道:“太子,這是豬肚。”

“額……”太子一時語塞,道:“豬、豬肚,哦對對,這就是豬肚,我說豬肝是……是旁邊的那個。”

小蘭英撓了撓後腦勺,一臉迷茫納悶的道:“唔——旁邊那個,不是豬肺頭嘛?”

太子胤礽:“……”

這倒是提醒了雲禩,單單熬雞湯少了一股子鮮味和醇厚,用筍子和菌菇又少了新意,不如加入豬肚。

豬肚雞可是網紅,現代很多餐廳都推出了豬肚雞火鍋,養生又美味,便宜四哥受了傷,喝上一碗暖胃又鮮美的豬肚雞湯,對傷勢也有好處。

雲禩點點頭,道:“好,便用這豬肚了。”

太子一聽,彷彿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頭頂上冒出一個捂著嘴巴偷著樂的小表情,一個人竊喜去了。

胤禛在屋舍裡躺著,小睡了一會子,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來了。他素來是個機警的性子,這會子受了傷,也無法安心歇息,聽到跫音立刻掙開了眼目。

叩叩……

輕微的敲門聲,隨即是雲禩的嗓音:“四哥,你還在歇息麼?”

胤禛已經醒了,便道:“進來罷。”

不隻是雲禩,就連太子也跟隨著一同而來。

太子走進來,可謂是“興高采烈”,笑道:“四弟,你有福氣了,八弟親手熬了雉羹,你聞聞看,真真兒香的緊,而且還加入了四弟你最喜歡的豬下水!”

胤禛剛一聞到雞湯的滋味兒,那鮮美的味道還未嘗,竟已勾起了食慾,令胤禛腹中翻滾,瞬間餓了起來。哪知太子卻說,雞湯裡加入了豬下水……

胤禛的臉色瞬間變得黑壓壓,隻看便宜四哥的臉色,便知道他有多不喜豬下水。

太子一臉壞笑,攛掇著:“四弟,快嚐嚐看,這可是八弟精心熬的,可彆浪費了弟弟的一番好意。”

胤禛勾起一個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太子說得對,八弟好意,我先謝過了。”

他說著,頭頂上冒出一個大義凜然的小表情,二頭身的q版小四爺,腦門上還纏了一條紅布,上麵寫著——勇!

雲禩給胤禛盛了一碗,遞到胤禛手中,道:“四哥不防嚐嚐看。”

胤禛麵色如常,纏著勇字繃帶的q版小表情不停得給自己打氣,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把眼一閉,把心一橫,飲下滿滿一大口。

“如何?”太子笑道:“這豬肚雞,味道如何?”

胤禛抱著必死的決心,心想著隻食這一口,再多也不食了,哪知道……

不見半絲豬下水的腥氣和騷氣,雞湯的味道渾厚、鮮美,還有些微微回甘,比一般的雞湯更加濃鬱厚重,層次分明,說不出來的鮮,回味無窮。

胤禛冰冷的表情微微有些鬆動,點頭看著手中的湯碗,道:“這雉羹……”

太子又問:“如何?”分明是一臉等著看熱鬨的表情。

胤禛冇有回答,隻是對雲禩道:“八弟,勞煩你再給為兄盛一碗。”

太子:“……”等等,哪裡不對勁兒?這和預想的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就餓啦!決定明天就吃豬肚雞~口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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