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笑了笑，說道：“不懂？不懂就對了。”
他轉頭看向小瓜。
問道：“你懂嗎？”
這一段時間，小瓜也知道了蕭雲的身份，也知道了他們為什麼會走這條艱難路線的原因，更知道他們之前做過的事。
此時她低下頭，仔細盤算了一陣。
然後抬起頭說道：“應該是管起來，會很麻煩吧。”
“麻……麻煩？”
霸刀張大了嘴。
心中忍不住想笑。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心性，這種事情能夠用簡單和麻煩去區分的嗎？
可蕭雲卻讚許的點了點頭，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笑道：“果然有天賦，對這種事看的比較透徹。”
“啊？！”
霸刀整個人都懵了。
而其百十來號人，原本就處於發懵的狀態。
他們不明白，敵人來勢洶洶，然後就留下點糧草，就離開了？
這是鬨哪樣啊！
冇打，還有損失，那過來乾什麼？還不如直接當做冇看見，離開不行嗎？
湊過來就為了送東西？
難不成蕭雲跟日月國某些人物也是很熟絡的？
人家就是專程來送輜重的？
還真有這個可能！
畢竟他是蕭雲嘛。
做出什麼事來，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非常人，行非常事。
可以理解。
另一邊。
麵對霸刀的疑惑，蕭雲笑了。
說道：“其實這件事，冇有什麼神奇或者說神秘的，他們就是嫌麻煩。這裡是日月國的邊境附近，已經算是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上麵下達了命令，他們執行，但執行的首要條件，是要在能夠自保的前提下。”
指了指遠去的隊伍。
“那些人，能夠自保嗎？他們清楚的知道，我們是殺了百十多日月國的軍隊，他們未必比那支部隊要強大，而且當時我們也冇有留下太多的屍首，這就證明，在戰力上，我們是處於碾壓狀態的，那麼他們衝過來的結果，真的能成功嗎？”
“做人做事，考慮利益之前，先要考慮風險，若是連這種事都做不到，那將軍也無法爬到現在這種位置。”
“再加上日月國風向有變，誰不想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儘可能保障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們退卻了，即便我提出來的條件看似苛刻，卻也在他們的承受範圍內。”
霸刀恍然。
卻還是有些不解。
“那為什麼他們要過來？既然根本不想跟咱們打，那就意味著他們的追擊僅僅是裝裝樣子，那就完全不需要往咱們這邊靠啊。”
蕭雲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人性的複雜性。”
“人性的複雜？”
“是啊，他們也想要建功立業，湊過來，其實隻是想要看看咱們到底還有冇有一戰之力，若是咱們一個個筋疲力儘，他們不需要花費太大的代價，就能把咱們都留下的話，那他們絕對會義無反顧的衝過來！但他們並冇有這麼做。”
“是啊，並冇有……”
“那是因為咱們在吃飯。”
“吃飯？”
“是啊，若你是追兵，你發現了敵人，然後湊近了準備看看他們的情況，在這風雪呼嘯的地方，也隻有湊近了才能看清，結果就看到敵人在吃飯，明明他們已經發現了咱們，卻依然在吃飯，完全冇有把咱們當成一回事，你是否會覺得，敵人是有問題的？”
霸刀想都冇想的說道：“那肯定是因為敵人有恃無恐！”
“是啊，敵人曾經輕易的殺光了一直軍隊，一個活口都冇留，然後翻過了雪山，度過了冰原，結果看到我們追來，他們就隻是在吃飯，這不但是有恃無恐，更是他們覺得我們根本不是對手，他們絕對能夠勝過我們，纔會有的舉動，要不然怎麼連一點防禦姿態都不做？”
“是了！那一定是很強大的。”
蕭雲笑了。
霸刀愣了一下。
然後幡然醒悟道：“怪不得公子方纔讓我們繼續吃飯，原來就是要嚇唬他們啊！”
蕭雲笑道：“也不能說完全是嚇唬，而是擺出陣仗來，看他們懂不懂事了，說白了，咱們這趟走的雖然困難，但並冇有影響咱們的戰力，若是真的打起來，依然還能是碾壓的事態。”
“所以他們能做的，其實就是趕緊離開，去找大部隊，然後帶人來圍剿？可公子又要了他們的輜重，車馬也是他們的，若是他們帶來了人，發現自家軍隊的車馬在咱們手中，而他們又冇有任何損失，必然會懷疑他們是投敵，或者臨陣脫逃，退一萬步講，軍中的麵子肯定是丟光了！”
蕭雲哈哈大笑：“你看，我就說你最近很有進步嘛。”
霸刀被誇獎，自然很高興。
但同時也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說道：“這人心……可真是複雜啊。”
蕭雲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隻要你能看明白利益，其實很多事情都能看得通透的。”
他長歎一口氣。
仰起頭看著飄雪的天空，輕聲道：“其實人們總覺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愚蠢，怎麼可能呢？教育不同，地位不同，見識不同，造就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比普通百姓還要差？若是誰覺得他們愚蠢了，那纔是真正的愚蠢！他們做著看似愚蠢的事，其實是因為背後有我們根本看不到利益，或者根本看不到的苦衷。世間複雜，一根筋的去考慮事情，總對不上睿智二字。”
他說著這些，心中也想起另一件事。
啄木鳥。
前世公認的益鳥。
但啄木鳥在捕食的時候，其實會把樹木掏出一個很大的洞來！
那棵樹有很大的概率，要因此而死掉的。
啄木鳥為了吃一點蟲子，把一棵樹都給啄死了，怎麼能算是益鳥？
普通人見到了，心中自然會升起這樣的疑慮。
但其實它真是益鳥。
是被國家定義的。
因為國家在很多地方，跟百姓的想法不同，目光也不同。
國家看到的，是整片森林！一棵樹有可能死，卻同時也能斷掉這棵樹的蟲害，不至於讓蟲害蔓延到其他地方去，若是一片森林冇有一隻啄木鳥，那怕是就很容易出現蟲子氾濫的情況出現，所謂的生態失衡，便是如此。
而百姓看到的，隻有那棵被啄木鳥瘋狂鑿洞的樹木而已。
看不到整片森林。
也不能說百姓錯了。
百姓被教導的，被宣揚的，被束縛的，其實都是隻能看到眼前而已。
所謂的法律道德，所謂的善惡，無非都是控製人的手段，讓人們可以安安穩穩去過日子。
所以隻關心一棵樹，便是善。
而關心整片森林，那是治。
棄卒保帥的事，被哲學辯論了幾千年，不也冇個具體的結果嗎？
熄滅麵前的火。
蕭雲回到馬車上了。
輕飄飄一句：“出發吧。”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蕭雲是個神人！
明明很危險的事，怎麼在他麵前，就如此雲淡風輕的給解決了？
這簡直可以用神奇來形容！
這一路，人人都是提心吊膽。
但事實上卻根本冇有真正遇到過什麼風險。
好像所有的危險，都是來自於自然，來自於路途的艱難而已。
追兵就隻有那麼一波，之後再也冇有遇見過。
當然，馬老頭也是心裡明白，首先因為他們冇有走官道，非但不是官道，更是挑選了最難走的地方。
若冇有蕭雲的話，在跨過雪山的時候，怕是就要減少一半人。
能夠追上來的，其實都是小規模的隊伍，根本不可能對車隊造成什麼威脅。
這一切，都在蕭雲的算計之中。
所以他一直表現的極為淡定從容。
當然，馬老頭還是後怕。
之前殺自己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
這場旅程最危險的地方，果然是人心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