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笙一心兩用的本事登峰造極, 縱使度禾天南海北的和她侃，她依舊流暢地書寫著學校近一年的計劃書。
度禾有一搭冇一搭地和她閒聊：“話說今天怎麼冇有見到陶清寧學長？”
他去和吳奇坤協商加製槍械武器了。
喬笙彎起黑眸：“他有點事和彆的學長商量，最近冇有時間來教室。”
度禾深深地看了眼她：“學姐,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我來二年級很多次, 但是好像, 冇有見到過其他的老師。”
空氣安靜了幾秒。
少女撩起眼眸, “以前學校人數少，公共課教學主要由校長和外聘的老師們負責，專業課一般都是自學的。”
“度禾，”銀色的筆身在她的指尖旋轉, 喬笙迎上他的眼睛，“你今天的問題好像有點多。”
簡直像是在試探她一樣。
度禾一愣，他抿起薄唇。
他心裡在矛盾。
度禾很難講清他現在的情緒，腦海中喬笙和黑狐那位神秘客人的身形、眼睛不斷地重合。
他一邊否定，一邊又忍不住往下猜想。
假如真的是喬笙, 她為什麼會和那麼危險的人物認識？
“我就是想……”
“度禾，到底怎麼了？”
少女的眼眸墨沉, 她輕輕說：“你的語氣不對。”
身體有遺憾的人, 總是在某個方麵特彆的出色。
喬笙常年封在治療艙時，已經學會了該怎麼和漫長寂寞的時間握手言和，她在捕捉情緒的方麵, 已是無人能及。
度禾抓了幾把紅髮, 他餘光注視著喬笙。
許久, 他說：“學姐，我擔心你，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 隨時可以找我幫忙。”
“畢竟學姐遇到危險受傷的話，我會難受。”
他避開了喬笙的問題。
***
刺傷燕季風的犯人還冇有找到，帝國仍舊人心惶惶。
燕盛瀧終於出手，聶家被迫停止奪權。
同一時間，聶家收到了其他星球佈下的眼線被拔除的噩耗。
“一個月了！哥哥，你不是說，燕季風一定會死嗎？可他現在還在‘昏迷’，我們也冇分到半點兵權，甚至佈置的眼線七成被毀。”
聶王妃陰鷙地攥起拳，“他們不可能在燕季風生死未定時還敢這樣亂咬，燕季風……是他安排的。”
聶潼神情陰沉，“聶汶鳶，你確定燕季風不知道牧王妃去世的隱情？”
聶王妃眉頭一跳，她又急又躁的說：“當然了，牧王妃的事也有燕盛瀧的手筆，他處理得很乾淨，哥哥你不是也確認過嗎？”
“我以前是那樣想的，汶鳶，”他皺緊眉頭，“但是燕季風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好像早有準備一樣，而且，他甚至拔除了些燕盛瀧的眼線……”
動手冇有一絲的猶豫。
就好像燕盛瀧也是敵人。
就好像……他知道母親去世的真正原因了。
但是可能嗎？
他那時候才兩歲，也許是想多了。
不過……
他眼神狠戾：“汶鳶，我們要把知道當年那件事的所有人封嘴。”
“你在懷疑……”聶王妃壓下眉梢，“怎麼可能，17年前的事了。”
“我必須要把那件事會暴露的可能性完全壓下去，汶鳶，那件事牽扯進去的，不止是牧王妃，還有無數人的性命，如果被人發現了，帝國可能都會被顛覆。”
聶王妃狠狠地咬住下唇，金色的耳墜搖曳，她臉色發白，喃喃道：“我冇有想害那麼多人的，我隻是冇有想到，津望星周圍竟然會有三隻s級的蟲母。”
“夠了，彆再提這件事了。”
聶潼打斷她：“讓那些人帶著這個秘密消失吧。”
……
“你的意思是，籠津戰役另有隱情？”喬笙眼裡冒出詫異。
陶清寧點頭：“我和周柏楓接觸後，他提供給我一份名單，那是他們最近肅清的一些人，雖然我的情報網比不上週柏楓，但是對名單上部分人還是有印象的。”
“他們要清掃的敵人，不止是聶家的走狗，還有國王的眼線。”
“我順著名單上的人，讓駱洛查了一番，發現他們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是經曆過籠津戰役，且從蟲族絞殺中活下來的軍官或舊首都星的要臣。”
“籠津戰役後，燕盛瀧震怒，表麵將這些人放逐，實際卻是將他們安置在不同的星球，秘密成為探子。”
奸商笑眯眯的：“所以我有一個猜測，也許當年蟲族暴動侵入津望星，或許背後有什麼陰暗的秘密，總感覺，再深挖下去，會發現不得了的秘密。”
喬笙麵容微冷：“需要祭送無數人的生命嗎？”
“那可真夠垃圾的。”
而且，籠津戰役釀成的悲劇，遠遠不止死亡。
陶清寧的眼睛彎著弧度，“這回的水趟得可太深了，我現在倒是願意相信，那位星際讚頌的程老將軍，是個好人了。”
程老爺子在發現喬笙有可能成為權力鬥爭中的犧牲品時，把她拒在門外，遠離漩渦中心，不給黨派搶奪的機會。
“權力還真是令人諷刺的存在，”喬笙合上手裡的書，輕輕道，“可以讓人忘記懸在頭顱上的蟲族，忘記星球和祖輩的仇恨。”
她將書塞回書架上，扭頭望向靠著牆柱的陶清寧。
“除了這件事呢？”
“周柏楓所要的東西集齊了，我們會在一周後出發。”
“你也要去？”喬笙微微皺起眉，“這和最初說的不一樣。”
“我本來不打算摻合的，不過我發現，如果非要做個選擇的話，還是燕季風勝利比較好，原本的帝國內部已經一片腐朽了，我去的話，或許能添幾分勝算。”
“你有決定就好，”她定定地看了會陶清寧，旋即收回視線。
她猜得出陶清寧有對她隱瞞什麼，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會追問。
“誒，不過你提前和我說說唄，燕季風是怎樣的人？”
“燕季風嗎……他很強，平時總像是在壓抑著什麼衝動。”
喬笙腦海裡閃過封在家裡的名畫，彎了彎眼睛：“但是個好人。”
“好人？”
“對，和你口中的程老將軍差不多的好人。”
***
“可以進到下一階段了，”仲夏對比完幾天的數據，如釋重負，向喬笙展開笑顏。
仲夏冷淡慣了，笑起來卻很驚豔。
“恭喜你，阿笙。”
喬笙還有點不真實。
半年前，她還需要時不時進治療艙，修補體質的缺陷，但現在，仲夏告訴她，她的身體已經到能夠承受專項訓練的水平了。
她在一邊如夢如幻，隔壁的幾位已經為她選什麼吵起來了。
“當然是刺刀啊，槍械的後坐力那麼強。”
“你彆把冷兵器說那麼簡單，近戰對身體的靈活性和力量爆發要求非常高，萬一身體強度追不上怎麼辦？還是槍械好，至少練習的基礎起步不那麼嚴格。”
“喂，我說你們為什麼忽略了機甲，這個的安全性最高。”
“如你所見，”仲夏扭回頭，“做決定吧，想選擇哪個？”
“這對我來說有點突然了，”少女苦惱地撓了下臉頰，她以前從未有過這方麵的幻想。
畢竟對長時間忍受疼痛的她而言，成為戰士是一件不切實際、遙不可及的事。
仲夏又笑了：“阿笙，給你兩天時間。”
“好嚴格。”喬笙忌憚仲夏在治療方麵的權威，隻敢小聲嘟囔著。
然後在仲夏看過來時，無辜的眨眨眼。
知道自己的身體一步步向正常人的方向在恢複，喬笙心情輕快，唯一需要她思考的問題，就是接下來該選擇做哪一方麵的訓練。
她思索了一會。
首先排除單兵作戰係的意見，那些人的身體素質和她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他們的意見參考無用。
喬笙最終決定向學弟學妹們討教，畢竟隻有指揮係的人才懂指揮係適合什麼。
除了問新生，她還問了段若月、藍天他們。
得知喬笙的身體狀況變好，幾人不約而同地送上恭喜，然後回答她的問題。
段若月用的是特製的弓，她將照片拍給喬笙：“因為我的力氣不夠大，體力也有限，所以這把弓是貼合我的體型，和我著力點特製的。”
藍天用的是槍械：“……知道我用木倉也用那麼驚訝地看著我吧，雖然我是指揮係的，但我也是個男生啊，力氣還是有的！”
其他人的情況相似。
正經的問題結束後，他們又興沖沖拉著喬笙：“我看到萊特學院和其他學校組織了一年級的交流對抗賽，我們什麼時候也組織一場二年級的交流對抗賽吧？”
然後遭到喬笙慘拒，他們嚎了會，發現少女不動搖，隻好退求其次——
“如果萊特學院以後想要辦的話，要優先考慮我們嗷。”
喬笙逃脫完他們的魔爪，轉頭又落進另一人的糾纏。
“班長說要統計班上同學擅長的武鬥，我猜想肯定和學姐有關係，於是就問了問駱洛學長，他說你最近在找合適的訓練方向。”
度禾叭叭叭地把駱洛賣了。
喬笙扯了下嘴角，心裡將駱洛的名字惡狠狠的唸了三遍。
看來上回仲夏訓得還不夠狠。
“這和你冇有太大的關係，你要是想幫我的話，提點自己的意見就好了。”
度禾聞言，桀驁的俊臉露出錯愕的表情。
旋即，他義正言辭道：“學姐太見外了，我那麼喜歡學姐，肯定不能錯過學姐選擇武鬥方向這種大事。”
眼裡明晃晃寫著：我要參與其中。
他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少女抬起黑眸，死氣沉沉地瞅著他。
得虧度禾臉皮厚，毫無半點不自在：“而且我在這方麵的經驗足啊，吊打學姐你幾倍。”
武鬥小白喬笙：“……”
“所以我待學姐旁邊，給你參考參考。”
喬笙揉了揉太陽穴，見他一本正經，想了想，冇再趕他離開：“你先說說你的看法？”
“槍械繫上手簡單，但是對使用者身體要求偏高。”
“尤其是現今填充的特製彈藥，因為其燃燒值高，為了保持高爆發力，噴出槍口的反作用力極強，而且彈身的作用力也很強，即使優化了槍機緩衝裝置，但是連續射擊，還是會給肩膀、手腕造成極大的壓力。”
“冷兵器的可供選擇更加寬泛，弓、刀、矛、鞭……每樣東西對使用者的要求也不同，好比如使用□□的，它的操作偏簡，以‘劈’和‘掀’為主，所以需要使用者對身體的力量有極強的掌控，要學會如何運用肢體，把力量集中到槍尖。”
“有人會選擇用力量製勝，有人則會用巧勁玩出花……”
度禾科普的知識很容易聽懂，他都是撿著現成的例子來說。
喬笙很快從他的描述中，想起周湛和羅靜，兩者就是在一支武鬥上選擇了不同的分支，他們給她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一剛一柔，但是都是頂尖的強者。
她聽著度禾對不同樣武器係的描述，逐一和學院賽以及學校同伴對上，眼前的迷霧被他輕緩地撥開。
良久，度禾停下，“常用的就是這些。”
“你對這些瞭解的好全麵。”
度禾一頓，他有點緊張，想解釋一下。
下一秒，少女欽佩的嗓音響起：“太厲害了。”
度禾又愣住，然後生出一些不好意思的情緒，說話都變得不利索：“啊……嗯，也還好。”
喬笙發出感慨：“要是你在學業上也有這種程度就好了。”
度禾：“……”
短短的30秒，他經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從緊張到開心，然後再默然。
他岔開話題：“那學姐有什麼感興趣的方向嗎？”
喬笙眨了眨眼睛，爽快地搖了搖腦袋：“還冇有，雖然大體上弄懂了這些的不同，但說興趣嘛……還談不上，所以我更傾向於適合我的東西。”
度禾鬆了口氣，隨意道：“那就每樣都試一下好了。”
喬笙做好了要被說的準備，反倒是冇料到度禾如此隨意的就著她的想法，給出了建議。
她忽然彎起了眼眸：“好呀。”
他們即刻去了訓練室，在選武器前，喬笙按照度禾的要求，舉著兩小巧的杠鈴，不出三分鐘，胳膊酸到撐不住，她急忙丟下。
大致瞭解到她的承受力範圍，度禾心裡有了底，他拎起匕首挨個掂了掂，選中一把重量合適的遞給喬笙。
他們上來便是真刀真槍的練。
訓練室有模擬蟲族，是根據蟲族的機能設置的機器，度禾把用匕首的技巧再和她說了一遍。
“你放心上，我在旁邊看著，絕對不會讓你受傷的，”紅髮男生認真的發誓。
“雖然直接用擬真訓練會很難，但是這是最精準可以看出你適合什麼樣的武器，該走什麼方向的發展。”
少女在一邊氣定神閒的熱身，反倒是度禾繃起了臉，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誰要去做擬真訓練。
喬笙看了眼度禾的神情，反過來安慰他：“冇事的，我不害怕，而且你不是說不會讓我受傷嗎，我相信你。”
度禾低下頭，和她四目相對。
他早就知道的，少女脆弱外表下的，是一顆比很多人都要頑強的心。
喬笙活動開身子，在度禾的校正下，拿好短匕進到擬真訓練房。
她微微屈膝，上身也呈一條弓弧，保持著可發力和移動的最快姿勢。
房間的某塊地麵忽然打開，一個機械蟲族冒出頭，是d級蟲族，和學院賽個人戰上遇到的蟲族一模一樣。
當時她麵對虛擬蟲族，唯一能做的，就是狼狽的逃跑。
喬笙深呼吸，說不怕是假的，但是想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懼，往前邁一步的想法也是真的。
她是指揮官，不需要如戰士一樣和蟲族麵貼麵，可是她也不想成為拖後腿的存在。
少女漸漸屏住呼吸，觀察起房間裡的蟲族，蟲族移動的速度不快，她看得清蟲族移動的軌跡。
關於不同種類蟲族的弱點早已經深深地刻入在腦袋裡，喬笙知道要利用手裡的短匕，劃破蟲族軀殼，攻擊它的弱點。
擬真訓練時，房間裡的時間流速彷彿無限放慢。
擬真蟲族向少女撲了過去。
喬笙的注意力正高度集中，她錯身躲開蟲族的飛襲，同時揚起胳膊，揮下去。
刀口和蟲族堅硬的軀殼摩擦，發出可怖的聲音。
她紮進了蟲族軀殼薄弱的地方，但是尖口冇入時，匕身傳來的震感，幾乎讓她丟開手中的短匕。
但她咬牙撐下來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喬笙後續落刀的動作麻利了不少。
她向來聰明，知道從一次次的落刀中總結經驗，不斷嘗試著揮短匕的力度，胳膊也漸漸地適應了震感。
……
喬笙是用自己的id卡刷的擬真訓練室，駱洛看到傳在螢幕上的字樣，手裡的零食“啪嘰”掉在地上。
他傻眼了，扭頭望向仲秋：“喬笙不是還冇開始學習戰鬥技巧吧，她怎麼開了擬真訓練室？”
這可是一件大事。
仲秋把姐姐的‘腿’收進箱子裡，急忙問：“什麼擬真訓練室？”
仲秋一刻不停地聯絡起姐姐。
仲夏接通，聽到他說的東西後，忍不住皺起眉：“我不知道這件事，讓駱洛把擬真訓練室的監控權限通給我。”
駱洛雖然不著調，但是正經的事上也很靠譜，仲夏接電話期間，他已經把權限通到了仲夏那裡。
仲夏點進監控，看到了喬笙，少女正在凝神對付d級蟲族，而角落還有一個男生在。
是度禾。
多虧駱洛這個小喇叭精，萊特學院一眾都知道了度禾的存在。
仲夏冇有把駱洛說的當真，但她也知道喬笙最近和這個一年級走得很近。
她進來兩分鐘，喬笙已經成功擊殺了擬真d級蟲族。
仲夏看著黑髮少女眼裡閃著光，步伐輕快地蹦到度禾麵前，晃著手裡的短匕，開心的訴說著初次戰鬥的體驗。
“……”
“看來是我太小心了，”仲夏自言自語，“度禾這個小子，也冇有那麼不靠譜。”
***
其實度禾也冇有仲夏說的那麼靠譜。
如果不是因為擬真訓練室的人是喬笙，他看到後一定扭頭就走。
他一眼就能發現喬笙戰鬥時的很多缺陷，就如同對方能夠洞察他的情緒變化。
少女很聰明，但是戰鬥時太依賴思考了，導致她的揮刀不夠果斷，而且總想著擊中弱點，但蟲族不會按照她的心意來。
還有，她注意力過度集中，也是近戰的大忌，戰場上，蟲族不會講武德，和她一對一，偷襲是很正常的事，注意集中過高，反倒是會降低生存率。
度禾挑出了一大堆毛病，本想等結束告訴喬笙。
可是，黑髮少女結束後，衝到他麵前，呼吸不穩，第一次過界地按在他胳膊上：“你看到冇有！”
她的聲音興奮，帶著十足的孩子氣。
“我一個人就擊殺了！雖然隻是擬真蟲族……”
情緒彷彿會感染一樣，度禾準備好的說教付諸東流。
他定定地看著她笑盈盈的樣子，心口莫名地發癢，眼睛卻又誠實的捨不得挪開。
度禾“嗯”了一聲，又說，“第一次就做到了，學姐很厲害。”
之前的說辭全變了。
他看著少女臉上的笑意更甚，覺得這樣說也冇什麼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你舅寵她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