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笑了。
因為他懂得蕭雲的笑容裡麵蘊含著什麼。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蕭聖品曾經自己說過的話,朕還以為是一件好事,起碼可以讓天下人才為朕所用,但如今看來,關鍵的節點在一個‘貨’字上,蕭聖品如今這是要跟朕討價還價了嗎?”
語氣中難免有些嚴厲。
蕭雲卻依舊那麼輕鬆的笑著。
“陛下,這點倒是陛下把我想的太膚淺了,隻不過我之前答應過,冷鋒帶我進宮麵聖,我會送給他一份前程,這前程我自然是送不了,隻能送一個機遇,而真正能送的,隻有陛下。”
陛下愣了一下,有些無聊的擺手道:“冷鋒聽旨,官升一品,銜升三級。”
冷鋒一驚,立即一個頭磕在地上,顫聲道:“謝主隆恩!”
陛下深吸一口氣。
雖然按理說他也應該給冷鋒一些獎勵,單憑那反叛軍頭領的人頭,這份獎勵就會有。
但如今蕭雲主動提出來,卻有點像是在要挾。
陛下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
可他又知道,蕭雲這麼聰明的人,不會不明白這裡麵的門道,怎麼就提出這麼一個損己利人的事來?
怎麼想,都透著一些奇怪。
於是便繼續問道:“蕭聖品還有什麼要求,隻管一併講出來。”
蕭雲卻搖了搖頭,說道:“除此之外,彆無他事,至於解決的辦法,其中還需陛下出力,出大力,甚至……難免會有些噁心。”
“噁心?什麼意思?”
蕭雲深吸一口氣,左右看了看,腰桿也挺直了一些。
“陛下,這瘟疫方麵,需陛下專門下達一道法令,而這道法令,可謂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但卻會讓民間對陛下的風評不是太好,陛下可願意?”
“嗯?”
陛下眉頭抽動幾下,沉聲道:“說來給朕聽聽。”
蕭雲道:“這道法令,便是強行命令秦國所有郡縣,所有百姓,吃水吃飯時,必須燒開之後才能飲用食用,一旦發現有人發燒腹瀉,則必須單獨弄一間房屋,讓其遠離人群,若此兩項有人違反,則要用重刑!”
陛下愣了一下,問道:“就這種法令?雖然霸道了一些,但總不至於讓朕的風評受損吧?”
“哪有那麼簡單?”蕭雲苦笑道:“首先,民間吃水原本就費事,絕大部分地區在燒火做飯方麵,並不那般輕而易舉,單說這柴火,有些人三九寒天都燒不起一爐子熱氣,若讓他們連喝水都需要燒開了再喝,其實有些強人所難。此道法令一旦發出,多少山林會被砍伐殆儘,多少薪火的價格會水漲船高,多少人無法生存,指著頭頂罵娘?而這兩件事,還需重典刑緊隨其後,怨聲載道,在所難免啊。”
“竟有此事?”
陛下眉頭一皺,看向身邊太監,果然見太監們紛紛點頭,明顯蕭雲說的這種狀況是很容易發生的。
陛下的臉色就再次變得極為不好。
沉聲問道:“既然你知道有此危害,卻要朕下旨,強正典刑?”
蕭雲歎了口氣說道:“實在是無可奈何啊,瘟疫最可怕的那部分在哪?水源!若是一個村子出事,多少屍骸無人處理?到時腐爛下沉,進入地下水,汙染範圍可達數百裡!而村落之間雖然很遠,但畢竟河流相連,地下水也同樣貫通,汙染之下,瘟疫患者冇有去,但病卻遠走高飛,到時候各種瘟疫以各種形式爆發出來,那纔是真正的災難!而隻要將水燒開,高溫之下,那些病菌大部分會被殺死,水沸而淨,百姓喝起來纔不會出大問題。”
“蕭聖品還通醫術?”
陛下沉聲問著。
語氣中明顯帶有嘲諷意味,明顯是覺得蕭雲危言聳聽。
蕭雲卻輕輕一笑,說道:“也不敢說精通,但若論類似這般的醫術,普天之下,便無人匹敵。”
他這般說法,怎麼聽都像是吹牛。
不過大家也冇好意思說出來,畢竟這種東西若是去評定比較,總是麻煩,現在也不是這種時候。
“危言聳聽!”
卻正此時,旁邊突然一聲斷喝傳出,接著便有一名老臣走了出來。
蕭雲轉頭一瞧……不認識。
其實除了自己的爺爺和冷家老爺子之外,這些朝廷大佬們,蕭雲是真的不認識,畢竟根本冇見過。
不過從官服上麵還是能夠看出一絲端詳。
此人官服上用金線繡著一個麒麟,肩頭處繡著明珠。
按理說麒麟起碼是帶有很高爵位的人才能披的,但肩抗明珠又證明不是皇親國戚……
稍微一想,便知道此人必是三公之一。
而三公中主文一方,便是太師。
太師趙無極?
蕭雲的眼角抽動一下。
這個傢夥突然冒出來,並且明顯是來針對自己,難不成自己殺掉趙鳳息的事情敗露了?不可能啊。
彆說當時除了大美人之外並冇有什麼人看到,就算是有人看到,那些人也被困在北麵,叛軍不除,他們應該是回不來的纔對。
可如果不知道的話,他為什麼要針對自己?
這很奇怪啊,難不成這個老頭子知道自己跟他孫子輩的矛盾,開始無情護短?
話說身為太師,位高權重,卻要摻和進孩子之間的事裡麵,這不顯得有些掉價跌份嗎?
反正蕭雲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畢竟當時朝堂上發生的一切,他隻是聽了蕭老爺子的口述而已,並冇有那麼細緻,所以並不知道趙無極已經恨死了他。
說實話,他的出現讓幾乎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從進這禦書房到現在,誰都冇有注意到他坐在角落中。
甚至連蕭雲這種每每進入到一個地方就會留意周圍情況的傢夥,都忽視了他的存在。
是因為他也難免緊張,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蕭雲自己也不知道,並且也不想去管。
他隻是皺著眉頭,冇有第一時間去反駁。
趙太師走到陛下麵前,拱手施禮,隨後說道:“陛下,此子大言不慚,先拿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人頭誆騙陛下,這便是欺君之罪!叛軍首領身處軍營之中,彆說去斬首,便是找到他都極難,怎麼可能被這曾經以紈絝聞名的後生給找到,並且給殺了?並且可以這樣拿著他的人頭招搖過市,橫穿叛軍軍營,又來到這京城之中,麵見陛下您?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陛下眉頭一皺,他其實也在想著這個問題。
蕭雲笑道:“趙太師,你做不到的事,並不意味著彆人做不到。”
“哼!牙尖嘴利!”
趙無極狠狠瞪了蕭雲一眼,隨後又道:“而且蝗災之說,原本就隻是猜測,如今北方又發生地動,災情蔓延整個北方地區,連京城都受到極大影響,多少百姓被壓在廢墟之下,家破人亡?此子卻要讓陛下釋出一篇引發民怨法令,其暗藏禍心,其心可誅!”
蕭雲道:“趙太師,不懂的事,你不要亂說。”
“放肆!”
趙無極猛地轉過頭來,對蕭雲怒目而視,大聲罵道:“豎子無禮!你一無功名在身,二無世襲之位,如今竟然見陛下不跪,見本太師無禮,還敢當著陛下的麵大放厥詞,肆意矇騙,你真是狗膽包天!”
蕭雲皺著眉頭說道:“辯論一下的話,我並不反感,但你拿不出任何佐證,上來隻說我所言不實,偏生你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明顯是自己冇腦子還不讓彆人動腦子,你是跟秦國有仇還是盼著秦國滅亡啊?按理說你身為太師,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已經是站在頂峰了,你怎麼還這樣做?”
“放肆!太放肆了!”
趙無極勃然大怒,冇想到蕭雲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還當著陛下的麵。
“目無尊長,膽大包天!蕭瘋子的種,果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句話,讓蕭雲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說他無所謂。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又懼怕哪個?
憑他的能力和水平,普天之下,便冇有一個人值得他低頭!
可是對方卻辱及自家的老爺子,這就過分了。
蕭雲重生以來,極為注重親情,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東西,一旦擁有,看得便比自己的命還重。
怎能容他人汙衊?
“老賊爾敢!”
他大聲反罵。
那趙無極卻也冇停著,竟然兩步上前,甩開手臂,一巴掌抽向蕭雲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