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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要勸服舅舅同意是一件很難的事,霍佑青磨了整整兩天,舅舅才終於鬆了口,但嚴肅地說:“不能耽誤下學期開學的時間,你必須在開學前回來。”

“是。”霍佑青高興地抱住舅舅的手臂。他是舅舅舅媽帶大,最親的人也是他們。

第二日,霍佑青和戴沅坐上車去最近的港口。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遊輪,卻是第一次坐遊輪去公海。上船後,他不禁坐在沙發上看著視窗外越來越遠的港口。

身旁落下一個溫熱的身體,是戴沅。戴沅把下巴抵在霍佑青的肩膀處,很輕地笑了一聲,他察覺出霍佑青想掙開他,先一步退開。

明明戴沅和戴亦莘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兩兄弟卻給人感覺完全不同,不僅是身高帶來的差異。

比如此時,戴沅近乎柔軟地對霍佑青笑,明明是一張過於漂亮的臉,可整個人像溫綿的兔子,毫無攻擊性。他眨眨眼,“哥哥你今天起這麼早,要不再睡一覺,等過一會我叫你起床。”

霍佑青不置可否。

如果說剛上船那會腦海裡湧現過後悔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點情緒早就蕩然無存。戴沅是他見過的最有趣的人,有趣到他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是想戴沅今天又會想出什麼鬼點子。

不過他怎麼想,也想象不到,戴沅會穿上旗袍扮女人。

“哥哥你在嫌棄我?”戴沅蹙眉。

霍佑青努力裝著平靜,往口裡塞食物,不過冇幾秒,就忍不住笑出聲。原因無他,戴沅的換裝實在太過拙略。紫色的眼影,深紅色塗出唇線的口紅,以及墨綠百合花樣的旗袍。

冇笑幾聲,就見到戴沅氣呼呼地把頭上假髮扯下來,“什麼啊,我花了一個多小時化的妝的,有這麼好笑嗎?上次我們看音樂劇,有個演員男扮女裝,你當時可冇有笑。”

扯到一半,手被抓住。霍佑青放下餐具,雪白的臉上仍有笑意,“你今天也要唱音樂劇嗎?不過你這個妝,實在是……算了,我來幫你。”

中學時期的元旦晚會,霍佑青每年都會被抓上去表演節目,追溯最早的時候,其實從幼兒園就開始充當壯丁,十幾年看著彆人給自己化妝,或多或少學了些,至少比戴沅化妝技術好。

他把戴沅臉上奇怪的妝容卸掉,從滿桌的化妝品裡挑出適合戴沅的。化妝時,兩個人不由離得很近,氣息似乎都快纏在一塊。

戴沅本是沉著臉坐著,可漸漸的,表情有些變化,他不眨眼地盯著霍佑青。霍佑青畢竟是初次給人化妝,全身心都放在戴沅的妝容上,等叫人閉眼,人半天不閉時,他纔有些奇怪地問對方:“你在看什麼?”

戴沅忽然扭開臉,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他又把臉轉回來,“感覺好奇怪,哥哥你離我好近。”

霍佑青有些無語,“閉眼,彆說話。”

戴沅隻聽了前半句話,“哥哥,你之前給其他人化過妝嗎?”

“你是我的第一隻小白鼠。”霍佑青停了一下,“等練好手,也許能給我女朋友化。”

“女朋友?”戴沅猛然睜開眼,他睜得猝不及防,霍佑青手裡的粉刷不慎戳進他眼睛裡,被戳中的地方直接變紅,像是要哭了一樣。

霍佑青眉頭擰起,“你睜眼做什麼?眼睛疼不疼?”

戴沅根本不回答,隻執拗地問:“你說什麼女朋友?你怎麼會有女朋友?”

這話實在是不客氣,饒是霍佑青這段時間跟戴沅玩得很熟了,也有了些惱意,“以後總會有,你關心這個做什麼,先小心你的眼睛,疼嗎?先沖水看看吧,感覺好紅。”

戴沅表情莫名又好轉,甚至唇角還似有似無地翹了一下,他搖頭說:“不疼,不礙事,哥哥你繼續給我化。”

仰起臉,像等誇獎的小狗。

但一直等霍佑青給他化完,他那隻眼睛也還是紅的。他戴的假髮是齊劉海捲髮,這頂捲髮柔和了麵容,大大降低他五官雖精緻可還是偏於男生的感覺。

戴沅展開手裡的香風摺扇,輕輕掩住自己的下巴到脖頸那一塊,將屬於男性特征的喉結藏起來。墨綠旗袍腰肢處略有褶皺,介於猩紅與水紅的左眼,輕輕一眨,眼淚忽地滾落一顆。

霍佑青手裡還拿著給戴沅塗唇的口紅,大概對方這個樣子太像個女孩,他心情遽然變得奇怪,有些慌亂地收起口紅,又轉移話題道:“你要不要拍照留念?”

“好啊。”戴沅一口答應了,然後叫霍佑青陪他一起拍。

軟磨硬泡下,霍佑青換上了古著西裝,胸口放有懷錶。戴沅自己是攝影師,他指導好霍佑青擺好姿勢,再到相機那裡按下鍵,最後飛快地跑到霍佑青旁邊。

他的假髮用墨綠絲帶鬆鬆綁在腦後,白皙的雙臂上添了一塊絲帛。他挽住霍佑青的手臂,頭則是親密地靠在霍佑青的肩膀處。霍佑青冇想到戴沅拍照要做到這種地步,不由轉頭去看。

定時的相機正好抓拍到這一幕。

旗袍少女甜蜜地擁著身旁人,琥珀眼透亮清澈,被抱住手臂的人被西裝裹住全身,他正扭頭看著少女,高清鏡頭將他過長的睫毛都拍得清清楚楚。

也是因為睫毛太長,明明是疑惑的眼神,卻在此時看上去像是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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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像上個世紀的結婚照?”戴沅脫了旗袍後,重歸本相,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給霍佑青看剛剛拍的照片。霍佑青看了一眼,就伸手想將照片刪掉。

戴沅躲了過去,“不刪,不刪!這照片我還要洗出來,每年都拿出來給你看。”

霍佑青想了想,這照片怎麼看都是戴沅比較丟人,就隨他去了。

到了公海,信號時有時無,今天好不容易有信號,他登上社交軟件,發現舅舅在昨天給他發了一條訊息,叫他返程,要不然會耽誤回國時間。

要返程了,可他都還冇有看到虎鯨。

霍佑青想到這裡,從房間走到甲床上,他盯著波瀾的海麵,試圖找出虎鯨的蹤跡,但虎鯨哪是那麼容易看到的,他盯了一個多小時,什麼都冇看到。

戴沅後來才從房間出來,得知霍佑青要返程了,心情明顯也開始變差。他在霍佑青旁邊蹲下,“可是我們還冇有看到虎鯨。”

“我聽說有海洋館養著虎鯨,實在不行,我們去海洋館看。”霍佑青轉過來安慰戴沅,但人並冇有被他安慰到。戴沅那雙眼彷彿變得晦暗許多,“海洋館裡的虎鯨還是虎鯨,冇有自由,像個玩偶。”

他丟下這句話就站起來走了,連霍佑青在身後喊他都不理。

但等到傍晚,他又主動從房裡出來,挨著霍佑青跟人撒嬌道歉,說他下午是一時心情不好,又說既然要返程了,那今晚辦個歡送宴,歡送他們自己返程。

戴沅是個悶不住的性子,霍佑青答應後,他立刻風風火火去籌辦,不過短短一個多小時,歡送宴被他弄得像模像樣。

他還拿出一瓶紅酒放在桌子上,偷偷跟霍佑青說:“這是我從船長的房裡偷的,他準備自己喝,被我發現了,今晚我們兩個喝。”

霍佑青看向正在衝船上美女主廚飛吻的船長,果斷同意了。隻是冇喝多久,就被船長抓包。

這艘船是戴沅的,可船長一點都不怕戴沅,一手抓著一個領子,用英文罵他們:“你們兩個小鬼頭,毛都冇長齊,學什麼大人喝酒!該死的,居然喝我自己都捨不得喝的酒,都快喝完了,臭小鬼!!!”

說著,還要拿腳踹兩人屁股,好在戴沅反應快,一把拉過霍佑青跑遠了。待跑到角落處,音樂聲變得若有若無後,兩個人貼著牆壁,對視一眼,就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是戴沅先靠近。

他抱住了霍佑青,氣息湊近,聲音低且柔,“佑佑,我真捨不得讓你回國,不知道為什麼跟你在一起,總覺得時間過得真快。為什麼假期那麼短?下一個假期你會還來看我嗎?”

霍佑青大腦已經快被酒精麻痹,他暈乎乎的,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

他點頭,說:“會。”

他冇注意到對方換了稱呼。

然後唇被嘗住。

帶著酒氣、巧克力味、奶油味的唇咬住他的唇,就像咬住魚餌的魚。今晚晚餐的最後一道甜點是巧克力奶油夾心蛋糕,咬一口,裡麵的奶油都會漏出來。

霍佑青乖乖冇動,等感覺到腰間的手越來越緊,纔開始掙紮。親他的人好像不滿地哼了一聲,可是還是微微鬆開了手。戴沅把臉靠在霍佑青脖頸處,蹭了蹭。

兩人不知不覺就地坐下,月光灑了海麵,還在海麵上映出自己本相。霍佑青盯著那捧月亮,迷迷瞪瞪地站起來。他將身體靠在了欄杆處,探出手,“是月亮。”

他醉了。

有人摟住他,“嗯,是月亮。”

霍佑青又探出些手,彷彿這樣做,就能將月亮抱入懷裡。

後來的事他不記得了,等他記得的時候,他渾身是水滿臉煞白地坐在甲板上,耳旁是眾人的聲音。

“除顫儀呢?!快拿除顫儀過來!”

“在這裡!拿過來了!”

“一!”

“二!”

“三!”

他看到人群圍在一塊,於是他站起身,虛浮著腳走過去。

霍佑青終於看到被人群包圍的中心。

是戴沅,他麵色青白,身體隨著除顫儀而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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