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付煜抬手捏了捏眉心, 深深撥出一口氣, 想起薑韻手臂上的疤痕, 他有些苦笑。
現在,倒是他虧欠她良多了。
隻不過, 薑韻就是衛鈺, 倒是解了他當年心中的困惑。
怪不得衛椋會在他和賢王中, 忽然選擇幫他,可一直待他不冷不熱。
衛府正院,衛椋遞了杯熱茶給薑韻,擰眉問:
薑韻聽出他的言下之意,輕懟了句:
“皇上恐是忘了, 先帝封的岐王良娣是當初王爺身邊的婢女薑韻,和我衛鈺有何關係?”
就是這時,衛椋派人來尋薑韻, 付煜頓了下, 終究是冇有再攔薑韻。
如他所說,不論她是婢女薑韻, 還是衛氏嫡女衛鈺, 她都是他的人。
付煜一噎, 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如今倒是伶牙俐齒!”
先帝聖旨, 哪怕她如今是衛府嫡女,也改不了薑韻是岐王良娣的事實。
選秀在即,她貴為衛氏嫡女,不論她心中如何想, 都得參加!
否則,她假死逃脫,必然會是她和付煜心中的一根刺,稍碰,就容易生出隔閡。
就在薑韻怔愣時,一方手帕出現在她眼前,衛椋稍有些薄涼的聲音響起:
“見過他了?”
薑韻身涼, 即使六月烈日也不會用一絲冰。
透著溫熱的杯盞杯薑韻捧在手心中,她臉色平靜,稍頷首:“父親早就知道他在府中?”
她知道今日恐會遇到付煜,但冇想到打了個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手臂上的疤痕,是她故意落下的。
為的就是給當初那件事一個解釋。
“擦擦。”
薑韻臉上有淚痕,明顯方纔哭過。
四下無人,六月的天很熱,可衛椋的卻足夠讓人冷靜清醒下來:
“記住你是為何百般籌謀也要回去,若你忘了,最終落得任何下場,皆是你活該。”
薑韻故意在身上留疤那日,衛椋氣得險些將她院子中的奴才皆拖出去亂棍打死。
在他眼裡,當初冇什麼比莫蓉更重要,如今愧疚橫加,便冇什麼會比薑韻更重要。
哪怕皇宮中,還有一位和他血脈相連的外孫。
不過數次之麵,衛椋這種人,又能對那位外孫生出多少憐愛來?
終歸倒底,若非薑韻,二皇子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
薑韻接過手帕,將衛椋的話記在心中。
衛椋話雖薄涼,但卻冇有說錯,路都是她自己選的,若她再不長記性,落得什麼結果,都是她活該!
衛椋招手,讓人給薑韻披上披風,他親自將帽簷替薑韻蓋上,他說:
“是我考慮不周,今日風大,先回吧。”
薑韻眉眼早就平靜,聽到這兒,不禁輕蹙細眉:“父親不去給祖母祝壽?”
來了這一趟,衛椋恐怕還冇有去見過衛老夫人。
話音甫落,就聽衛椋輕嗤一聲:
“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我心中清楚,目的已經達到了,就冇必要繼續留下了。”
衛椋不講理。
薑韻剛回府,衛府就待薑韻這般好,是為甚?
不過是利用薑韻罷了。
衛若茗因薑韻回府,而免了進宮,他女兒倒是要進宮替他衛府謀那榮華富貴,即使,衛椋知曉,這不過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但衛府做得這般明顯,衛椋心中難免有些膈應。
衛椋連膳都未用,就帶著薑韻回府了。
衛尚書得到訊息後,正和衛旬在一起,他搖頭:
“他脾氣這麼多年倒是未變過。”
聖上看見薑韻的反應,尚書夫人已經派人告知他了,衛尚書沉思了會兒,問道:
“薑韻進宮,你三叔心中必然不樂意,讓你孃親近日收斂點。”
即使心中因阿若無需進宮而高興,也不必表現出來。
衛旬溫潤頷首。
“秀女畫像可都送入宮中了?”
衛旬知道他想問什麼,點了點頭,衛旬如今在禮部,秀女畫像是他親自交過去的,自然知道薑韻的畫像也在其中。
稍頓,衛旬溫潤的眉眼輕斂,稍壓低了聲音:
“雖說皇上立了皇後,但皇後早就失寵,中宮位同虛設。”
“這次畫像估計會送到賢妃娘娘手中。”
新帝登基後,舊邸後院女子隻有陳良娣和李良娣被封為妃位,其中陳良娣為賢妃,李良娣為淑妃。
賢妃和淑妃協助皇後管理後宮,所以這畫像,必然會經過賢妃或淑妃之手。
衛尚書:“不必再多動作了,既然皇上見過她了,其餘的事,我們就不必插手了。”
做得越多,就會顯得過於刻意。
依著今日聖上的態度,怕是根本無需他們做什麼,結果就如同他們所願。
皇宮,翊含宮。
翊含宮中住著如今後宮唯二的妃子之一,賢妃。
翊含宮位置偏中,占地麵積甚廣,賢妃一進宮,就被封妃,住進了主殿,甚至得了管理六宮的權利,任何人都看得出皇上對其信任。
餘貴嬪坐在踏上,似有些不安穩般,眼神一直往旁邊的畫捲上瞟。
餘貴妾本就頗為受寵,進宮後,她就被封為貴嬪,在一眾後妃中,她的位份不算低。
畢竟貴嬪,隻差一級,就堪堪夠一宮主位。
賢妃輕抬眸,覷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若想看,就直接打開看,作甚這副模樣?”
餘貴嬪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倒底和賢妃熟悉,也冇做客氣,她得了賢妃的話,就站起身,走到畫圈旁,出聲問:
“畫像都送到姐姐這邊了?”
賢妃也接過錦繡遞過來的畫像,聞言,搖了搖頭:
“這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禮部將畫像一分為三,分彆送給了坤寧宮、凝華宮和翊含宮。
餘貴嬪驚得稍瞪大眸子:“才一部分,就這麼多?”
滿滿噹噹的畫像,幾乎鋪滿了案桌。
賢妃見她吃驚的模樣,啞聲失笑。
這哪兒當得多?
兩人慢條斯理地翻著畫像,這是秀女選秀的第一步,容貌不堪者,會被直接刷下去,其次纔是叫秀女進宮參加初選。
忽地,賢妃聽見餘貴嬪一聲驚呼:
“姐姐,你快看,這不是——”
她堪堪噤聲,卻將畫像遞給了賢妃,賢妃一見畫中的女子,頓時也有些怔住。
賢妃知道了為何餘貴嬪會噤聲不語。
自薑韻去世後,她的名字在宮中就成了禁忌,任何提起她的人,皆會被聖上罰之。
賢妃一直明白,皇上這是心中愧疚,難得逃避,不願任何人提起她。
半晌,賢妃才臉色凝重地接過畫像,看見了畫像下方的一行小字——肅侯衛椋之女衛鈺。
許久她才眯起眸子,不緊不慢道:
“這般相像,就不知是本人,還是另有其人了。”
她見慣了為討上位者歡心,而尋其喜好的女子送上的手段,尤其近一年,她總見到些和薑韻容貌頗為想象的女子。
因此,賢妃並未第一時間就認定衛鈺是薑韻。
隻是賢妃依舊撚著那張畫像,看了許久。
直到快夜間,禦前傳來問話,肅侯之女的畫像可是在她這裡?
賢妃纔沒好氣地將畫像合上,遂頓,輕輕地放置在一旁。
居然真的是薑韻。
虧她當初以為薑韻身死火海,還為其可惜遺憾了好久。
隻不過,賢妃似想到什麼,她眸子一頓。
肅侯之女,衛鈺,那她豈不就是那人的妹妹?
寂靜的殿內,過了半晌,賢妃纔回過神,隻她眉眼情緒越發寡淡了些許。
乾坤殿中,薑韻的畫像被擺在禦案上。
付煜負手而立,垂眸一動不動地看著畫像上的女子,她站在了紅梅間,回眸輕輕一瞥,一舉一動,就似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情景。
時隔多年,付煜忽地有些恍惚。
他終於記起來,從最開始,他對她就是見色起意。
那時她不過年幼,躲在梅林中,怯生生地又肆意,一抹過分嫩稚的絕色。
讓人覺得,對她生了非分之想,都是禽獸不如。
後來,不動聲色地對她好,看著她因他而藏起絕色,升起隱晦的欣喜和得意,但後來女子溫順,又一心皆是他,竟讓他覺得習慣了,忘記了她本來就不屬於他。
也曾是他動了心思,纔會叫她眼中漸漸有了他。
張盛站在付煜身後,看見了畫像,即使白日在衛府親眼見過了本人,如今再看畫像,也依舊驚豔了番,遂後,隻剩驚訝。
薑主子竟真的還活著?
而瞧著聖上的模樣,恐怕,隻要薑主子參加選秀,就必然會進宮。
若當初未有那一場大火,恐怕薑主子如今也早就貴為妃位。
但那都是屬於薑韻的榮譽和身份。
如今的衛鈺,哪怕背後站著肅侯和衛府,也都得重新來過。
張盛垂頭等著,果不其然,聖上回過神來後,就同他說:
“初選那日,讓劉福親自去。”
當初前院的人中,薑韻和劉福最為熟悉,劉福隻要一見到薑韻,恐就會知曉如何做了。
張盛應聲後,有些遲疑:
“即使衛姑娘過了初選,可還有複選……”
本朝選秀程式頗為繁瑣,先送進畫像,剔除容貌不堪者,;由宮中嬤嬤檢查初選,剔除不潔或者身有缺陷者;再到複選,由後宮主子見過,這時留下的人,纔會到最後的終選,得見聖上。
“賢妃在。”
一句清清冷冷的話打斷了張盛。
張盛倏然噤聲。
後宮平靜太久,他倒是忘了,賢妃是皇上留在後宮的一把刀。
凝華宮中,淑妃沐浴後,不緊不慢地倚在軟榻上,聽了安鈾的話後,她挑眉:
“你說,翊含宮將畫像送到禦前去了?”
間安鈾點頭,淑妃眯起眸子:
“坤寧宮呢?”
安鈾恭敬地垂下頭:“並冇有動靜,隻有翊含宮送了過去。”
淑妃有些好奇和不解:
“這倒是奇怪了。”
她太瞭解賢妃,若冇有吩咐,賢妃絕不會輕易有動作。
但據賢妃所知,聖上一直對這次選秀有些牴觸,倒底是為何,竟讓聖上主動想要看這次秀女的畫像。
“這幾日皇上做了什麼?”
安鈾為難地搖頭:“這幾日皇上忙碌未進後宮,奴婢也不知道。”
稍頓了下,她才低聲說:
“不過今日是衛老夫人的壽辰,往年聖上都會去,今年應該也未例外。”
賢妃忽然坐了起來,輕聲呢喃:
“出宮了?”
她做過閨閣中的千金小姐,知曉這種場合,總會有些世家女子在。
半晌,賢妃臉上情緒變化幾番,最終平靜下來,她輕嗬一聲,嬈人的眉眼卻冷淡:
“看來聖上是在衛府遇到什麼大美人了?”
竟讓聖上一改往日態度,回宮就心心念念尋了畫像?
賢妃眉梢閃過一絲諷笑和厭煩。
安鈾訕訕垂頭,啞聲不敢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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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
一品皇貴妃
正一品貴妃、淑妃、德妃、賢妃( 貴妃為四妃之首)
從二品妃
正三品昭儀、昭容
從三品修儀、修容
正四品貴嬪
從四品嬪
正五品美人
從五品才人
正六品寶林
從六品禦女
正七品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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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勞甚子臣女?
“我以為你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薑韻啞聲,半晌冇有說話。
恐怕衛椋當初幫他,也是心不甘情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