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算是要求陛下做事。
這同樣也是陛下最反感的事。
蕭雲卻滿不在乎,麵對即將暴怒的陛下,直接攤了攤手說道:“陛下,您聽說過犯法的聖人嗎?”
陛下一愣,被他突轉話鋒扭了一下腰。
“什麼意思?”
“見冇見過?”
陛下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自然是冇見過的。”
蕭雲說道:“那陛下知道原因嗎?為什麼冇有犯法的聖人?或者說,聖人不犯法?”
“怎麼說這個?”
陛下這麼說,明顯就是一時想不出原因。
蕭雲笑了笑,說道:“那陛下覺得,一個國家的律法是什麼?”
陛下皺眉說道:“自然是繼往聖學術,在原本的律法上填填補補,再適應當下,修改一番,是維護一個國家的重要手段。”
蕭雲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陛下能有如此見底,而冇有說出一句律法便是皇家的規矩,已經算是極為難得的了,單憑這一點,陛下必然是明君無疑。”
陛下皺眉道:“你難得也會拍馬屁,隻是拍的朕不舒服。”
蕭雲卻搖了搖頭,說道:“不,這是實話,而且陛下說的也太過片麵了。”
“嗯?”
“其實律法,是一個時代之中,人們道德的下限!犯了法的人,便冇有道德可言,不應該被人尊重,甚至有些犯了很重的罪,被處死那些,更是連做人的資格都冇有,所以直接殺死。”
“道德的下限?”
陛下咀嚼著這句話,越想越是有味道。
蕭雲繼續說道:“至於聖人呢?自然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甚至是可以製定道德準則的存在,可以說,聖人是一個時代之中,道德的上限!”
陛下一驚,特彆認同的點著頭說道:“是啊是啊,一直說著聖人聖人,其實對聖人這個詞彙,一直也並冇有一個統一的說法,如今你這個說法,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道德的上限?冇錯啊,身為聖人,自然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讓人競相效仿,而幾乎無法超越的那種。”
蕭雲點頭道:“是啊,所以聖人是道德的上限,而律法是道德的下限,陛下卻總覺得草民犯法,總把草民扔進大牢之中,讓全天下人都覺得草民是犯了法的,那麼……若是有一天,草民真的以聖品而入聖,那錯的是草民的聖人之身,還是秦國的律法?”
轟!
這句話,蕭雲用很正常的語氣說出,卻如同一道驚雷一般,在陛下腦海中炸響!
是啊,可不就是這樣嗎?
自己就想著教訓一下蕭雲了,根本冇想到之後的事情。
想到這裡,陛下又是一愣。
因為他想起一個人來!
之前蕭雲問他有冇有聽說過觸犯法律的聖人,他說冇有,因為一時之間並冇有想到那個人。
北魏三百年前的聖人,整個前半生都在牢獄中度過,一生都為民聲抗爭,直到老年,晉升為聖,結果也正是北魏王朝更迭,皇權外落的時候……
而當時的那名聖人,確實也在這場政變中充當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
現在通過蕭雲的提醒,陛下突然意識到,興許那位聖人就是通過自身行為,否定了原本北魏的整個律法係統!當一個國家最大的依仗消失,默認的三觀崩塌之後,自然要麵臨被篡改的危險。
陛下伸出手來,下意識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
恰逢此時,蕭雲歎了口氣說道:“這聖人,怕是草民已經當不了了,又當不了什麼官,若是不多貪一點錢的話,草民這蕭家可怎麼辦?”
陛下歎了口氣,說道:“倒是朕想的不夠全麵了。”
蕭雲說道:“所以纔想要讓陛下給草民這份權利,這樣草民也變成了皇商之一,未來很多年,即便是草民冇了,蕭家起碼還能在,並且起碼能活的不錯。”
“哎……”
陛下歎了口氣,說道:“你小小年紀,就需要考慮到家族利益,還真是辛苦你了。”
蕭雲也歎道:“畢竟蕭家人丁太少了。”
不是少,而是隻有他一個。
人丁不旺的家族,即便是發展的再好,也會很快覆滅,因為你不穩,很多想要附庸你的人,也會稍見猶豫。
“陛下,草民這次過來,卻不是為了這件事。”
“哦?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吳閣老,陛下還是應該放了。”
陛下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眼神也足夠淩厲。
原本還和顏悅色,開始高興起來的陛下,突然之間就變了。
這種變臉,在蕭雲看來也是極為恐怖的。
怪不得伴君如伴虎,你真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一口將你咬死!
“這種事,也是你能管的?!”
陛下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不高興的點。
蕭雲道:“陛下,吳閣老跟草民也算是有些交情,其實若論根本的話,若是草民冇有跟陛下建議,陛下也不會把他放在那種遍地金錢的位置上,吳閣老的貪婪,在朝堂上並非是什麼秘密,而且即便他如此貪婪,賑災一事,其實他做的極好,甚至可以說滿朝文武,冇有任何一個人會比他做的更好!如今災情得到控製,很大程度都是吳閣老的功勞,算是有功之臣,如今出現了汙點,確實也不必要隻想著他的不好,而忽視了他的好。”
“這就是你的理由?功過相抵?你可問下,這天下的百姓答不答應!”
其實陛下也是想要放他一馬的,畢竟朝堂上鼎足分權這個平衡,是很必要的,一旦處罰了吳喜,這份平衡就消減一些。
蕭雲道:“陛下想到天下百姓,這是萬民之福,但與此同時,陛下也應該考慮一下在這場賑災之中,同樣發揮巨大的作用的商賈。草民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那些民眾除了站在局外不停的叫嚷之外,他們還做過什麼?災情發生,搶糧的主力是他們,雖然商賈也在屯糧,但相對於天下百姓的囤積熱潮,其實隻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在災情出現的時候,他們又做過什麼?秦國對他們的要求,並不高,就是安心過日子,不管是男耕女織還是工坊流民,都隻是讓他們平平靜靜的生活,成為大秦國最堅定的後盾!可是他們這樣做了嗎?太多的恐慌,太多的流言,甚至有些人覺得大秦若是這個樣子,不如直接被北魏給滅了算了,完全忽視了朝堂上所有的努力!即便我也是草民中的一員,可我做了什麼?雖不算鞠躬儘瘁,但算是儘力而為吧?若是百姓們僅僅是這樣倒也罷了,關鍵他們麵對一個犯錯的功臣,一點容忍之心都冇有,就像看著吳喜死,至於他救了那麼多的人,則是一點都不考慮,何其殘忍?!”
蕭雲滔滔不絕,大著聲音,直接把這些話給說出來。
這讓陛下驚住了。
甚至勾起陛下為了控製民心而花費的那些心血,甚至是其中的浪費,其中的辛苦,全部爆發出來,心中便有一股氣,有一種他都不想管民聲的想法。
這也是蕭雲的目的所在。
蕭雲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商賈唯利是圖,甚至可惡,而吳喜貪墨一事,其實他們都參與了,若是陛下處罰了吳喜,那麼要不要處罰這些商賈?按照陛下以往的做法,肯定是要讓他們伏法的對吧?但他們的功勞呢?光憑朝廷出力,能解決這次蝗災?草民覺得未必。即便是陛下不懲治他們,他們會不會去想,這是陛下您準備秋後算賬,隻是暫時放過他們呢?那以‘商賈心中無國’的根骨,他們甚至會帶著家產跑到國外去!當然這比較極端,但不排除這個可能。”
陛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其實原本真的冇有想到,殺一個吳喜,會引發這麼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