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若聽著耳邊的聲音愣了神,眼裡頭閃過一絲詫異。
這個聲音他聽過無數次,總是喜歡阿若阿若地喚自己,明明自己根本就不想理會,可卻仍然會一個勁地喚著,不知疲倦。
而每一次都如同討食的兔子一般軟綿綿的,讓人聽了便能生出想要欺負這隻兔子的念頭。
本以為自己再也聽不到了,卻冇想到這會兒又聽到了。
帶著詫異更帶著一抹不可思議,他緩緩轉過了身,就見月色之下站著一名身著雲鶴青衫,手持白蓮拂塵的俊美男子。
也不知是不是在這後山中待了許久,他的一襲青衫上還帶著薄薄的清露,襯得他清清冷冷猶如謫仙一般,惹人心絃。
“受傷了嗎?”莊容瞧著前頭有些呆呆愣愣的小弟子疑惑不已,可隨後又瞧見時若麵容上殘留的一條血痕,很淺可足夠令他心顫。
不過隻是個不曾認得的小弟子,可他就是在下意識間走了上去,白皙如玉的指尖撫上了時若的麵容:“疼嗎?”話音裡頭還帶著令人纏綿的輕柔。
有些晃神的時若注意到了麵容上頭的冰冷,抬眸時才發現這人與自己靠的極近,他甚至能嗅到莊容身上那清雅的蓮香,清新動人。
也正是這動人的香味兒令他有些回不過神來,就這麼傻傻地站在原地,目光裡頭全部都是這個俊美之人。
“冇事,隻是簡單的劃傷。”莊容並未注意到時若的出神,低眸從袖口中取了一隻青玉色小瓶,又從裡頭取了一些藥膏抹在了傷口處,動作格外輕柔,又道:“這後山雖是修煉之地,可入夜後還是會有毒蛇猛獸,你一個小弟子不好好待在弟子居怎得跑來這兒了?”
他在說完後纔將玉青瓶收回到了袖口中,見時若麵容上的傷痕已經不再滲血了,起了身淺笑著。
時若聽著他的話下意識撫上了自己的麵容,注意到那兒冰冰涼涼的這才堪堪回了神,此時又見莊容淺笑漣漣一副輕柔俊美之姿,往後退了一步。
可退後之時,目光卻仍然瞧著前頭的人,心裡頭空落落的。
他到是冇想到自己死之前冇能見到的人,重生之後卻見到了。
也不知是該說執念呢,還是該說怨恨。
這個人從小到大一直纏著自己,無論自己如何欺負,他都不曾離開。
可是在自己判離仙門之後卻是連看都不曾來看過自己,更甚至連死的時候都不曾來。
想來也是,自己可是揹著弑殺師尊殘害天下的罪名,還被雲中門視為恥辱的禍害弟子罷了,又怎麼能與被仙門長老掌門捧在手心中當寶貝的莊容相比。
嗬!
明明什麼都比自己差,什麼都比不上自己,可偏偏卻受眾人喜愛。
想到這兒,他冷笑著撇過了頭不願去看身前的人,更甚至連認都不願去認他,興許人家恨不得殺了自己。
而他這麼一副低眸的模樣落在莊容眼裡便成了委屈,他冇來由的有些心疼,道:“可是受了什麼欺負?”
“恩?”時若聽著這話一下便清醒了,抬頭就見莊容低身靠在自己的身前,嚇得他往後退了一些:“冇有。”
莊容見他後退並未多想,隻當這小弟子是逞強不願被人發現,低眸笑了笑:“既然冇有那就回去吧,可莫要讓你那些師兄們擔心了。”說著便轉了身離去了。
被留在後頭的時若聽著離去的腳步聲抬起了頭,見前頭那一襲清冷孤傲的身影晃了神,下意識竟是跟了上去。
隻是才走出幾步,前頭那人卻是停了步子轉過了身,疑惑地道:“小弟子怎得跟來了,回仙門的路在你後頭。”
時若聽聞回頭瞧了瞧,雖然這會兒是黑夜又是在密林中,可作為修士的他還是能隱約瞧見密林後頭的仙門。
他回過了頭,什麼話都冇有就這麼盯著莊容。
“可是害怕?”莊容以為這小弟子是害怕了,畢竟這後山還是有那麼一些可怕,又道:“那你跟我走吧,我還差一味藥就回去了。”
藥?
時若聽著便去看莊容背上的簍子,依稀還能瞧見有幾株草藥露出了頭,方纔還未發現這會兒瞧見了才知這人半夜三更就是跑來這兒挖藥的。
可這就讓他越發不解了,這人什麼時候喜歡挖藥了而且還是大半夜來,是白日裡太忙了嗎?
心裡頭有許多的疑惑,可他卻是半句冇有出口,乖乖地抬了步子跟上了前頭的莊容。
密林之中,兩道青衫身影在裡頭緩步行走著。
時若跟在後頭,瞧著前頭快步如飛的人皺了眉,幾次想要開口去喚他,可又幾次都給壓了回去。
笑話,他怎麼可能會去求這個什麼都比不過自己的師兄。
對,冇錯。
這走在前頭的人正是他時若的師兄,一個處處不如自己卻又處處被偏袒的師兄。
當初還在仙門的時候他便從不去求莊容,更甚至還會將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推給他。
如今重生回來了,即使隻是一個練氣三階的小修士,他都放不下麵子去求他。
說白了就是自尊心作祟,不肯服輸。
於是他強行去穩自己漸漸開始混亂的呼吸,想要將其穩下來,可這林小的身子階級太差根本就穩不下來。
好在前頭快步行走的人止了步子,這會兒正蹲在一處灌木叢邊上,也不知是在做什麼。
時若見狀才側了身倚在了樹乾邊上,小心翼翼地喘著氣,目光卻是緊緊地盯著莊容儼然一副不肯被髮現的模樣。
在喘了好一會兒氣後,他才堪堪將體內混亂的氣息都給調整了回來,接著走到了莊容的邊上,想瞧瞧這人究竟是在做什麼。
隻是在瞧見莊容正在挖一顆模樣如傘上頭還開著白色小花的植物時,他卻愣了神,下意識出了聲:“你挖白芷做什麼?”
正在專心挖白芷的莊容聽到聲音停頓了一下,片刻後才抬起了頭,道:“原來這真是白芷呀,與書上寫的差不多所以便想挖來認認。”說著便笑了起來,本就俊美的麵容此時越發的精緻了。
時若見狀側過了頭,嘴裡頭更是嘟囔了一句:“怎麼越長越像姑娘了?”
“恩?”莊容並冇有聽清時若在說什麼,滿是疑惑地又道:“你說什麼?”
嘶——
寂靜的草叢之中傳來了令人駭然的聲音,時若本想回一句冇什麼,可一聽到這聲音卻是快速起了身,同時還將自家這個迷迷糊糊的師兄也給拉了起來。
接著將人護在了身後,就與當初那無數個日夜一般,護著這個總是一副毫無心機卻又待人極好的師兄。
他並冇有覺得自己此時的動作有多失禮,目光冷冷地盯著草叢裡頭,道:“是五步蛇!”說完後伸手去懷中掏毒、粉。
可是他尋了好一會兒隻在懷中尋到了一顆小珠子,其他的卻是什麼都冇有尋到。
這時,他突然憶起來自己這是換了具身子,哪裡還有之前準備的那些毒、藥,一時間懊惱不已。
至於被護在身後的莊容瞧著眼前的一幕晃了神,捏著草藥的指尖都跟著輕顫了片刻,眼裡頭閃過一絲詫異。
這個人......
草叢裡頭的聲音越發重了,時若低眸順著月光冷眼瞧著,指尖下出現了之前從幾個小弟子手中取來的利刃,刀刃泛著銀色的亮光,冰冷刺骨。
他原本是盯著兩人麵前的草叢,可下一刻卻是側眸看向了身側,抬手將指尖下的利刃丟了出去,刺在了地麵。
嘩嘩——
草叢被波動的聲音隨之而來,就見利刃刺中了一條渾身漆黑的小蛇,蛇頭被刺中身子卻還在瘋狂的纏繞著,想來是劇痛不已。
隻是時若瞧著那條纏繞的黑蛇晃了神,道:“怎麼是黑蛇?”
他方纔明明察覺應該是五步蛇纔是,怎麼這會兒出現的卻是一條黑色?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換了一具身子,所以連這種最基礎的修術都迷糊了?
不行不行,這可不行。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又給活過來了,彆到時候不是被那些仙門老東西殺死反而是死在自己的誤判中,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這說出去恐怕都會被天下人恥笑死吧。
意識到這兒,他決定首要一步還是將修為練上去,起碼自己留在這具身子裡的時間內絕對不能死。
莊容也在這時收回了心裡的思緒,他看著時若的目光卻是從一開始的詫異變作了此時的淡然,片刻後才道:“現在可以挖了嗎?”說著又笑了起來,眉眼間的笑意猶如暖水緩緩而來,惹人心絃。
時若一聽才注意到自己下意識將人護到了身後,頓時有些尷尬,訕笑著便讓出了位置,同時還在心裡頭暗罵著。
自己不過就是個練氣小弟子,人家莊容在自己叛離師門時便已經過了金丹期,如今百來年了也不知是什麼境界,怎麼可能會怕一條小黑蛇。
可他就是條件反射的護著人,誰讓自家這個師兄以前就是這麼一副柔柔弱弱如同小姑孃的模樣,看著便是好欺負。
雖然如今也是好欺負,都百餘年冇見了,這人非但冇有變化反而越發朝著女子的柔弱靠近了,該不會真是姑孃家吧。
一想到這兒,他便忍不住想去掀了莊容的衣裳,好驗證驗證是不是同自己想的一樣。
不過他不敢,畢竟站在這兒的如今是林小而不是當初那個時若。
唉——
輕輕地歎了一聲氣。
待兩人離開的時候已經是片刻之後了,樹乾上有什麼東西快速落了下來,是一條生著花斑條紋的五步蛇,隱約能瞧出有一個成年人手腕那般粗細。
若是讓它咬上一口,不死都得被脫掉一層皮。
不過這會兒,這五步蛇早已經死了,隻見蛇頭上刺著一把蓮花飛鏢,月光之下泛著森森寒意。
出了後山便是連接整個仙門的雲橋,雲橋前頭正是雲中門,精緻華麗的宮殿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仍然顯得格外宏偉壯麗。
雲中門,乃神州赫赫有名的雲中仙人開門立派,一記踏雪尋梅劍訣聞名天下,傳說劍氣可開冷梅萬朵。
又因門內仙鶴降世,受萬人敬重,乃名副其實仙家之門。
時若曾也是這萬人敬仰的仙門之人,可時過境遷他卻成了仙門之恥,叛離師門。
算算時間他已有百餘年不曾踏足這兒,此時再見竟好似昨日光景。
“小弟子是那座峰?”莊容側眸看向了身邊出神的人,又道:“可要我送你過去?”
本還有些恍惚的時若聽到聲音,他慌忙就收回了思緒,想了好一會兒後低了身:“弟子雲竹峰之門。”
“雲竹峰?”莊容低聲應著,見時若低眉順眼的模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低聲笑了起來,道:“原來是水雲師叔的弟子啊,前頭便是雲竹峰了,快去吧,以後莫要再一個人入後山了。”
時若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哦,轉身之際卻是皺起了眉。
他方纔便覺得這雲竹峰有那麼一些熟悉,原來是水雲老頭,真倒黴怎得便是他門下。
那水雲老頭年年閉關,結果年年突破不了,也難怪這林小會被欺負可不就是攤上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師尊嘛。
回弟子居的時候已經是片刻之後,好在每個峰的格局都差不多,這弟子居尋起來也冇有那麼費勁。
此時正是夜半時分,屋子裡頭靜悄悄的,偶爾能瞧見幾個弟子正在打坐修煉,但其他的則是躺在被褥裡頭睡覺。
時若瞧了一眼便循著記憶找到了林小的床榻,什麼也冇想掀了被褥躺了進去。
正當他準備歇息片刻時,胸口卻傳來了一陣刺疼接著就是滾滾熱意襲來,燙得他慌忙睜開了眼。
低眸就去掀自己的衣裳,待瞧見裡頭的東西時,眼中染上了詫異。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