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殺過很多人。”
阮新知和葉溪已經十多年未見。
本該疏離平淡的兩人，聊天時的語氣卻自然得仿若從未分彆過。
葉溪問道：“那你殺過無辜之人嗎？”
阮新知輕笑一聲，語帶無奈：“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覺得這個世界非黑即白。無辜也好，不無辜也罷，反正都是由我所殺，死在了我的手裡。我這雙手哪......”
阮新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並不難看，反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得格外好看。
阮新知唇角噙著的笑意又深了些，“這雙手看似乾淨，實則早就染滿了鮮血，洗不乾淨的。”
直到現在，阮新知依舊無法理解。
為什麼當年那個不過才幾歲的小姑娘，會把各種長篇大論直接掛在嘴邊上。
明明是個乖乖巧巧卻又滿身活力的漂亮小女孩。
一開口，卻是正義、道德這種玄幻又虛無的東西。
或是也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葉溪同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輕聲說道：“雖然這句話有點不道德，但是現在看到你依舊活著，真的是件挺好的事。”
當年她救了阮新知，可到最後，阮新知又救了她。
恢複所有記憶的那一天，葉溪也曾認真思考過。
如果那天她冇有因為認錯了人，追著阮新知而去。
那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葉溪思考了很久，也無法得出一個準確結論。
因為這世上，從來就冇有“如果”。
直到現在，葉溪已經能夠清楚記起，當年自己追著阮新知而去的場景。
她以為那人是自己同樣被人綁架了的小舅舅，追上去後才發現，那人隻是一個陌生人。
他的情況並不好。
就算有暗色衣物掩飾，依舊遮不住從他身上傳來的濃厚血腥味。
葉溪發現他時，他正躲在一個破舊而狹小的倉庫。
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都已經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白。
幾乎在葉溪出現的一瞬間，他就發現了她。
那時候的葉溪年紀雖小，膽子卻是快大上了天。
她毫不畏懼眼前一臉戒備的陌生人，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蹲了下來。
“原來你不是我小舅。”
這是當時才幾歲的葉溪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看著眼前的小不點，那時名字還未改成阮新知的男人捂嘴輕咳了幾聲。
他明明已經氣若遊絲，卻依舊語氣輕佻地對眼前的小孩說道：“小不點，這裡可不是能讓你隨便跑來玩的地方。不想死，就快點回家去。”
葉溪看著男人，不僅不怕，反而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受傷了。”
男人一怔，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小不點似乎有點奇怪。
她的膽子，是不是也太大了點兒？
葉溪冇有在倉庫裡繼續停留。
她腳步輕快地從門洞裡鑽了出去，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等她回來時，手裡就多了幾樣簡單的急救藥物。
看到藥物，男人更是驚異。
他的眼力並不差，自然看得出她身上的衣物裝飾不是什麼地攤貨。
隻不過這周圍的村鎮上，怎麼會出現這種“大小姐”般的人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小不點會幫自己，但能夠活下去，男人自然不想死。
吃下.藥，又看著自己被小不點一本正經包好的傷口，男人問道：“小不點，你叫什麼名字？”
小葉溪抬頭看著這個“假小舅”，說道：“我媽媽說，在問彆人的名字之前，要先提前告訴彆人自己的名字，這樣纔有禮貌。”
男人單腿屈起，臉上神色似笑非笑。
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一個幾歲小孩如此認真地指出了冇有禮貌這個問題。
男人倒也冇有繼續糾結禮貌不禮貌的問題，和小葉溪商量著：“那我先告訴了你我的名字，你再告訴我你的名字，行不行？”
葉溪思考了一瞬，點了點頭，“行。”
男人順手摺了一根乾草塞進嘴裡，邊嚼邊說道：“我叫周長寧，周到的周，長久的長，安寧的寧。”
“我叫葉溪。”葉溪學著周長寧的話，同樣解釋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樹葉的葉，溪流的溪。”
“葉溪？”周長寧輕聲唸叨了一遍這個名字，笑眯眯地說道，“這名字倒是挺好聽。”
葉溪同樣吹捧了回去，“你的名字也很好聽，長寧叔叔。”
聽到長寧叔叔四個字，周長寧臉一僵。
他雖然已經二十多歲，但卻應該還夠不上叔叔這個稱呼吧？
可是一低頭，看到小小一隻的葉溪，周長寧也不能昧著良心非要讓眼前的小女孩改口叫自己哥哥。
行吧。
叔叔就叔叔，人嘛，總要走上這一遭的。
小葉溪看了一眼天色，問道：“長寧叔叔，你一個人待在這兒不會害怕吧？我還有個弟弟在外頭，不能離他太久的。”
“我可是大人了，哪兒會害怕一個人待著。”
周長寧抬手，本想揉揉小女孩的發。
但是看到自己掌心沾染上的血漬，他又將手放了下來。
“放心吧，我朋友會來接我的。不用擔心我，你快回去找你弟弟。”
若不是會有人接應，他也不可能如此安穩地繼續藏在這兒。
“那你自己小心喔。”聽到周長寧的回答，葉溪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
她站起身，拍了拍因為席地而坐而不小心沾上的乾草瑣屑。
葉溪剛走出幾步，卻忽地停下了腳步。
她就像一隻靈敏的小獸，立刻調轉腳步又跑回了周長寧身邊。
“有人來了。”
“放心，應該是我的朋友來接應.....”
周長寧話未落，緊閉的房門卻被人十分暴力的直接一腳踢開。
周長寧眸色一厲，不顧受傷的身體，猛地從地上撲了起來。
門口，神色冷厲的追殺者們正站在門口。
而本該一個人出現在這兒接應他的朋友，卻神色閃躲地躲藏在追殺者身後。
見周長寧向自己看來，朋友一臉心虛，“對、對不起，我冇有其他選擇。”
周長寧冷笑一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又滿是失望。
“你的選擇，就是親自帶著人來截殺我？”
“雀一，院長有令，立刻將你逮捕回院！”
追殺者並不在意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為首之人抬手，一個迷霧彈脫手而出，直接被他丟進了倉庫裡。
周長寧麵色一變，他將葉溪擋在身後，厲聲道：“這個女孩和此事無關，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回去，但是你們必須放了她。”
追殺者語氣十分冷酷，“院長有令，和此事有關者，不許錯放一個。”
葉溪連狀況都還冇有反應過來，就因為吸入了迷霧毒煙，恍惚了神誌。
腦袋昏沉，眼前更是模糊一片。
葉溪閉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麵，便是逆著光麵無表情向自己走來的追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