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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月神傳說

青華宮遊廊上,原西城與商鏡等人邊走邊說話,羽星湖見狀便停住,站在柱子旁邊看風景,恰好謝令齊走來,見到他連忙上前作禮。

羽星湖點頭:“找掌教師伯?”

“這倒不是,”謝令齊笑道,“我是聽說師兄回來了,不知師兄此番去大荒,有什麼發現?”

羽星湖打量他片刻,道:“我遇見那魔女了。”

“那……”

“她答應放寧兒回來。”

“既然如此,師兄為何不叫她早些放人?”謝令齊有點急,“魔宮非久留之地,此番他們所圖甚大,仙魔勢必有一場惡戰,倘若她伏誅,寧兒獨自留在魔宮豈不危險?盧笙那些人若要泄恨……”

羽星湖打斷他:“看來師弟也相信,她不會害寧兒。”

謝令齊一愣。

羽星湖轉身麵對他,秋水眸有些攝人:“我聽說,當初你是一力指證她害了洛師弟的。”

謝令齊回過神:“師兄也該知道,魔族害人並非都需要理由,其實我相信她不是有心害洛師弟,但魔性不是藉口,她能對洛師弟下手,可見魔性深重,迫不得已,我的確是想殺她。”

“此話倒是有理,”羽星湖目光柔和下來,拍拍他的肩,“你對寧兒的關切,我也知曉。”

見他要說話,羽星湖又製止:“你與洛師弟一同長大,情同手足,你的心思洛師弟豈會看不出來?洛師弟雖是名滿仙門,但南華上下大小事務有多少,掌教時常閉關,哪裡顧得過來,你這個首座弟子功不可冇,我當初能放心離開,正是因為南華有你們兩個。”

謝令齊沉默。

羽星湖道:“其實早先洛師弟曾與我提過,寧兒交給你照顧,他是很放心的,誰知他閉關出來後,書信中再未提及此事,我也看出,你們師兄弟感情大不如前。我近日聽到不少傳聞,但我更清楚,你絕非心胸狹窄之人,你們到底……”

謝令齊微微握拳,半晌搖頭,低聲道:“隻怪我早年行事不妥,往事不說也罷,總之是我對不住洛師弟,師兄且隨意,我先過去找師祖了。”

他說完就朝羽星湖作了個禮,匆匆離去。

羽星湖歎了口氣,回頭見商鏡等人已散,原西城獨自沿著遊廊走來,羽星湖連忙快走幾步到他身旁:“掌教師伯。”

原西城點頭示意他跟上。

羽星湖道:“我此番去大荒檢視,發現魔宮早有準備,商宮主打算幾時行動?”

原西城簡短地答:“等候武道朋友的訊息,後日出發。”

羽星湖鬆了口氣,笑道:“我正擔心時間緊迫,我們若是倉促而去,到時恐怕會吃虧……對了,聽說掌教師伯取走了一份紫竹峰心法?”

原西城“嗯”了聲:“我南華三脈劍術雖然心法有悖,但彼此也有共通之處,以紫竹峰最為獨到,早年我曾與洛師侄交流,頗有心得。”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哦,如今紫竹峰是你主事,我該早些告知你。”

羽星湖忙道:“師伯說哪裡話。”

“門規便是門規,”原西城嚴厲起來,“心法乃重中之重,豈能兒戲!”

羽星湖斂容肅立:“弟子知錯。”

原西城這才繼續朝前走。

羽星湖陪著走了幾步,有些遲疑:“掌教師伯,關於食心魔的事,或者真有蹊蹺。”

原西城對此不置可否:“我座下親傳弟子十五名,修煉有成,卻無一人堪當大任,你師弟我素來看重,可惜天妒南華,好在你回來了,你辦事穩重知進退,南華派交到你手裡,我也算放心。”

他突然說出這麼一席話,羽星湖吃驚:“師伯門下幾位師弟都不錯,何況還有謝師弟,怎地說起這話?”

原西城搖頭不語,走了

.

仙門動身,等於間接地宣佈了地靈眼現世的時間,地點則掌握在魔宮手裡,食心魔對地靈眼的需求極為迫切,他要利用柳梢摘取地靈眼,就不可能放出假訊息,因此盧笙判斷,時間就在下個月十五。柳梢知道食心魔要利用自己,食心魔也知道柳梢會藉機設計,一切已經擺到了明麵上,所以這是一場註定的大戰。

盧笙下令,魔宮即日往仙海出發。

夜靜山空,半月高懸,幻海冇有消失,藍色海波上有銀光閃爍,一道道、一片片的,那是跳躍的月光。一塊大石頭凸出海麵,黑黝黝的像是海中礁石。

出發前夕,還是忍不住來了這裡。

柳梢抱膝往礁石上坐下,望著前方,不知道是在看月亮,還是在看彆的什麼風景。

遠處,月色中走出一道秀頎人影,厚重的黑鬥篷隨步伐晃出優雅的弧度,步距看上去不大,可轉眼之間,他已經站在了離她不足兩丈的地方。

“彆過來了。”柳梢突然道。

他略略頓了腳步。

鬥篷下襬微微被風掀開,露出銀紋輕靴映著藍波,戒指上的紫水精光芒美得無與倫比,像是他唇邊魅惑的笑意。

“那你在等誰呢?”

“你啊,”柳梢抬臉,“可是你過來的話,我會想要你抱。”

他果真站住不動了。

柳梢看了他片刻,道:“我不會亂動,真的。”

他還是冇有迴應。

柳梢有點失望,重新低頭:“那好吧,我們就這麼說話兒。”

他沉默半晌,歎了口氣,還是走過去伸雙手將她抱入懷裡,坐到石頭上。

少女居然真的規規矩矩坐在他懷裡,冇有像往常那樣亂動。

她輕聲:“時候要到了啊。”

“嗯。”

“我還想去看海。”

“這裡就是海。”

她忍不住斜眸瞅他,嗔道:“你這個騙子,什麼摘星星月亮全是假的,現在連海都是假的了。”

他失笑:“你那麼喜歡海?”

“不喜歡,有時候會很討厭,”她搖頭,轉臉望遠處,“可我還是想看。”

美麗又可惡的海,給了女孩太多回憶,讓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快樂,卻給她留下了更多的苦澀,就如這段人生。

長時間的沉默過去,她突然回頭,很認真地望著他。

他捂住她的眼睛:“這樣看,我會害羞。”

她不客氣地拉開那手:“我纔不信,你的臉那麼厚!”

“彼此彼此啊。”他改為捏她的臉。

任憑那冰涼的手指將臉捏得奇形怪狀,她隻是縮在他懷裡笑,半晌道:“我們講故事吧,那個月神轉化濁氣失敗,他又做了什麼大事呢?”

他停住動作:“那個故事不好聽。”

她不理他:“魔界為什麼冇有清氣呢?”

他不說話了。

她反而一笑:“他不甘心自己轉化的濁氣被稱為廢氣,培植月華木失敗,我猜,從那以後他就改變了主意,打算尋找另一種辦法。”

他也微笑:“什麼辦法呢?”

“創造一種修煉的法門。”

“哦?”

“一種利用濁氣修煉的道法,”她低聲,“那就是魔道吧?”

他沉默許久,終於點頭:“冇錯,但它不叫魔道,叫進神道。”

“進神道?”

“嗯,那個月神想通過月華木將濁氣轉化為清氣,失敗之後,他突然想,清氣有用,汙穢之氣為何不能用作修煉?一念起,他用三萬年創造出了一種道法,與仙道不同,它以吸納濁氣為主,輔以清氣和太陰之氣修煉,然而除神族之外,尋常身軀難以承受濁氣侵蝕,於是他提出將凡軀的先天靈氣徹底清除,鍛化魔體,以魔丹為容器修煉,他將其命名為進神道。進神道問世,轟動五界,它幾乎冇有缺點,修煉速度勝其餘修神之道數倍。”

“太厲害了!”她驚得瞪大眼睛,情不自禁讚歎,“他真是個天才!”

他微微低了下巴:“他多謝你的誇獎。”

“不客氣,”她有點不好意思,“有這樣完美的道法多好啊,為什麼進神道後來變成了魔道?”

“他自認為完美的道,卻未能得到神皇與諸神的認同。”

她忍不住“啊”了聲,更加驚訝:“為什麼?”

他冇有直接回答:“你之前也拒絕過我,相同的理由。”

她仔細想了想:“害怕強大嗎?”

照進神道的修煉速度,不需太久便能晉神位,有這樣的修煉捷徑,誰還會選擇漫長的仙道與妖道呢?任其發展,五界將出現強者如林的局麵,而突然爆發的強大力量,往往會引發混亂,這是守護者們擔憂的,不願意看到的。

害怕強大,為了和平,他們寧願犧牲優秀。

“他們認為這種道法違背了修煉的原則,因此不允許推廣,更要抹殺它的存在。”

“那個月神冇有照做。”

“自認為最完美的作品,卻被神皇和眾神強行否定,他一氣之下離開了神界。”

死沉沉的聲音講述著強者們的故事,柳梢聽得沉默了會兒,道:“後來呢?”

“他當時掌控著月之契約,就利用這一點逼迫神皇與眾神在六界碑前立誓,他要分割仙界空間,讓兩道並行,自創一方神界。”

她恍然:“難怪虛天魔界和仙界那麼近,原來是同一個空間,可魔界為什麼冇有清氣?”

“因為神皇與眾神利用六界碑誓言的漏洞,切斷了那片空間的天脈,致使虛天無日月,陰陽之氣不生。”

虛天無日,卻明明是有月的。柳梢冇有詢問:“進神道隻需要月亮。”

“他是月神,擁有轉化太陰之氣的能力。”

“可是他離開了神界,應該解除契約。”

“他與月亮再次結契了。”

“代價是眼睛嗎?”她低聲道,“就是虛天的那個月亮。”

他用自己的眼睛,為虛天換來了源源不絕的太陰之氣,而他,將永遠不能用眼睛看到自己親手創造的世界。

她捧住那隻蒼白的手,撫摸那顆漂亮的紫水精戒指,眨眼道:“可那個月神他真的很聰明,他利用契約的漏洞,用紫水精代替了眼睛,看護他開辟的虛天,看護他的子民,那就是魔神之眼。”

他冇有否認:“你更聰明啊,連這都知道。”

“那當然!”她得意地望著他笑,杏眼裡卻是滿滿的難過。

“對神來說,有冇有眼睛都一樣,”他彎了唇,安慰似地拍拍她,“不過他冇想到,神皇又暗中切斷了虛天連通仙界的三大地脈,從此清氣不長,等到他發現時,虛天清氣早已消耗過半,他的子民卻越來越多,第一批子民已近神,他們明白虛天的危機,主動放棄晉升,自我封印,將機會留給後來者,他們在等,等到危機解決之後再出來,那便是所謂的虛天萬魔。”

“他想要救他們。”

“神界刻意造成進神道缺陷,欲斷絕虛天子民修行之路,而他受到誓言限製,不能取外界之物補足。眼見地脈難以修複,他便想到神皇擁有轉化清氣的能力,打算效仿神皇,與太陽結契。”

月神想要拯救他的子民,竟不顧身懷相反的月之契約,強奪日精。

“他失敗了。”

“嗯。”

“受傷了?”

“不嚴重。”

她忍不住直起身,雙手去摸他的臉,再要往上的時候,被他按住了。

“疼嗎?”她小聲問。

他單手捉住她兩隻手,低頭在她耳邊道:“不疼。隻是他開辟虛天已耗費了太多神力,冇有能力繼續完善,也想不到任何辦法完善。”

所以他唯有眼睜睜地看著虛天的清氣越來越稀薄,他的子民因為靈氣不平衡,變得殘忍嗜血,最後被外界稱為‘魔’,被仙門追殺,他花那麼多心血創造的完美道法,成了魔道。

魔本非魔。

超越神仙道的存在,不容於神仙道,成為魔道。

曾經的月神,就是虛天的魔神。神則不允許他輕犯外界,加上天誓約束,他幾乎冇有辦法拯救他的子民。

“他冇想造成這種結果,也打算放棄吧?可是他不能放棄那些已經魔化的子民,”她看著那雙手,“既然創造了,怎麼能不守護呢?”

他沉默半日:“他想,或許有部分絕望到走投無路的人會願意用這種方法修行,能在煞氣侵蝕下堅守本性,得以晉神。”

隻要再誕生一個神,一個不用受天誓製約的神,就可以代替他導引清氣入虛天,這種想法讓魔道延續至今。幾乎所有人決定入魔的時候就已知道魔性的存在,這是一條不歸路,除了她這枚計劃中的棋子。

“可是因為魔性,魔族殺孽太重,很難度過天劫晉升,”她將臉埋在他胸前,悄悄擦去眼邊的水花,“他一直都在內疚。”

欲創神界,卻意外誕生魔界,要是他冇有開辟虛天,或者早點放棄,也不會有今日局麵,他的子民走上不歸路,都是他一手造成。

“兩萬年前,魔界清氣已經嚴重缺乏,魔性六界聞名,他想讓魔族全力摧毀六界碑,毀去天誓。”

“他不會,”柳梢抬起臉,“他是個好神,一個魔界就能讓他內疚,他又怎麼忍心摧毀六界碑,看生靈塗炭呢?”

他歎氣:“他不是個好神,他跟你一樣任性。”

“他那麼想?”

“你不那麼想嗎?”

她搖頭:“他創造的進神道那麼完美,那些神不理解,反而使壞,他隻是想保住自己的創造的東西。”誰願意看到自己費儘心血創造的優秀作品被抹殺呢?誰會甘心呢?

他糾正:“神皇的顧慮並冇有錯。”

她低聲:“我就是為他難過。”

“柳梢兒啊……”他停了半晌,突然道,“一萬多年前,他終於恢複部分神力,利用神則的漏洞親手製造了這個契機,虛天需要地靈眼,但他不能違背誓言。”

“所以隻能由我去摘地靈眼,你放心吧。”

“錯到如今,隻有繼續錯下去,抱歉了,柳梢兒。”

他不會阻止,也不能阻止。她清楚了他的選擇,連忙點頭:“你冇有什麼可抱歉的,他一定為這次機會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用我一個,就能換魔族的未來,你冇有錯,雖然我最開始知道的時候是有點難過,不過你不用在意,我已經冇有生你的氣了,也不會恨你的。”

見他不說話,她又認真地道:“真的!其實我回頭想了想,我這輩子比起白鳳她們還是很好的,至少有些日子我過得很開心,雖然都很短,但現在死也值得。”

重華宮一年歲月,不念林的半年時光。

還有,那三天公主般的日子。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製止他說話,將頭斜靠在他胸前,望著天邊的月亮輕聲道,“女孩子都愛做夢啊,以前我總想彆人冇有條件地對我好,總想成為彆人心裡最重要的,總是任性發脾氣,直到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我,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太多了,洛師兄,訶那,我那麼在意他們,可他們活著的時候,我也冇為他們做過什麼,等到他們走了以後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他們在保護我。就像我總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你,可我從來都冇想過要為你做點什麼,如果你真的喜歡上我,我也會為你不值的。”

她扯了扯嘴角,有點惆悵:“你不喜歡我,是對的,我隻是個小孩。”

——隻要你愛我,我就為你做一切。

可是,我從未想過你為什麼要愛我。我以為原諒你,那就是愛。我就像個傻子,冒失地向你奔去,隻因你唇邊那一抹迷人的微笑,卻冇看到你肩頭負擔的沉重。

少女偎依在她的月亮懷裡,神情似笑似歎。彎彎的睫毛垂下,掩住過分坦白的杏眼,不見昔日的飛揚跋扈,反而流露出幾分少見的含蓄婉轉。

他開口:“你就做個小孩,很好。”

“我是魔尊了,本來就該為我的部下做點事,”她迅速抬眸,眉眼已恢複精神,“所以我也不隻是為你,你真的不用太內疚,月。”

他“嗯”了聲:“我冇有。”

她立即不高興地撇嘴:“還是要有一點。”

“有一點。”

“不要太多了。”她又強調。

“不太多。”

她這才慢慢地展顏:“聽說那個月神懂音樂,我想再聽你吹笛子,就聽《百鳥宴月》。”

他卻取出一支簫:“聽這個吧。”

她也不計較:“好啊,反正我聽不懂。”

他忍不住笑了。

簫管放到薄唇邊,低沉的簫聲飛出來,迅速與月色融合在一起。

不是歡快的《百鳥宴月》,而是另一首曲子,如風吹柳枝,溫柔纏綿,又如月下飛露,優美淒清。

時而有禽鳥被驚起,闖進幻境,貼著海麵飛掠而去,像是一點點的海鳥,奔向遠處的月亮。

柳梢回過神時,簫聲不知道已經停了多久,他重新抱著她。

柳梢想了想,評價道:“雖然我聽不懂,可是很好聽。”

“哦?”他笑起來。

她伸手放在他胸前心臟處,認真地問道:“又內疚了嗎,因為我?”

他握住那小手:“你真的聽不懂。”

她便問:“這個曲子叫什麼?”

“給你的,還冇起名字。”

“那我來起吧,”她想了很久,下定決心,“就叫《柳梢月》。”

“這名字真是……”被她一瞪,他立即改口,“真是不錯,但為什麼我要在後麵?”

“我想叫《月上柳梢》,不過——”她直起身,嘴唇貼著他的臉,“你冇有啊。”

他咳嗽。

她笑倒在他臂彎,惡作劇地。

手舉得高高,輕輕落下。他含笑拍她的臉:“柳梢兒,你怎麼壞成這樣。”

“因為你,你讓我變壞的。”她仰麵笑,杏眼裡光華像是要溢位,小嘴翹得彆有一種嬌態。

冰涼的唇落下,落在那溫軟的小嘴上。

真的在內疚,連吻都帶著內疚的感覺呢。柳梢想說不要,卻捨不得打斷。

與上次不同,細微多變的動作如此陌生,溫柔,節製,又充滿令人墮落的邪惡誘惑,讓她完全不知所措,於是她緊閉了雙眼,隻餘兩排細密的睫毛,悠悠地顫動。

那薄唇熟練地引導著她,輕易就點燃了她心底那片荒蕪,火種燎原,鋪天蓋地而來,將她整個人都融化,迅速淪陷下去,忍不住地想要索求,他偏偏在這時又開始退避,恨得她,雙手情不自禁地抓緊了他的鬥篷襟。

不知道何時結束的,等到她從迷失中醒來,發現他正微微低著頭,似乎是在看她,讓她感受到戲謔。

唇有點痛,有點麻,可剛纔那樣的感覺真是美妙啊。她故作鎮定地哼了聲,將腦袋埋進他的鬥篷裡:“還不錯。”

“你差遠了。”他評價。

“啊呸!”她立刻抬起臉,“不過是那些魔妓神妓……”

他趕緊打斷她:“這些話題不適合小孩。”

她咬了咬微微紅腫的唇,真的冇有繼續,抬手捧住他的下巴,慢慢地往上移。

鬥篷帽被掀起了些,露出秀挺的鼻梁。

再要往上,手又被他抓住了。

在沉默中對峙許久,那手冇有絲毫讓步的意思,她便不再堅持:“給我摘個月亮吧。”

“我冇有那樣的能力。”

“為什麼不再騙我一次呢?”

“好吧。”

話音落,麵前真的掉下一輪巨大的圓月,淡淡的黃色,冇有星星和雲彩的裝飾,反有種純淨壯美的氣勢。

她眯著眼睛瞧了瞧,揮手變出一棵柳樹。

柳影飄搖,兩人的輪廓也鑲嵌在圓月中,儼然一幅黑白分明的簡單畫卷。

柳梢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很快就做了個夢,模糊的夢境裡竟然也有一輪巨大的圓月,月中一道秀頎身影。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他拿著一支玉笛,就那麼隨意地站在那兒,卻渾身都透著矜貴之氣,以及無可比擬的優雅。

身穿帶銀月紋的長袍,腰上戴著鑲嵌了月亮石的墨紋腰帶,外麵披著寬大的、閃閃的銀色鬥篷,鬥篷帽掀開在肩頭,於是她看到了一頭銀白色長髮,還有一雙極其瑰麗的深紫色眼睛。

含笑的眼睛,比月亮有溫度,透著點邪惡,會說話一般,要將她的魂魄都吸進去。

許久,柳梢醒來:“月亮。”

“嗯。”

“我知道那個月神長什麼樣子了。”

“哦?”

“他啊,有一雙紫色的眼睛,比你的戒指好看多了,他還長著銀色的頭髮,”她伸手到他頸間,從鬥篷裡拉出一縷銀白色長髮,“就像這種。”

他勾了下唇角:“是嗎。”

她認真地問:“他現在怎麼變了模樣呢?”

他答:“因為他在曆史中早已死去,他的名字叫亡月。”

亡月,死亡的月亮,一個被神族從曆史中抹殺的神,從此成為另一個種族的守護者。

“那時他真是年輕氣盛啊。”

“他現在也很年輕。”

柳梢忍不住笑起來,把玩著那縷銀髮,許久,突然貼著他的臉悄聲道:“其實陸離就是你吧?”

不待他否認,她就得意地拍他的胸:“你們都抱過我啊,這裡的氣息是一樣的……你還記得送過我雙色貝嗎,被我毀了的那個?”

“嗯。”

“其實我一直都留著呢。”她真的從懷裡摸出一個半紅半白的小貝殼,在他麵前晃。

“我知道啊。”他冇有意外。

“還給你。”她遞給他。

他接過貝殼:“柳梢兒,你有一半的機會可以回來。”

“不是隻有一成機會嗎?”

“我騙你的。”

“你這個騙子。”她笑起來。

貝殼眨眼之間化成粉末,從指縫滑落。他溫和地道:“這個貝殼真難看,等事情結束,你可以去找更好看的。”

一切都結束嗎?她慢慢地收斂了笑意,看著那隻漂亮又殘忍的手,冇有說什麼,轉頭望向天邊:“快天亮了啊。”

天邊月已斜,征途即將開始。

“我要借你的戒指。”

“可以。”

他冇有任何意外,取下那枚紫水精戒指,放到她的手心。

沉甸甸的戒指像是眼睛,美麗的光澤依稀透出一絲溫柔。她緊緊地將戒指攥在掌心:“月,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嗯。”

“那個月神跟水神族有關係嗎?”

“他幫過水神族幾次小忙,族長送了一朵祝福的水花,就在他的血液裡。”

“原來這樣啊,”她果斷地直起身,“我要去仙海了。”

他便鬆開手,任她從懷中起身,然後他也站起來,厚重的鬥篷再次垂出好看的褶皺,一點不顯淩亂。

他摸摸她的頭:“我偶爾也會親小孩,但那並不是喜歡她們。”

“我知道,”她側臉望著他,認真地道,“我之前都是和你說著玩的呢,如果我冇回來,你一定不要內疚了,一點也不要,你補償過我,已經不欠我什麼了。”她停了停,不太情願地道:“那些什麼神妓魔妓……都是藍叱告訴我的,你寂寞了就去找她們吧,反正我也不知道。”

他拉住那小手正要說話,她卻迅速抽回了手,衝他燦然一笑,笑容依舊嬌氣,隻是再也看不見任性,乾淨剔透,像是綠葉上晶瑩的晨露。

然後,她整個人像燕子般飛起,逐晨風而去。

幻海追隨著少女的身影,逐漸淡化、消失,他獨自站在石上,蒼白的手指輕輕拉住鬥篷門襟。

“主人,我發誓冇有說什麼,她在誣陷我。”半空傳來藍叱的聲音。

“嗯,但你一直在偷看?”

“絕對冇有,我覺得,如果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你真的可以終止這場內疚嗎?”

因為內疚,所以親手造成這一切。

誰又知曉,這也許又是另一場內疚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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