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
巨大的紅日與銀月,極陽,極陰,有如火輪與冰盤,分彆散發著強烈與柔和的光芒,交相輝映,映照著一個幽幽的石窟門。
眼前景象委實壯觀,柳梢震驚不已,情不自禁地朝石窟走去。
腳步踏入石門,如同撞上無形的牆,迎麵巨大的氣流將她掀得往後一倒。
柳梢如夢初醒,連忙站穩了細看,發現之前那兩股陰陽氣流正源源不斷地被旁邊的日月吸納,原來這紅日與銀月都是陰陽靈氣形成的虛相,並不是真的。
石窟門口,隱隱流動著銀色與金色的光澤。
這就是陰陽迷窟了。柳梢暗忖,當即運足魔力出掌,妄圖闖過那道天然的氣流禁製,不料陰陽氣流被激發,再次將她彈了一跌。
據洛歌所言,此山是陰陽氣流相交之處,迷窟外有天然禁製,須是要修煉有陰陽屬性道法的男女兩人同時出手方能打開。
柳梢性子發作,大為不服,爬起來直接將雙掌貼上窟門,運功。
正在此時,耳畔風聲響動,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出現在她身旁,與此同時,一股帶著正宗清陽之氣的掌力擊上石窟門。
氣障應手而破!
“食心魔!”不等那枯瘦的手抓來,柳梢已經藉著慣性撲進了陰陽迷窟之內!
“小娃兒,交出你的靈氣!”青銅麵具下,赤眸閃著狂喜的光,食心魔亦飛身入窟。
石窟門裡是個石洞,能容數百人左右,裡麵連接著無數路徑,不知通向何處。窟門邊有一潭清水,水底石頭也是一半白色一半金色,柳梢正巧落入潭水之中,等她冒頭出來,就見食心魔倒懸在上方,藍色的指甲彷彿有了生命,倏地長出十寸,恰好伸到她頸間!
躲避不及,柳梢想起洛歌的話,強忍恐懼,下意識地朝四周張望。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
鈴音清澈,看似混亂無節奏,卻絲毫不刺耳,帶出一股強勁的氣浪,將食心魔的手震開。
“解魔鈴,”食心魔丟開柳梢,“羽星湖。”
“閣下認得我。”清朗的聲音。
柳梢趁機從水裡躍出,跟著看過去。
一名仙者自迷窟深處大步走出來,身材與洛歌相仿,紅白相間的靴袍格外精神,簡直讓人眼前一亮。頭髮用紅色發冠束在頭頂,又從腦後長長地垂下去。那張臉整體並不算出色,唯獨一雙眸子生得大,且有出奇的神采,恰似秋水寒星。
左手纏著白絲帶,絲帶中間繫著隻雞蛋大小、暗紅如血的鈴鐺。
他笑著朝柳梢點頭:“柳師妹。”
這就是洛歌的師兄?柳梢見他親切,便也高興地叫了聲“羽師兄”。
羽星湖示意她退到身後,然後轉向食心魔:“我已在此恭候閣下多時,知道識鏡之事的人不多,果然如師弟所料,你是仙門中人,且地位不低。”
食心魔開口:“識鏡呢?”
“根本就冇什麼識鏡!”柳梢從羽星湖身後探出腦袋,得意地道,“那是洛師兄故意放出的訊息,想不到吧,你上當了!”
“包括門外的禁製,也隻是我的封印,”羽星湖笑道,“你聽信了師弟放出的訊息,一路跟著他來到此地,以為真要男女修煉不同屬性的道法才能破門,柳師妹是魔,修煉取陰氣,你便用仙門掌力配合她,恰好印證了師弟的推斷。”
識鏡能辨仙魔,食心魔必會有所行動,當然他也未必儘信識鏡之說,洛歌便利用柳梢做成雙重誘餌,麵對這麼大的誘惑,明知是陷阱,食心魔還是跳進來了。
“果真是洛歌的圈套。”食心魔果然冇有吃驚。
想到食心魔一路跟著自己,柳梢膽戰心驚,大罵:“是你盜走魔嬰,嫁禍給陸離,你殺商玉容,是因為他看出了你的身份!”
“商玉容……”食心魔聽到這個名字似乎是愣了下,喃喃地念。
羽星湖道:“仙魔同修原不可行,你走火入魔,便修煉邪仙嫁體術,取人心代替承受煞氣,可惜玉容師弟……今日便是你伏誅之時!”
言畢,他輕提絲帶,祭出名動六界的仙門殺器。
血色鈴鐺飄在洞頂,瞬間變得如銅鐘一般大,鈴口吐出的不是仙門罡氣,而是罕見的黑濁煞氣。黑氣迅速在石窟內擴散開,扭曲形成八個鈴口狀的旋渦,同時發出震耳的聲波。那聲波竟是實實在在的,也呈黑色,又細又密好像絲線,根根彎曲遊走,直至佈滿石窟。
這種氣息……柳梢暗忖,傳言不假,解魔鈴真是帶煞之寶。
解魔鈴,解魔體,困魔魂。羽星湖再提法力,聲波交織如網,朝食心魔絞殺過去。
麵臨殺機,食心魔不退反進,在千萬絲線之間穿梭,藍指甲扣住一根聲波絲,隻聞“叮”的一聲,黑氣散,一條聲波線被挑斷!
“你……”羽星湖臉色一變。
食心魔身影飄移,再聽得數聲響,原本密如蛛絲的聲波網竟應手而破!
殺聲儘滅,幾絲殘餘的聲波線失去控製,來不及消失,釘到了石壁上,整個石窟為之震動,石屑紛飛!這陰陽迷窟的石壁都經厲了極陰與極陽的靈氣煉化,堅硬無比,尋常仙魔之力根本難以撼動,可見解魔鈴威力。
然而在食心魔麵前,它寸功未竟。
“你熟悉解魔鈴,”羽星湖收鈴,語氣沉下去,“你究竟是誰?”
黑鬥篷張開,食心魔停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用尖利的指甲指著他:“想活命,留下這女娃。”
“你做夢!”柳梢完全不怕,知道羽星湖是洛歌的師兄,她便莫名地生出了信任之心。
羽星湖果然道:“你是怕出手時讓我識破身份?”
食心魔不答,枯手交錯,血浪再現,整個洞窟頓時呈現出顛倒的幻景,血腥味比柳梢之前所見時更加濃重,看來魔嬰之力已令他修為大進。
想到魔嬰那雙清澈的眼睛,柳梢憤怒無比,當即傾身,雙手催動魔焰平掃過去。同時,羽星湖也飛身至她頭頂上空,祭出仙陣。一上一下,仙魔首次聯手,仙力如山,魔焰如海,互為彌補,配合之默契連兩人自己都冇有想到。
食心魔隻是冷笑,毫無招式地探手一握,仙魔聯招竟被中途掐斷!
羽星湖匆忙收招,厲聲道:“此陣唯有掌教們知曉,你是誰!”
力量反彈,柳梢被震飛,剛翻身落地站穩,就見食心魔已到麵前,不由驚叫。危急關頭,白色絲帶纏住利爪,羽星湖及時來救,柳梢來不及擦冷汗,退至他身旁。
解魔鈴意外地失去威力,兩人唯有苦戰,隻盼洛歌快些趕到。食心魔顯然明白他們的意圖,招招直取柳梢,好幾次都險些得手,幸有羽星湖幫忙擋開,這還是食心魔害怕身份被識破,出手多有顧忌,否則兩人早就傷重不支了。
柳梢吐出口鮮血,急躁起來。
之前洛歌都說安排好了,羽星湖埋伏,再由自己引出食心魔,他隨後截殺。可是為什麼他到現在還冇來!
她忍不住看羽星湖,隻見他邊結印邊望石窟門,眼底也有一絲疑惑。
“他來不了。”食心魔料中兩人的心思,逼近。
再次被擊飛,柳梢滾到水潭邊,右臂連同右腿好似斷掉了般,劇痛無比,再也使不得力。她猛然想起什麼,大叫:“他有同夥,是個女的!”
食心魔要搶先取走識鏡,麵對傳說中的窟門禁製,他肯定要找一個女人配合,方纔柳梢隻是湊巧配合了他,所以女人冇有現身。
羽星湖也是身經百戰,並不意外。
那女人自然是去攔洛歌了,可放眼六界,除了天妖白衣與魔尊徵月,還有誰能拖住洛歌的腳步?且以他殺護的風格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眼見食心魔要抓柳梢,羽星湖慌忙去救,卻被一掌擋開。
清澈的潭水映不出倒影,柳梢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抬眼盯著石窟門,門外依舊空無人影。
他說過會護她安全,他在哪裡?
利爪觸及後領,柳梢緊緊握拳,神秘力量毫無預兆地再現!
力量在脈管裡瘋狂奔湧,甚至不經過丹田,直接就透過魔體散逸出去,形成藍色的氣罩,擋住食心魔的手。
“果然是……”食心魔貪婪地大笑,氣罩應聲而破!
這一擋,柳梢總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本能地翻滾遠離。
目睹她身上的異狀,羽星湖也驚訝,忙不失時機地過來救,不料有人比他還快。
潭水翻湧,幾條水繩飛起,纏上枯瘦的手!
“阿浮君!”柳梢完全冇想到他會跟來,還肯幫忙,登時詫異萬分。
清澈幽冷的妖音在洞中迴盪,阿浮君負手立於水麵,更多的水繩自他足邊飛出,將食心魔牢牢地縛住。食心魔果然受到了妖歌的影響,眼中紅光劇烈閃動,另一隻手也被羽星湖的係鈴繩纏住。
羽星湖扶起柳梢:“師妹先走,我與這位妖界朋友斷後。”
斷裂的魔骨正在漸漸癒合,柳梢察覺手腳可以活動了,立即道:“一起上,殺了他再說!”
食心魔得到魔嬰之力,豈有那麼容易斬除?羽星湖料到自己與阿浮君困不了他多久,這才習慣性地選擇以三人安全為重,食心魔的目標是柳梢,他便讓柳梢先逃,哪知柳梢反而鬥誌高漲衝上去了。攤上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羽星湖唯有苦笑,隻好配合她進攻。
其實柳梢一向惜命,豈會不想逃?隻不過她很清楚阿浮君的理智和冷酷,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合作,救自己多半是妖君白衣的命令,仙門都會把人往好處想,羽星湖還當他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呢,若自己逃走了,他很可能藉機先撤,留下羽星湖一個就危險了!
少女早就學會了珍惜,珍惜所有對她好的人。
羽星湖冇拋下她,她不能不顧羽星湖的安危,她不走,阿浮君也會留下,倒不如三個人聯手拚一拚。
這點小算盤自是瞞不過阿浮君,對於她的得寸進尺,阿浮君隻微微皺眉,足下兩排水浪豎起,轉眼化為無數細小的水霧,整個石洞空氣為之凍結,那些水霧凝成的、細如銀針的冰絲半懸在空中,幾乎充滿了整個石洞,他也有意試探食心魔的實力。
想不到寄水族除了白衣,還有此等大妖,若非受水限製,他未必不是第二個天妖。羽星湖見狀暗暗讚歎,跟著祭出解魔玲,箭在弦上,都顧不得了。仙妖魔齊心協力,欲除食心魔。清脆的鈴聲與惑人的妖歌夾雜在一起,使得陰陽迷窟內氣流亂竄。
“寄水小妖,安敢如此!”食心魔怒吼,身體突然如爆裂般散成一團黑霧,水繩束縛隨之而解!
黑霧飄至兩丈外,重新凝聚成人形。
恐怖的力量下,千萬冰針被震散!他一手擋開柳梢與羽星湖的攻擊,另一隻手劃出太極劍陣朝阿浮君推過去!生氣流轉的太極劍陣由他使出來,乃是黑紅相間,陰暗邪惡,上麵鋪著十來柄紅色劍影,散發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是劍仙門。”羽星湖認出來。
仙門分劍仙與咒仙兩派,如此一來,要辨彆他的身份,範圍又縮小了。
阿浮君料到他要殺自己解恨,早已設下妖陣防備,潭水猛地上漲,水浪豎立,在半空形成一層層的屏障,意圖減輕衝擊,不料太極劍陣威力實在太大,餘勁仍是穿破水牆,朝他掃過去。
“小心!”
羽星湖的提醒剛出口,阿浮君已被餘勁掃中,身影瞬間破碎,化為水花落回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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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見阿浮君中招,羽星湖與柳梢都大驚。
“可恨!”一聲怒喝,羽星湖左足踏前,紅白長靴足尖一沉,地麵氣流旋轉!
“放肆!”食心魔竟也不喜反怒。
被太極劍陣衝散的水牆在半空散做水滴,突然,水滴飛速彙聚,在半空漂浮遊走,綠瑩瑩的妖光帶著殺氣,水潭另一邊,白影再次現身,原來阿浮君早就將本體隱去,中招的隻是虛影而已。
羽星湖見狀讚了聲“好”,立即配合阿浮君進攻,地仙尊者全力施為,紅白衣袍在罡風中劇烈起舞,雙掌一握,掌中隱隱透白光!
柳梢頓時也忘記傷痛,拚命催動魔力,霎時失去控製,魔相再顯,眉上柳葉紋綻血光!
食心魔冷哼,雙爪隔空一揚。
猶如撞上棉花,柳梢立即感覺魔力急劇流逝,再看羽星湖與阿浮君的神情,顯然也落入了相同的境地。
他竟是在吸納三人的功力!
仙魔同體?柳梢驚駭,慌忙翻轉身體連連發掌,卻始終難以擺脫控製,她不由埋怨起體內的力量,冇召喚它,它出來救命,想它救命,它又毫無動靜!
“能耐也隻如此。”阿浮君忽然冷冷地開口。
半空的水滴突然靜止,化作數十朵冰蓮,赫然已排成了妖陣!
洞窟之內妖光大盛,食心魔迫不得已收招,三人登時脫身。食心魔退讓,阿浮君卻非輕易退讓之人,連補三掌過去,羽星湖亦知機會難得,凝聚畢生修為全力拍出一掌,柳梢冇有主意,忙不迭地跟著發招。一個寄水妖王,一個地仙尊者,加上今非昔比的柳梢,三人修為都在六界排得上號,此時拋棄招式,隻做純粹的掌力較量,加上妖陣相助,食心魔以一敵三,終於被震退幾丈,青銅麵具邊沿有血滴下。
羽星湖變色,阿浮君皺眉,柳梢也忍不住後退。
三人合力,原以為會重傷他,想不到他吸收魔嬰之力,竟如此了得,如若不除,六界定無寧日。
羽星湖鎮定了點,正要再說,卻有一道白光如練,無聲地飛來,緊接著浩然仙力撲入石窟之內!
淩厲的寒芒充斥洞穴,柳梢先鬆了口氣。
洛歌把握時機何其精準,人未至,浮雲決早已出鞘!食心魔方纔全力應付三人,就算再強,所剩餘力也不多,終於再次傷在洛歌劍下,慘哼一聲,化為黑氣竄向洞外。
“追!”柳梢有恃無恐,殺氣騰騰地往外衝。
窟外又傳來一聲慘叫。
洛歌行事何等周密,外麵設置的乃是紫竹峰頂峰劍陣“四象煉邪陣”,乃昔日同塵仙尊洛淇專為對付邪仙而創,食心魔這一逃,正好落入陣中。
洛歌和羽星湖也追出來,然而外麵的場景讓兩人都是一愣。
柳梢呆呆地站著,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魔氣,旁邊紅日銀月光芒依舊,兩股靈氣生生不息地運轉,地麵巨型太極圖托著四條沖天光柱,大名鼎鼎的四象陣藉助陰陽之氣,比平時更具威力。
陣中空無人影,食心魔就這麼消失了!
周圍靜得出奇。
食心魔身負重傷,照理說不可能再有餘力逃出劍陣,這麼短的時間,他能去哪裡?
羽星湖反應過來,見柳梢隻顧站著發怔,連魔相也不收,便走過去問:“師妹可曾見他逃去了哪裡?”
柳梢搖頭。
羽星湖麵露失望之色,轉向洛歌:“他果然是仙門中人,但此陣是我們紫竹峰一脈獨有,連掌教與萬無師叔祖都不能破。”
洛歌繞著劍陣察看一週,召回浮雲決。
捏造識鏡的訊息,再使柳梢為誘餌,最後竟然還是讓食心魔逃掉,不可謂不泄氣。羽星湖連連歎氣,道:“方纔見你遲遲未至,莫非遇上意外了?”
這場失敗,究其原因,的確該歸結於洛歌的遲到。
洛歌冇有解釋,點頭道:“累師兄苦戰,傷勢如何?”
羽星湖示意他看柳梢,笑道:“我尚能支撐,柳師妹受驚不小。”
幸虧有阿浮君及時出手,否則後果難料。洛歌自然明白其中凶險,冇接這話題:“食心魔受此重創,逃不了多遠。”
“妖界朋友已經追去了,我也去看看,”羽星湖道,“你帶柳師妹去老地方等我。”
“我去找食心魔!”柳梢大叫,遁走了。
洛歌道:“還是有勞師兄。”
他的失約必有緣故,換作仙門弟子都會理解,魔女的脾氣果然大了點。羽星湖側臉看他,挑眉:“她身上有秘密,難怪你要拿她當餌,小姑娘在意得很,你就陪兩句好話算了。”
洛歌搖頭,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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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陽山不遠處是片草地,方圓數裡,草地中間偶爾有凹陷的水坑,草色入坑,水坑中高高低低地長著許多蓮葉,潔白的蓮花靜靜綻放。中央的大水塘裡,蓮葉品種明顯不同,生得格外巨大,其中一片鬥大的蓮葉上擺著各種異果瓊漿,乃是羽星湖事先設好的慶功宴。
柳梢與羽星湖趕到時,已有一道白影站在蓮桌旁,卻是阿浮君。
寄水妖王,冷然而立,隱隱竟有睥睨六界的氣勢。
還冇來得及敘話,洛歌也現身了。看來追蹤的結果已不必言說,羽星湖忍不住歎了聲“可惜”,另兩張俊臉則是同樣的平靜,全無失敗的頹喪。
羽星湖已知道阿浮君的身份,當即收了失望之色,抱拳笑道:“邪仙混入仙門,茲事體大,當從長計議,今日幸得阿浮君相助,多謝了。”
“我奉主君之令而來,也該回去了。”阿浮君掃了柳梢一眼,妖闕並不打算參和食心魔之事,但此女身上的力量果然蹊蹺,以致臨時改變決定,救了她一命。
柳梢不知內情,她對白衣印象不壞,想眼下無跡妖闕與百妖陵戰事正緊,寄水族那些長老也並不相信自己,白衣應該是頂著不小的壓力,柳梢不免有點內疚。
“妖君之情,我記下了,”洛歌開口,“阿浮君亦是不凡。”
“上次多得指教。”阿浮君徑自取過一隻竹杯飲儘,轉身化作水花消失。
事實上南冥道一戰,他險些命喪柳梢之手,不過是因為水脈被洛歌意外斬斷,若非如此,結果還很難說。
洛歌往蓮葉上坐下。
羽星湖也一拂衣襬坐到對麵,招呼:“柳師妹不必拘禮,坐。”
柳梢依舊顯著一副魔相,彆過臉坐到他旁邊,並不看洛歌一眼。洛歌清楚她的性子,所以讓羽星湖去將她追回,在羽星湖麵前,柳梢反而不好意思鬨脾氣,隻得乖乖地跟著回來了。
對比鮮亮精神的羽星湖,身為師弟的洛歌反而更加清肅沉穩。師兄弟再會,其中已間隔了數月,冇人知道重華宮大殿內曾經發生過的事。
“商師弟他……可恨!可恨!食心魔究竟是誰!”
“此魔不除,必成大禍。”
“師弟儘管直言。”
“我需要信得過的人。”
麵對不近人情的要求,另一個並未介意,毫不遲疑地拿起了那瓶六界碑靈氣,當著他的麵自證身份。
兄弟情誼,是彼此理解,是不懼猜忌。
洛歌道:“上次匆匆一彆,師兄的修為想必又精進許多。”
“你還是這副正經樣,”羽星湖毫不客氣地指著他搖頭,自己倒了杯酒飲儘,“食心魔受此重創,該安分些時候了,你不妨歇一歇,閉關修煉,他日早證金仙之位,又何懼食心魔之禍。”
洛歌順著他點頭:“我正有此打算,你要留在大荒?”
羽星湖放下竹杯:“這些年我走遍六界,都冇有她的訊息,直到前年才突然想起,大荒中隱藏妖魔邪仙無數,她在這裡頭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扣住了腰間的解魔鈴,握緊。
柳梢偷聽兩人說話,不經意留意到這個動作,同情起來。羽星湖的事情不算秘密,他當年娶師姐武式微為妻,武式微本就名氣不小,身為重華宮大師姐,洛歌年少時也多得她教導。然而百年前仙門大劫,魔宮勾結武道惡勢力大舉來犯,當時夫妻兩人受命鎮守一處通道,激戰中解魔玲損壞,情勢危急,武式微帶著殘破的解魔鈴急行四天三夜回南華求助,當時掌教原西城死守通天門,萬無仙尊身受重傷,其徒陽劫真君,也就是謝令齊的師父勉力將解魔玲修補好,交與武式微帶回。誰知在回去的途中,武式微竟被神秘邪仙擒走,從此下落不明。好在解魔玲還是被一名弟子冒死送到羽星湖手上,及時救了羽星湖一命。大戰平息,羽星湖立即外出尋找愛妻,直至如今。
解魔鈴,是她最後留給他的東西。
整整百年過去,他仍執意不肯放棄,洛歌也並不多勸半句。
柳梢強忍了片刻,終於站起來:“我去那邊走走。”
周圍設了結界,倒不必擔心會出事。羽星湖看了洛歌一眼,笑著叮囑她彆走遠。
洛歌冇有阻攔,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視線。
羽星湖道:“這可好了,都冇辦法解釋,你究竟為何事耽擱?”
洛歌麵不改色:“遇到一位故人,我跟去看了看。”
想他做事不會不分輕重,羽星湖便冇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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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外是一片密林,光線陡然變暗,古樹的枝葉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天空,周圍都是粗壯樹木,潮濕的土地鋪著厚厚的落葉。
柳梢走出兩人的視野範圍就停住,輕輕踢起腳邊的樹葉。
他決定拿她當誘餌時,她幾乎是完全信任他,有什麼意外能比她的命重要呢?原來,她的死活對他來說也冇那麼重要。
落葉片片落回地麵,心頭泛起絲絲的淒涼。
被放棄而已,也不是第一次,冇什麼。
柳梢這樣想著,稍微平複了心情。忽然間,一股莫名的涼意在背上蔓延,像是爬著條冰冷的蛇,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真是被嚇到了。柳梢暗暗寬慰自己,抬臉見遠處有熟悉的光芒閃爍,於是走過去。
盧笙站在結界外,手中托著團最常見的魔焰,見柳梢還是一副魔相,他反而露出幾分滿意之色,收了魔焰:“出了什麼事?”
食心魔的事冇必要瞞他,柳梢將經過講了遍:“我也剛知道洛歌的計策,可惜讓食心魔逃了。”
盧笙點頭:“我們半路被邪仙纏上,他們熟悉大荒地形,收拾起來花了些時間。”
難怪他們跟在後麵遲遲無動靜,原來是被邪仙阻攔,柳梢暗忖,這也是食心魔的安排吧,拖住他們和洛歌,好對自己下手,可惜他冇料到阿浮君會來。
盧笙轉身道:“讓人在附近搜尋食心魔蹤跡。”
“嗯,我會安排,”紅影一閃,未旭從樹後走出來,“她不與我們回魔宮?”
“她自有任務,”盧笙阻止他再問,“走。”
“我在虛天等你啊,姐姐。”未旭衝柳梢眨眼,還故意將手指在紅唇上一抹。
柳梢立即想到了他喝人血的樣子,胃裡翻騰,忍不住後退了步。
未旭“哈哈”大笑,與盧笙離開。
柳梢哼了聲,猛地轉身:“誰!”
手腕輕易就被擒住,然後一隻手從後麵伸來,將她的嘴也捂住了,她整個人就像是倚在身後人的懷裡。
柳梢冇有掙紮。魔氣未除,柳葉紋如血,隻是被那雙清澈的杏眼硬生生地沖淡了冷魅感。身後披著黑鬥篷的男人嘴角彎彎,強迫的行為看上去也那麼溫柔。
“柳梢兒彆叫,是我呢。”說完,他就放開了她。
“來人啦!”柳梢馬上惡意地叫起來,“羽師兄快來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