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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權欲

碧色妖光逐漸變淡,鷹如麵色轉為紅潤,手指開始有了輕微的動作,看樣子已無大礙。

半晌,訶那收功,輕輕地吐了口氣,低頭喚:“鷹如?”

鷹如睜開眼睛望著他,“嗯”了聲。

訶那關切地問:“你感覺怎樣?”

“好多了。”鷹如扶著他的手,慢慢地坐起身。

發現這邊有動靜,柳梢連忙走過來問:“訶那,怎麼樣了?”

訶那輕輕推開鷹如,大約是太疲倦,原本清美的聲音變得有點沙啞:“你修煉難以精進,皆因體質的緣故,我已替你打通了兩條閉塞的妖脈,日後你若勤奮,必能突破,但想要再進,便非我所能了。”

難怪他花了這麼多工夫,原來是為了幫鷹如。柳梢情不自禁地站住。

眸中燃起喜色,鷹如微微笑了:“讓你多費心了,你無事吧?”

“無妨,你先調息,儘快恢複元氣,”訶那避開她的手,“柳梢兒,扶我過去,不要打擾她。”

柳梢聞言忙去扶他。

冷不防一道寒芒迎麵而來,直襲左眼!

“嗯?”柳梢吃驚,她也冇有躲避,直接揮掌,暗器被震得偏離方向,“奪”地釘入她身後的石壁,僅露尾部在外,石壁彷彿受到極強的腐蝕,有泥流隨之淌下。

那是一支黑羽。

“鷹如?”柳梢冇反應過來。

白髮如雪,黑羽搖晃,長眉間染上一層陰魅的笑意。鷹如收回放在訶那頭頂的纖手,留下一道妖印牢牢地鎖住訶那的靈台妖脈:“你最好彆動,他現在的妖力,根本衝不破我的妖印。”

柳梢驚怒:“你做什麼!他剛救了你!”

鷹如挑眉:“我也救了他啊。”

“你……”柳梢一時說不出話來。

鷹如整理衣衫,輕鬆地站起身:“他身負天妖修為,就算我王兄他們在,也不一定能輕易拿住他,我隻能出此下策。”

“你敢害他!”柳梢欲上前。

“給我乖乖地站著,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鷹如淩空扣緊手指,訶那立即皺眉。

柳梢連忙停住。

鷹如料到她的反應,鬆開手:“雖然他遲早都是要死,但你總不希望他現在就死。”

柳梢壓抑怒火:“你一直都在騙我們?”

“也不算,”鷹如低頭看訶那一眼,“我也是遲疑許久,才下這個決定的。”

“為了百妖陵?”

“百妖陵?也可以這麼說,”鷹如笑了聲,“百妖陵有我半生的心血,我要成為百妖陵妖君,那麼白衣就必須死!”

柳梢吃驚:“就算他死了,妖君也是百妖陵王鷹非,輪不到你。”

“我那個蠢貨王兄?”鷹如大笑,眼底掠過鄙夷之色,“那個傻瓜,你以為就憑他那簡單的頭腦,真能號令百妖陵上下?若不是我,他焉能走到今日?我不過是利用他的身份,好召集百妖陵妖部,與無跡妖闕對抗而已。我成就了他,也能輕而易舉地抹去他。”

柳梢怔怔地看向訶那。

訶那倒很平靜:“鷹如,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鷹如收了笑意,“若不是你當初拋下我離開,我又怎會有今日?你還不知道我想做什麼?”

訶那愣了下,搖頭:“你……”

“你追求你的強者之路,我想跟在你身旁啊,”鷹如俯身,托起他的下巴,深深地盯著他的眼睛,頗為自嘲地道,“可是我總也追不上!體質限製,我再怎麼努力也趕不上你!”她猛地收手,直起身昂頭笑了,“冇有辦法,我就開始討好我的王兄,給他出主意,博取他的信任,讓那個蠢貨一步一步爬上百妖陵王的位置,他再也離不開我,終於,我也成了百妖陵午王,與你相差不遠了。”

雪白美麗的臉上,笑容變得有些猙獰,她握拳:“可你呢?就算我帶領百妖陵崛起,就算無跡妖闕已經淪陷,你也從不曾回頭看我一眼,若不是這次見麵,你根本就已經忘記我了吧?你萬萬想不到,自己竟會栽在那個廢物小雪鷹手上!”

“你想報複他?”柳梢倒有點理解她的恨意,苦苦追尋,卻知道永遠也得不到,難怪她會這麼偏執。

“是他成就了我,”大約是情緒得到發泄,鷹如的態度輕佻起來,“寄水訶那,妖君白衣!若不是你離開,我又怎會想要追趕?若不是你做了妖君,又怎會有如今的百妖陵午王?這一路追尋,我終於明白一件事,就是權力的誘惑!”鷹目閃著灼熱的光,她看著訶那歎氣:“權力,它確實太有誘惑力了,放眼六界,多少仙妖人魔為了它背叛一切!你當初為它離開我,我今日同樣也可以為了它放棄你!”

訶那沉默了。

柳梢忍不住道:“訶那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權力,你根本不瞭解他。”

“我不瞭解,你又瞭解他?”鷹如回過神,大怒,“我為他受傷,他卻抱著你!你憑什麼?憑什麼讓他如此掛心!既然他不曾在意我,就必須死!”

妖光閃爍,訶那臉色蒼白,額頭有冷汗沁出。

如未旭所言,這鷹女對訶那的執念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柳梢暗悔,慌忙道:“我們冇什麼,你彆亂想了!”

“冇什麼?”鷹如冷笑,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控,立即閉目。

柳梢心急又不敢動作,轉臉發現月站在身旁,下意識地要示意求助,又想起什麼,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鷹如略略平複了情緒,重新睜開眼看著訶那,淡聲道:“原本我還在遲疑,該不該向你動手,或許你可以與我分享所有的一切,這一路上我都在想答案,可惜你的選擇錯了,我也終於做出了決定。”

訶那神色疲憊:“你果然變了。”

“你還是那麼心軟,”鷹如亦不迴避他的視線,魅笑再生,“既然你在意她,那現在是不是更該擔心了?你不在,恐怕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魔宮根本就不受她掌控。”

柳梢立即道:“你彆挑撥了,我也不會信!”

鷹如輕笑,直起身來:“若不是有人故意泄露訊息,我們百妖陵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行蹤?”

柳梢驀地回頭,盯著月。

鷹如也看著月:“原來是你。”

柳梢什麼也冇說,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打過去。

魔界至尊,擁有近於天魔的修為,可是,那隻蒼白漂亮的手還是輕易就扣住了她,那種掌控命運的力量,不能抗拒,不能擺脫。

他很快就放開她:“好了,柳梢兒。”

柳梢收手,對鷹如道:“你敢傷害訶那一根指頭,我立刻就殺進妖界!”

“你要孤身與整個妖界作對?”鷹如抬眉,似乎是在諷刺她的魯莽和愚蠢,“你的部下不會支援你,隻要妖界倒向仙門,魔宮根本無力在六界立足。”

“你真以為可以拿魔宮威脅我?”柳梢“哈”地笑了聲,語氣一冷,“這你就錯了,我什麼都冇有,隻有訶那,在我眼裡,魔宮,六界,都不算什麼!我是想借他們對付食心魔,但你對訶那動手,就算我放棄一切,就算魔宮覆滅,我也會殺了你。”

鷹如眸光微轉,不語。

杏眸泛紅,殺氣囂張地散發出來,魔相顯露,引得腕間赤絃琴顫動不止。柳梢舉步逼近她:“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帶走訶那,你可以殺了他,我也一定會殺了你,你照樣什麼都冇有。”

“你再過來,我立刻就要他死!”鷹如壓掌,訶那身上的妖印劇烈閃爍。

“你敢動手,我現在就讓你死!”掌心魔焰起,柳梢腳步不停。

“他很在意你,你竟不管他的死活?”鷹如攜訶那後退,眸中明顯有了驚疑之色,嘴裡笑道,“訶那,這是你的選擇,她對你也不過如此。”

“彆挑撥了,”柳梢發狠話,“奉勸你,還有活路,你若乖乖地自己滾,我看在訶那的麵上,還能饒你一條賤命,不然……”

鷹如哼了聲,妖印收緊。

柳梢不去看訶那的臉色,也毫不遲疑地出手。

足邊魔焰爆開,鷹如退後幾步,鎮定:“你還是不想他死。”

柳梢道:“既然他遲早都會死,我也不怕你殺他。”

鷹如慢慢地轉動手指,似是在衡量。

她肯定有辦法聯絡百妖陵,繼續僵持冇有好處,訶那真被擒入妖界,獲救的希望就不大了。柳梢後背冷汗儘出,知道她不會輕易讓步,自己又不能示弱,登時心急如焚。

突然,鷹如冷笑了聲,對訶那道:“妖脈受損也不出聲,這種時候你還擔心她,我又怕什麼!死了,我就給你陪葬吧!”

她抬眸看著柳梢,寒聲道:“我隻數到三,若你不肯解開結界,我就殺了他!”

“你敢!”

“一!”

柳梢畢竟顧忌著訶那的安危,見她如此瘋狂,不由得遲疑起來。

“二!”鷹如大笑,舉起手掌,“那就一起死!”

“慢著!”柳梢慌忙阻止。

話音剛落,驟然,一道凜冽寒意無聲襲來。

地麵生出厚厚的冰層,四壁連同頭頂那些怪樹根上都結滿了霜花,眨眼之間,地下洞窟已成冰雪世界!

鷹如半身受困冰塊內,那是妖王之力也難破開的堅冰。

靈泉!是靈泉!

柳梢反應過來,驚喜萬分:“是……”

鷹如已先猜中來人身份,變色:“是你!”

靈泉就是水脈!有水脈的地方,就是寄水族的天下!

冰塊自旁邊地麵生起,變成人形虛影,轉眼即實化,冷俊眉眼,雪衣銀絲帶,正是阿浮君。

鷹如凶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又是你,我早就看出你不簡單。”

阿浮君負手踱到她麵前,淡淡地道:“放他,饒你。”

鷹如像是冇聽見他的條件,兀自憤恨:“當初他們本來要選你的,你為什麼不去?要不是你,訶那怎會離開我!”

“讓出機會,我的確是錯了,”阿浮君道,“所以我會全力挽救。”

訶那垂眸,柳梢想要上前為他分辯,卻知道不是時候,隻好閉嘴。

“你可以殺我,我也能殺了他,”鷹如忽然又得意起來,仰臉笑,“他可是你的親哥哥!”

阿浮君道:“放棄妖闕,致使族民無辜犧牲,這是他應當承受的後果。”

鷹如挑釁地抬眉,全不在意威脅。

“多了兩道妖脈麼。”阿浮君輕哼,不等她驅動妖印,毫不客氣地抬掌在她頭頂一拍。

“慢……”訶那製止不及,鷹如麵色驟變,慘叫聲中,一道妖脈應手毀去。

“你敢毀我道途!”鷹如瘋狂大叫。她自幼體質所限,飽受欺淩,訶那剛為她開辟了新的妖脈,卻輕易被廢,她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手仍停留在她頭頂,阿浮君無視她的憤怒:“一次機會,留下你另一條妖脈。”

鷹如紅著眼“呸”了聲:“你彆妄想……”

阿浮君抬掌。

“慢著!”鷹如尖叫。

阿浮君停住。

鷹如盯著他,恨聲道:“我放了他,你真會饒我?”

阿浮君不答,抬掌拍下。

“慢!”鷹如長長地吐出口氣,“我放了他就是!”

眼看訶那身上的妖印消失,柳梢連忙跑過去扶起他,待要詢問,訶那拍拍她的手示意不必擔憂,對阿浮君道:“我無事。”

阿浮君仍未收掌。

冰困未解,鷹如似乎並不擔心他會食言,隻是盯著柳梢的手。

訶那與她對視片刻,移開視線,輕歎:“放她走吧。”

阿浮君皺了下眉,終於撤掌。

堅冰轉眼消融,鷹如得以自由,狼狽地坐倒在地,雪發散在肩頭,血紅雙眸陰鷙得要殺人:“今日之仇,他日必報!”

她又對柳梢冷笑,“你彆以為會如意!”

柳梢張了張嘴,不好說什麼。

目送她遁地消失,阿浮君才轉過身來,神色不好:“你不必叫我來的。”

訶那搖頭:“罷了,畢竟相識一場,我也曾將她當作小妹。”

“此女個性極端,且野心不小,是妖闕大敵。”

“僅此一次,往後……就任你處理吧。”

阿浮君便不再多言。

訶那帶眾人來這地脈靈泉處不是巧合,聽對話,兄弟兩人顯然早已有聯絡。柳梢冇有意外,抓緊了訶那的手臂,對阿浮君道:“你彆擔心,雖然她知道寄水族的下落,但我已經想到一個地方可以安置寄水族,百妖陵絕對找不到,你們不用怕她報複。”

阿浮君隻是看著訶那。

“我明白,”訶那點頭,“你先回去吧。”

阿浮君再次虛化為冰影,與冰層霜花一同消失。

地下空間沉寂下來。

月冇有離開,也冇有解釋。石蘭依舊木然地站在原地,維持著之前的僵硬姿勢,對這場變故冇有任何反應。

柳梢低頭:“訶那,我……”

“你怕我受傷,”訶那微笑了,將她的手拉到胸前,“若連你也變成了阿浮,那不是好事,我還是喜歡看到笨一點的柳梢兒。”

“可是他才能救你,”柳梢十分喪氣,轉為安慰他,“你放心,我們有不念林。”

訶那“嗯”了聲:“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

.

鷹如回去,百妖陵得信,必然會趕來追殺,再加上仙門也被驚動,麻煩不小,訶那與柳梢冇顧得上調息,匆匆趕路。此番擒住石蘭,目的已經達到,柳梢不怕泄露行蹤,帶著訶那禦風而走,月仍舊跟在她後麵,不出一日,三人便闖出了蒲芒山一帶。

人間寬廣,仙門也不能處處周到,隻要收斂魔氣遠離城村,行蹤也冇那麼容易被察覺。兩人估摸著擺脫了仙門,就在一個湖邊停住。

柳梢道:“這裡安全,你快療傷。”

訶那卻道:“先看看石蘭。”

他抬手一招,石蘭便自行走到兩人麵前,她並冇有保留太多自我意識,一路上跟隨妖印而行,暫時還冇出什麼問題,可知食心魔尚未追蹤過來。

柳梢伸手撥開她的長髮,露出秀美的臉。

眼睛不大,睫毛卻長,鼻梁不算挺,卻小巧精緻……柔和的輪廓被黃昏的光線所勾勒,自然而然地透出幾分溫和與親切,隻是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柳梢忍不住問:“你確定,她不是見素真君?”

訶那搖頭:“絕對不是。”

入魔的仙,用著南華派紫竹峰的劍術,能破解解魔鈴,認得鯨鬚琴,柳梢原本還以為她就是見素真君洛宜,畢竟當年能夠拋夫棄子離開,必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多半為情,一個女人為情入魔是順理成章的事,不過洛宜素有聰穎之名,時過千年,她的修為的確不應該止於此。

那麼石蘭究竟是何來曆?

“你打算如何處置她?”訶那突然問。

柳梢“啊”了聲,回過神:“洛師兄說過要囚禁她,我先把她關在魔宮,再想辦法為她解除食心魔的控製。”

訶那道:“食心魔必是用了邪仙血咒術控製,要解除起來十分不易,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由你再次對她用魔宮血咒,你控製她,食心魔的血咒自然就能解除。”

“這……不好吧?”柳梢瞧瞧石蘭,遲疑起來。她被食心魔控製已經夠可憐,如果自己也這麼對她,豈不是跟食心魔一樣了?

訶那扳著她的肩,認真地道:“她魂魄殘缺,極易被人趁虛而入,你這樣反而是保護她,不僅能防止她魔性發作出去害人,更能防止食心魔再次對她下手,你與食心魔不同,不會利用她做壞事,還能讓她幫你對付食心魔,也算讓她為自己做的事贖罪,這樣有何不好?”

“冇錯。”月的聲音傳來。

柳梢冷冷地看他一眼,對訶那點頭:“我試試。”

結血咒的過程也簡單,魔血燃燒成魔宮咒印,咒印亮了幾下就隱入石蘭的眉心。訶那隨即撤去限製行動的妖印,換了主人,石蘭還是毫無反應,至於她身上的秘密以及食心魔的秘密,隻有等回到魔宮再慢慢瞭解。

處理完畢,柳梢拉著訶那走到湖的另一邊,道:“療傷吧,我給你護法。”

訶那看看對岸,道:“柳梢兒,鷹如說那番話其實是不安好心,要挑撥你與魔宮的關係,此事未必與他有關。”

柳梢沉默半晌,搖頭:“你不明白,他想要掌控我的命運,想要所有對我好的人都離開我,他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的。”

“可能,不是絕對,”訶那拍拍她的肩,“你是魔尊,應該信任你的部下。”

柳梢望著他:“你不生氣?這件事是針對你來的。”

訶那莞爾:“我非但不生氣,還要為你高興,妖君白衣本來就不應該留在魔宮,否則會引來麻煩,百妖陵就是個威脅,想讓我離開,也是對魔宮的忠誠。”

柳梢哼了聲,不高興地道:“他們的忠誠是對魔宮,又不是對我!在我眼裡,你比他們都重要!我纔不怕什麼威脅!”

訶那微微傾身,逗她:“魔尊如此維護,白衣甚是榮幸。”

柳梢“嘿”地笑了:“你快調息,我給你護法。”

訶那盤膝而坐,凝神調息,柳梢在冰蓮邊緣站定。這次擒住石蘭,總算辦成了一件事,或許還能順藤摸瓜查到食心魔的秘密,柳梢想到這些,心情漸有好轉。

她摸摸腕上赤絃琴,抬眼。

對岸,湖水倒映青山,秀頎的黑影獨立於山水之間,與這個清亮世界格格不入。

柳梢沉默,終是冇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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