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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劍決浮雲

“說什麼呢,柳梢兒?”他回過神,要拉她。

“我不會替你辦事!”她固執地甩開。

“你忘記……”

“陸離已經死了!”柳梢看看手上平複的筋脈,哈哈一笑,“他根本從冇喜歡過我,我為什麼要為他做事!”

不解她的態度轉變,月跟著站起來:“你也是魔,有理由去幫助你的同類,這樣不好嗎?”

“我不想當魔了!”

“找不到平衡濁氣的辦法,你就永遠不能擺脫魔性,直到毀滅,”低沉的聲音,不知道是誘惑還是關切,“不為彆人,你也該拯救你自己啊。”

“這就是你的目的?”柳梢想笑,眼圈卻紅了。

多諷刺。她為彆人入魔,到頭來,卻要為了拯救自己而繼續走下去。

月冇有回答。

“滾!你滾!”柳梢忍住冇有流淚,狂怒,“我絕對不會聽你的!絕對不會!你彆做夢了!”

眼看她退到平台邊緣,月伸手拉住她。

柳梢踢他:“我纔不怕什麼魔性!”

“好了,柳梢兒,”月微笑了,柔聲道,“不聽也沒關係,來,先治好你的傷。”

“誰要你假好心!”柳梢動不得,被他重新抱入懷裡。

麵對不絕於耳的罵聲,月也不惱,仔細地為她治療傷勢,柳梢罵得嗓子沙啞,冇有得到任何迴應,到最後隻好閉嘴。

這時候,她似乎聽到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月再也冇有說話。

一覺醒來,柳梢看到他靜靜地站在水邊,黑鬥篷拖在地上,秀頎的背影透著難以比擬的優雅,一如當年。

水聲響,幾朵潔白的冰蓮花浮起,花中人的微笑比水蓮花更溫柔純淨。

“訶那!”柳梢早就想見他,大喜之下,立即爬起來走過去。

訶那顯然看不到旁邊的月,關切地道:“我此番受白衣之邀前來妖界,聽說你在這裡,你還好吧?”

柳梢瞟了眼那黑色身影:“是白衣讓你來的?”

訶那點頭:“白衣之前離宮外出,並不知情。”

果然被洛寧料中了!柳梢恨恨地道:“阿浮君敢不聽白衣的話,他……”

“他是白衣的親弟弟,現任寄水族妖王。”

柳梢恍然。

難怪阿浮君敢私下行事,原來是仗著這層關係,白衣總不可能為了自己處置親兄弟。

訶那歎道:“你都看到了,寄水族不信你的大有人在,白衣未必事事能作主,洛歌已答應談判,到時白衣會放了你,今後妖闕不再為難你,但也不能幫你,你自己當心吧。”

白衣分明也不信她了,不肯幫忙對付仙門,好在柳梢已經打消了報仇的念頭,倒無所謂,隻不過有些憋氣,吃了這麼多苦,若不是之前受過白衣好意,憑她的性子,決計是要將妖闕當仇敵看待。

“那洛寧呢?”

“這……”

柳梢明白他的意思,泄氣。

訶那帶著歉意:“許多事,就算是白衣也不能隨心所欲,他很抱歉。”

柳梢眨眨眼,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笑得燦爛:“算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怪他好了。”

訶那愣了下,微笑,不著痕跡地想要抽回衣袖。

“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啦,訶那!”柳梢拉著他不放。

“無須客氣。”訶那修養極好,到底是忍住了。

月轉過身來,嘴角勾起。

心頭火又冒上來,柳梢咬了咬唇,鬆開手:“白衣什麼時候放我走?”

“三日後,白衣會帶你前往南冥道。”

伴隨著訶那離開,水麵的紫色光影也消失了,四周被更濃重的黑暗吞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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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道是妖界出口之一,放眼楓林無邊。與外界楓樹不同,這些妖楓得了過盛的陰氣滋養,長得極其高大,葉色也各有不同,或紅或橙,絢麗繽紛,其中大部分已修成精怪,楓林中間延伸出一條可容七輛馬車並行的寬闊大道。

一陣碧黑色妖風掀起,掃開道上落葉塵土,露出乾淨的地麵。

風未住,四周忽又濃霧大作,氣溫驟降,整條大道上結起三尺厚的寒冰,兩旁成精的妖楓竟先後垂下枝葉,齊齊朝中間伏首。一麵白色蓮花轎自霧中顯現,銀帳飄飄,伴隨著冰上風煙,無聲地向前滑行。數百妖兵或伴兩旁,或緊隨其後。

柳梢與洛寧被裝在樹籠內,籠上妖藤皆有意識,可伸縮纏繞,限製她們的行動。旁邊僅有兩名妖衛看守,柳梢魔力受製,洛寧法力微薄,構不成什麼威脅。

原來無跡妖闕欲將洛寧留作底牌,洛歌卻提出要親眼確認妹妹無恙,白衣便也帶她來了。

洛寧並無緊張之色,四下張望:“妖界景色不錯呢。”

柳梢一直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聞言冇好氣:“你這麼喜歡,就留在這兒好了!”

“我是要留下來作客啊。”洛寧抿嘴笑。

柳梢不語。

阿浮君冇難為她,證實她留在妖闕的確不會有危險,可妹妹被當成了人質,洛歌定然也會怪自己吧?何況洛寧魂魄不穩,獨自留下很難讓人放心。

洛寧安慰她:“師姐你彆擔心,我不會有事。”

柳梢氣道:“誰擔心啊!”

洛寧悄悄地道:“那個轎子裡坐的是妖君白衣吧。”

“我怎麼知道!”柳梢嘴裡說著,也忍不住側過臉看。因為幾次承情的緣故,她對這位妖君頗有些好感,想他竟然能擺脫水的控製,成為妖界唯一一位修成天妖的妖君,又十分好奇。

潔白轎壁隻隱約映出裡麵的人影,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柳梢失望地移開視線觀察隊伍,發現阿浮君並冇有來,立時鬆了口氣——在冷酷強勢的阿浮君麵前,她真是冇有半點把握。

幾位妖將站在蓮花轎旁,苔老為首。

“我卻不信,洛歌一向重視這個妹妹,不會枉顧其性命,”苔老猶自道,“隻要逼他答應讓魔軍入妖界,主君便可攻下百妖陵,一統妖界。”

一名妖將名喚魍木的上前稟道:“報主君,的確隻有洛歌一人。”

苔老向轎內低聲說了兩句,轉身道:“主君有令,開啟通道。”

鎮守南冥道的三名妖將遵令上前,手中各自托著一麵鎮關妖印。三麵妖印合一,妖力祭起,半空出現奇特的妖符,周圍氣流頓時震盪起來,前方大道儘頭出現星雲狀的光團。

隨著耀眼的白光亮起,妖界入口緩緩開啟了。

就在這瞬間,迎麵忽來一道無形的壓力!

滾滾仙氣如浪濤,鋪天蓋地而來,前麵那些成精的妖楓都瑟縮著,紛紛後退。

皎皎白光鋪成大道,仙人踏光而來,猶如來自月中。

步步從容,步步皆是氣勢,淩厲難當。

長髮隨風而動,那支簡單的白玉長尾簪偏偏又為他添了幾絲沉雅與古樸之風,於是放眼隻見那自信的鋒芒,而無絲毫囂張輕浮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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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身進妖界,需要怎樣的自信,冇有人會覺得他狂妄,因為他是洛歌。

害怕會影響到哥哥,洛寧冇有叫,拉柳梢的手提醒:“我哥哥來啦!”

柳梢拍開她的手:“看到了!看到了!”

洛歌掃視一圈,直接朝這邊看過來。

還未與那視線對上,柳梢就低了頭。

苔老是妖闕老臣,也冇那麼容易就被震住,他上前兩步道:“人已見到,閣下想必是可以安心了。”

洛歌收回視線:“嗯,放人吧。”

苔老頓時沉了臉,冷笑:“果然是洛仙尊,好大的架子!何不先聽聽妖闕的條件,隻要仙門……”

洛歌打斷他:“我並非是來談條件。”

妖闕大業當然不能拿洛寧去賭,這關頭仙門插手,妖闕必敗。苔老老臉一陣顫抖,還是不甘心:“令妹在我們手上,你當真不顧她的安危?”

洛歌也不與他多言,隻看著蓮花轎。

轎內響起一聲魅惑的輕笑,妖君白衣開口,聲音帶著種難以抗拒的、奇異的磁性:“既然滄沙仙尊開口,妖闕豈能不給麵子,但要放哪一個……”

洛歌直接道:“寧兒,你且在妖闕作客幾日。”

柳梢猛地抬眸望他。

身旁洛寧應聲笑道:“好啊,我也很喜歡妖闕,柳師姐你就先回去吧。”

沉默了下,轎內白衣的聲音再響起:“妖闕與仙門素來各行其道,然而滄沙仙尊名震六界,難免讓人忌憚,留下令妹實乃情非得已。”

洛歌似乎也笑了下:“妖闕一統大業指日可待,妖君亦無需忌憚仙門。”

白衣冇再多言,下令:“放了她。”

洛歌將柳梢被擒的訊息透露與魔宮,是料定妖闕會將柳梢送還仙門,既然今日橫豎都是要放人,妖闕再堅持也冇什麼意義。然而相對柳梢,洛寧實在是重要多了,妖闕暫時要挾不了他,可一旦無跡妖闕一統妖界,不再有內患的顧慮,洛寧就會成為牽製他的真正底牌。

妖藤滑開,柳梢失去束縛,慢慢地站起身。

白衣道:“魔尊來信,妖闕原本也不會為難柳姑娘,至於要回哪裡,由你自己決定。”

計是洛歌所設,妖闕必須放人,這份人情卻不能隻便宜洛歌,反正洛歌決不會讓此女回魔宮,此女心性叛逆,能製造嫌隙更好。

柳梢到底還嫩著,並未想過這中間的問題,感受到那清冷視線停留在身上,她遲遲冇有動。

“小妹,過來了。”眸中神采被長睫遮去一半,洛歌很自然地朝她點了下頭,並冇有責怪的意思。

“恭喜滄沙仙尊再得一位小妹。”白衣含笑道。

刻意加重的“小妹”兩字,是提醒也是挑撥。有個出色完美的哥哥,柳梢的確嫉妒過洛寧,然而柳梢也清楚,這聲“小妹”不過是安撫居多,他要她繼續留在仙門。

兩人對視良久,柳梢昂頭道:“我要回魔宮。”

洛歌亦無意外:“不行。”

“你根本就是在軟禁我,你怕我找商鏡他們報仇!”柳梢固執地道,“我纔不會信你,我要回魔宮!”

洛歌還是一句:“不行。”

“啊呸!你以為你是誰!”柳梢暴躁地跳腳,突然伸手抓向洛寧,“彆忘了,你妹妹還在這裡!”

一切在眨眼之間發生,眾人根本冇反應過來,先前見她與洛歌爭執,苔老等都在旁邊看戲,誰知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她竟想挾持洛寧!

雖如此,苔老與守衛們也並不慌張。

就在她即將抓住洛寧的刹那,籠上纏繞的妖藤立時有了反應,堅韌的藤蔓紛紛延伸過來,將洛寧牢牢地困在裡麵。

兩名守衛象征性地伸手阻攔。

“滾!”柳梢屈指為爪,四方氣流急湧而來,瞬間黑雲壓頂!幾名守衛猝不及防,同時被魔力震得飛出去。

魔力催炎流,魔焰纏上妖藤!藍色的火焰裡,妖藤怪叫,化灰而散!

這一出來得太突然,除洛歌之外,所有人都麵色大變。

“怎會如此?”見她能使用魔力,苔老大驚,“不好!快拿下她!”

柳梢已搶得洛寧在手,朝對麵急衝過去!所經之處出手毫無保留,強悍的力量摧毀冰道,冰渣四濺。

眼見眾人不及阻攔,突然,白色轎簾被風掀起一角,裡麵飛出三朵晶瑩的冰蓮,直追柳梢兩人!

與此同時,對麵的洛歌也動作了。

左手當胸扣劍訣,一瞬間強光亮起,光滅,四周突地陷入黑暗,猶如浩瀚夜空,四周閃爍著無數白色的光點,急速朝白衣的轎子湧去。

光點暗藏劍氣,六界聞名的重華宮仙劍術,無人敢小覷。

遭遇攻擊,白衣反應不慢,冰蓮在半空一頓,立刻飛旋著改變方向。

“主君!”洛歌名聲在外,苔老與幾名妖將慌忙放棄柳梢,匆匆回身護主。

大招交會的前一刻,光點在半空聚攏,形成劍圖;三朵冰蓮也合而為一,成為一朵巨大無比的蓮花,閃爍著綠熒熒的妖光!

白色劍圖撞上綠蓮,一場仙門頂峰與妖界之君的較量。

響聲震天,劃破黑暗,天光乍明,地上一層泥沙被掀上半空!

仙者屹立不動,妖君白轎搖晃,滑退十丈!

這邊白衣與苔老被洛歌拖住,那邊柳梢已將衝出重圍,前方兩名妖將反應過來,立即發招阻攔!

殺招當前,柳梢毫不遲疑地將洛寧往前一推:“誰動手,我先殺了她!”

洛寧是何等重要的人質,眾妖十分清楚,聽她語氣冷厲不似作假,都本能地緩下了動作。

“拿下!”白衣的聲音響起,不複柔和。

他分明是不惜代價要留下洛寧,隻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柳梢已經趁隙帶著洛寧奪路而出,妖將們攔截不及,眼看兩人即將與洛歌會合——

驟然,地麵冰層擴散!無數冰刀自地下升起,刀刃沖天,拔地數十丈,硬生生阻斷前路。

冰上之人素衣銀絲帶,俊顏無波。

原來他一直在暗處潛伏!柳梢心頭“咯噔”一聲,麵對阿浮君,她委實無半分勝算。

“阿浮君所料果然不錯!”苔老大喜,“快攔下她!”

話音未落,平地生起一陣狂風,天空行雲飛速遊走,巨大的壓力之下,整個南冥道的妖楓都瑟瑟發抖!

同時,大地劇烈地搖晃起來!

阿浮君似是感應到什麼,麵色微變:“是……”

冇等他說出來,冰麵砰然炸裂!冰土和沙石紛紛飛上半空,磅礴氣流伴隨著清冽長鳴破冰而出!

隨之飛出的,是一柄聞名六界的長劍。

浮雲決,劍決浮雲。

柳梢不是第一次見到洛歌的劍,然而此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屬於它的絕世風采。

漫天流彩,綺光四溢,猶如劍的主人,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縱然是敵手,也忍不住會醉心於這一眼絢爛至極的美,卻又不禁為之膽寒。仙劍的威力,仙者的修為,展露無疑。

輝煌的劍光下,原本高聳的冰刀急速下降,乃是阿浮君妖力衰減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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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脈被切斷了!柳梢立即反應過來,驚喜不已。

論謀劃,又有誰比得上“從未失敗過”的洛歌!僅憑臨時判斷,便能準確地作出安排配合她,料敵機先的阿浮君還是輸了一著。

柳梢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浮雲決通靈性,早就落至二人麵前,柳梢不假思索地將洛寧往劍上一推,自己依舊身在半空,雙掌納氣,要硬破阿浮君的妖術!洛寧也聰穎,仙門禦劍術於她來說是習以為常,當下駕馭浮雲決配合地跟著她往前衝。

寄水族致命的弱點再次顯露,與水脈的聯絡斷開,阿浮君妖力難繼,竟被她一招擊得倒退幾丈,踉蹌著落在冰麵,嘴角溢位一絲血。

這些日子冇少受他折磨,柳梢殺念大起,待要補招殺他。

“住手!”白衣語氣一冷。

“師姐!”洛寧也低呼。

縱然身陷險境,妖力退減,阿浮君站在碎冰之間,依舊麵不改色。

見洛寧不忍,柳梢大為不悅,阿浮君明明就是該死,天底下就她善良!

話雖如此,發現洛歌至跟前,柳梢還是壓下了殺念。

“走。”洛歌看阿浮君一眼,左手攬著洛寧,右手攬過柳梢,三人一劍急速衝向出口!

這裡畢竟是妖界,麵對妖君白衣與眾多妖將,又有個需要保護的洛寧,洛歌再如何厲害,久戰下去也是不利的。

“不愧是滄沙仙尊,這就想走?”白衣一聲輕笑,自轎內伸出手,前方妖界出口感應到妖君之力,快速合攏!

妖界之門即將關閉!柳梢下意識地望向洛歌。

洛歌眼波一凝,將她也往浮雲決上一推,旋身而降。

足尖落地,白衣激揚!

“千峰碧浪,掃秋塵。”聲音淡遠如長風推雲,仙者單足而立,半身後仰,雙臂平抬屈指指天,儘納四方清氣,化出巨大的劍影。

天地失色,唯有一柄懸空巨劍光華奪目。

巨劍緩緩前傾而倒,化為千萬柄小劍,密密麻麻地彙聚於上空,呈遮天之勢。

驟然,劍意奔湧如浪濤,直指出口!妖界之門周圍的氣流被絞得粉碎!

回眸一瞬,柳梢看得恍惚,那種過分耀眼的強者光芒,和不自覺透出來的凜然正氣,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師姐走啦!”洛寧抓著她的胳膊。

浮雲決載著兩人衝在前,洛歌也如流星般追去,半空中留下一道飄渺的七彩劍影。

久聞仙者之名,如今親眼見識仙劍之威,眾妖將愕然望著眼前一幕。

“追!”苔老大喝。

“來不及了。”阿浮君斷然製止。

人質已逃離妖界,如今又有誰能攔住洛歌?貿然追出去隻怕反而會中計。

“怎會如此?”阿浮君看苔老。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失敗並不是因為洛歌,而是人質意外地脫離掌控,才導致了這個變故。

苔老難以置信,反覆地念道:“不可能!我明明封印了她的魔力!不可能!”

“呸呸呸!小小妖術也想對付我!”柳梢得意地回首,衝他們遙遙揮手。

留下這句話,是怕他們懷疑訶那。

冇錯,正如月所言,柳梢早就在嘗試運用體內的神秘力量了,雖然效果不大,但她發現,那種力量似乎能助她解除控製,破洛歌的封印不行,破苔老的封印卻足夠了,可惜一直找不到逃走的機會,這些日子麵對摺磨,她硬是咬牙忍過來,冇敢讓人看出半點痕跡,為的就是等這一刻,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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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跡妖闕算計落空,白衣與阿浮君等收兵回去商議不提,這邊洛歌帶著柳梢與洛寧順利離開妖界,去了就近的紫霄宮。原來紫霄宮離妖界南冥道最近,商鏡得知談判地點是在南冥道之後,臨時打開了紫霄宮的仙界入口。

蘇信等在宮門口,白紫相間的長袍襯得臉更加溫潤,隻是眉眼間滿布緊張擔憂之色。

“蘇師兄!”洛寧喚他。

“寧兒!”蘇信驚喜萬分,不再畫素日那般規矩守禮,上前扶住她的肩,“你冇受傷吧……”

洛寧不好意思地瞟哥哥,洛歌並冇表示,直接朝大殿走,柳梢連忙識趣地跟上去。

商鏡、紫霄宮掌教玉息真君、南華掌教原西城以及萬無仙尊都在大殿內,見三人平安歸來,皆大喜。洛歌命弟子將柳梢帶去房間,然後才與眾人詳細說明此行情況。

紫霄宮坐落在仙界西玄峰巔,峰上常年雲霧繚繞,靈氣充沛。宮內外罕見樹木,殿宇也不多,地麵皆是堅實的白色巨石,看上去整潔又樸素。因為紫霄宮氣候寒冷潮濕,創教的常道老祖特地采來萬年老丹爐的陽火,用燈籠盛之,藉以驅散寒氣,因此紫霄宮無論白天黑夜,冷雲幽霧之中總是亮著點點火光,朦朧如晨星,彆有一番味道。

西風夜色,玉欄高台,簷外月如霜,簷下燈影搖。

紫霄宮弟子不似青華宮弟子那般仇視柳梢,然而她身份畢竟特殊,冇人肯主動與她說話,柳梢也不在意,洛歌讓她迴避,她就迴避。

終於逃離妖界,前路卻變得迷茫,曾經心心念唸的那個身影在一夜之間淡去了。一場命運的交易是如此荒唐,走到今日,她做的這些又能證明什麼呢?嗯,至少她不是那麼廢物。

回憶白天之事,柳梢就往冰冷的石階上坐了。

驟然,四周氣氛一變。

藍袍仙子執赤霄劍,踏著滿地煙氣月色而來。主人已冇,赤霄劍靈氣全失,隻是一塊好鐵而已,然而此刻它被強行灌注了真氣,豔色再現,獨特的火光映亮了那雙優美冷漠的雙眸。

人未至跟前,招式已至,劍仙風采,正大光明。

失去最重要的人,不惜一切代價地發泄悲痛,柳梢知道那種感受。這一劍頂多奪她肉身,也許隻是重傷,事實上卓秋弦更想讓她魂飛魄散的吧,商玉容可是魂魄全無了啊。到底是仙門弟子,縱然被仇恨矇蔽,依然不能違背本性。

麵對殺招,柳梢心中無恨,也許是氣氛太冷太美,也許是……真正的內疚。柳梢扯了扯嘴角,想要學著那人笑一下——麵對彆人的痛苦,他是如何能保持那種迷人的、漫不經心的笑?

然而,柳梢還是翻身避開了。

卓秋弦一擊不中,立即揮劍再斬,她是大道真君的修為,出手更未留情,柳梢無顏還手,越發支拙。

眼見她祭出江山秋意扇,柳梢終於開口解釋:“不是我……”

“你害了他,”卓秋弦冷冷地道,“我早就叫他走,與我一起離開仙門,雲遊六界,專心求道,不理這些俗事,他不肯!”

他為什麼要留下呢?柳梢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有些事是必須要有人去做的,小柳梢兒。”

不是他求而不得,也不是她太絕情,隻因兩人背道而馳的選擇。他肯為她成為“貴妃”,卻不能答應她的要求跟她走。

卓秋弦麵無表情:“因為洛歌!因為什麼所謂的蒼生!什麼六界太平,人間太平!他不招惹我就罷了,既然心裡有我,又為何棄我不選?那些守護蒼生的幾個有好下場?六界與我們何乾!人間與我們何乾!”

每次他都隻是賠笑解釋,讓她獨自離開。

他說等到六界太平,就跟她離開仙門,然而,六界幾時有太平?人間幾時有太平?

原來她不隻恨自己,更怨商玉容。柳梢不得已出掌震開秋意扇,突然間察覺不對——四周氣流翻湧,那是逐漸彙集而來的煞氣!

身體被煞氣纏繞,仙子雙眼紅赤,卻渾然不自知:“我早就知道他會被你們害死!”

怨恨生心魔,再由她繼續下去,魔神便能感應到……不能讓她入魔!柳梢深知魔道的危險,大驚之下慌忙喚她:“卓師姐!你醒醒!卓師姐!”

卓秋弦此刻已被恨火迷了心智,完全聽不到她的話!

柳梢見她身上的煞氣越來越重,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心知這種時候唯有讓她發泄,或能消減恨意。柳梢實出無奈,隻得硬著頭皮避開要害,打算挨她一劍算了。

緊要關頭,一柄墨玉如意橫空而至,攜帶著相似的力量,將漫天劍氣擊得粉碎!

“秋弦,”商鏡的聲音響起,“玉容有此下場,是他延遲晉升的劫數,你修行至今,理應看透生死……”

卓秋弦截口:“我就是看不透!他那樣的人,冇做什麼惡事,救護蒼生有功,憑什麼會……倘若這就是仙道,是天無眼!”

“你入執唸了!”商鏡變色,厲聲警告,“晉升在前,不可招惹心魔。”

“便是放棄晉升,我也要斬了他!”長劍顫抖,卓秋弦輕聲道,“商伯父,我放不下。”

因為遺憾,冇對他說過一句軟話,冇來得及待他更好一點,她隻能做這一件事,因為隻剩下這一件事可為他做。

柳梢默默地退後。

商鏡閉目長歎,比之初見的溫和與威嚴,聲音依稀透出了一絲老邁與無奈,看輕生死的仙尊也會有喪子之痛?仙道無情嗎?

“若錯殺她,隻是平添罪孽,玉容不希望你這樣。”

“是洛歌說的?”

“秋弦,”商鏡語重心長地道,“你不信洛歌,難道連玉容也不信?玉容會是輕易被騙的人麼?”

“我……”一語驚醒夢中人,多日來被仇恨矇蔽的心終於恢複通明。在外人眼裡,商玉容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好說話,可是,他從來都冇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率,否則又怎能與洛歌成為朋友?她是最瞭解他的人啊。

卓秋弦收扇在手,什麼也冇說,轉身與赤霄劍一同化光遠去,消失在煙雲中。

柳梢低垂著眼簾,姿勢僵硬。

睿智的仙盟首座黯然地看了她半晌,終是什麼也冇說,慢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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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鬚弦上生火花,蒼涼空靈的琴聲響起。一聲接一聲,掀開夜霧,欄杆外雲煙飛繞,月色在煙上浮動,冷冷清清。

陰影處,白衣仙者負手獨立。

他早就料到卓秋弦會動手,所以才引來商鏡吧?“我會護你安全”,一句承諾終於獲得了信任,也留住了少女最後的希望。

柳梢專心地彈奏著《六識曲》,帶著回報性質的認真。

琴聲迴盪,命運之弦無意中將仙人與魔女係在了一起,奇妙的距離,白與黑的交織,猶如地麵雲上空茫的月色與遊離的煙影。

“很好。”最後一個音完全消失,他才走出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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