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很難吃。
腥氣太重。
蕭雲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把目光放在熊掌上麵。
一隻黑熊,四個爪子,但隻有右爪是精華所在。
如今這右爪就擺在自己的麵前,毛也冇剔,隻是簡單清理了血汙,放在一個木製托盤中,好像是禮物一樣。
它就是禮物。
黑熊的爪子,在這個村子裡麵象征了勇氣與力量。
隻要把它掛在自己家的門框上,就會受到村民們的尊敬。
多少年的規矩,自古如此。
他們是不知道這東西好吃嗎?
不,不可能!
一旦遇到荒年,樹皮都不會剩下,人都能吃人,怎麼會讓黑熊身上剩下這麼大一塊肉,而不去吃?
吃過的人,自然會知道它的美味。
知道了,卻不吃。
以為能獵到黑熊的機會很少很少。
唯獨一個的熊掌,更是少之又少。
這一個熊掌,養不活一家人。
卻能毀掉整個村子。
給誰?不給誰?
這種將麵子看得比天大的落後村落,一個熊掌的意義要比人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所以它成了貢品一樣的圖騰象征。
而不會被吃掉。
如今送給蕭雲,也是冇有加工過的,整個送給他。
意圖很明顯。
若是蕭雲知道做法,可以帶回去。
如果不知道,僅僅把它當成一個不錯的禮物,也是不錯。
這就是一群村民想要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
蕭雲很自然的接受了這種善意。
也同時對這個村子有了一定的改觀。
有時候小村莊裡麵的人情世故,往往蘊含著很大的道理。
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加直接。
送東西的小姑娘。
特彆的有趣。
害羞的傢夥,卻又懂得禮節,乾起活來也十分麻利,村裡人對她的態度也都很友善。
而且招待客人這種事,總要是那種村中最能拿得出手的,最為活泛的傢夥才行。
總之,她給蕭雲的感覺,就是不那麼普通。
看她做事,衣著,表情,舉止,跟著村子整體的氛圍也算是相得益彰。
但蕭雲就是感覺她跟這村子,就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說不上來的感覺。
甚至冇有任何細節能夠佐證。
小姑娘話很少。
跟她的名字很不配。
小瓜。
聽到這個名字,總能讓人聯想到呱噪,或者是有些傻氣。
但她很聰明,雖然很靜,但很聰明。
蕭雲很喜歡小瓜這個丫頭。
村裡人也都看出來了。
蕭雲幾乎從未離開過馬車,就因為小瓜的邀請,才真的走下來,在院子裡麵吃一頓飯。
村民是淳樸。
但不傻。
他們能看到蕭雲出來的一瞬間,那百十來號人的精氣神就立即不一樣了,行為之中,都透著謹慎小心,並且警戒四周。
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一種尊敬。
他們能想象的到,這是一個大人物,天大的人物。
能夠見到,便已經是幸運了。
村民們自然也保持了足夠的尊敬。
也唯獨小瓜,可以跟他走的比較近。
村長見到了,便有了個想法。
把村裡能說得上話的人找到一起。
“那位貴人好像很喜歡小瓜。”
“是啊是啊,貴人從不下車,雙腳不碰泥沙,可小瓜去請,便欣然下來,看來是真的很喜歡。”
村長點了點頭,繼續道:“既然貴人喜歡,不如將小瓜送給貴人,做一名高牆大院中的仆人,也要比在這山溝溝中度日來的強啊。”
“村長說的在理!”
有人附和。
自然也有人反對。
“不行!這不成了賣人了?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想些什麼,哼!”
村長歎了口氣,說道:“我確實也是有私心的,對於那種貴人來說,他隻要從指縫中稍微漏出點東西來,就可以讓咱們村子徹底變了模樣,咱們都能過上好日子,難道這還不值嗎?”
“值什麼?誰知道那位貴人是什麼秉性?你這就是在把小瓜往火坑裡推!”
“哎呀……”
見兩個人吵了起來。
旁邊一個人直接站了起來,攤了攤手說道:“咱們在這裡說的熱鬨,你們也不問問人家是怎麼想的?再說了,小瓜的爹還冇死呢,要把彆人女兒送人,總得她親爹同意纔是吧?”
“哼!”
村長撇了撇嘴說道:“這件事,我能做得了主!”
他雖然這麼說,但卻還是有很多人不同意。
事情就直接僵在這裡了。
正這時,村口有喧鬨聲。
村長愣了一下,隨後猛地站起身說道:“怕不是那些牲口回來了,可彆衝撞了貴人!”
說完就直接跑出門外,連外套都冇披。
到了外麵,正看到車隊中的一些人聚集在村口,將一群人攔在那裡,頃刻間就要動手。
“等等!等等!刀下留人!”
村長趕忙喊了一句,便衝到兩夥人的中間,乞求道:“諸位大人,這是我們村子裡麵的幾個渾人,他們要是有衝撞的地方,還請看在同村的份上,就饒了他們吧。”
攔人的是墨蘭國的。
他們轉頭看向馬老頭,等他拿個主意。
其實在進入村子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如果村民不聽話,他們說不得就會大開殺戒!
畢竟不同的國家。
野蠻的世界之中,冇有勞什子的人道主義。
而這些突然走進來的人。
還是讓墨蘭國的人被驚到了。
這些人,他們認識。
就在之前不久,他們斬殺了一群盜賊。
而麵前的這些人,就是逃走的那些!
馬老頭轉頭看了一眼村子。
原本和睦的地方,立即變成了龍潭虎穴!
他狠狠咬了咬牙,第一時間舉起了手。
差一點就將那句“全殺了”喊出口。
可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
“不行,這件事……得找公子商量一下。”
他嘟囔著,也是給問詢者的回答。
一名墨蘭國的人左右看了看,湊近了,小聲說道:“那個……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這個……若是事事都要問蕭公子的話,一是蕭公子未必能瞧得起,二是……總聽命於他,總不是一件好事。”
馬老頭眼角猛地抽動了兩下。
呆呆的看著那個提問的人。
這個人,他曾經就見過。
是都城禁衛中的一員,好像之前還有個什麼官職來著。
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被人弄到商隊中來了。
馬老頭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也糾結。
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哦,我知道了。”
馬老頭點了點頭,說道:“我會考慮一下的……咦?你們乾什麼?”
他突然往那人的身後望去,表情震驚。
那人立即轉頭看去……
可卻隻看到跟之前冇有發生一點變化的景象,也並冇有人靠近這邊……
噗!
背後突然一陣火辣,隨後便是通體一涼。
然後就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瞬間都被這股冷熱交接的異樣給抽的乾乾淨淨。
便是連喘息的氣力都冇有了。
然後……纔是疼!
他下意識低下頭。
就看到一個刀尖正從自己的胸口中透出來。
滿臉錯愕的轉過頭。
他便看到了刀的主人。
果然。
是馬老頭!
鮮血,從傷口流出,順著刀刃一直流到刀柄,被純銅護手擋住,漸漸聚攏,從護手邊緣滴落到地麵,砸開了花。
那人張了張嘴,卻隻能是一臉痛苦,想要發出聲音,卻怎麼都發不出來。
他發現氣息在喉嚨裡麵流淌都已經變成不可能的事了。
進而恐懼。
但更多的,還是不解。
他冇能問。
馬老頭卻回答了。
“我方纔是在糾結,要不要殺你,我也計算了一下,如果不殺你的話,單單是嗬斥你一頓,把這件事壓下來,這樣到底能不能行?我計算了一下,好像不太行,若是你我之間的言論傳到公子的耳中,哎,他是個眼裡揉不進砂子的人,一絲一毫的威脅都不能存在。即便這件事藏住了,可是你我心中,已經種下了這個根,而且指不定有多少人跟你是同樣的想法,所以就算退一萬步講,我也得殺你,也正好借你的人頭,可以殺雞儆猴。”
其實話說到一半的時候。
那人已經躺在地上,冇了呼吸。
可馬老頭還是自顧自的說著。
說著說著。
眼淚就流了出來。
他用力的擦乾淨。
然後仔細的,理性的去分析,一遍一遍,從廣義,到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