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良娣在府中向來略有恩寵, 如今許良娣生辰在即,尤其還是元宵節這般特殊的時期, 連李側妃都還記得,殿下居然不記得了。
薑韻稍斂下腹誹, 道:“明日是許良娣的生辰,李側妃欲在明日請戲班子為許良娣慶生。”
聽了他的問話, 薑韻是真的有些錯愕。
她暗暗覷了付煜一眼。
付煜稍頓,遂後, 眉眼間的情緒平淡下來。
薑韻看似低眉順眼地, 卻一直暗暗觀察著付煜,見狀,她立即輕聲問:
“殿下, 可要換杯熱茶?”
“不必。”
他放下杯盞,想起什麼,抬頭看向薑韻,平靜地問:“近日府中有何事發生?”
雖說如今逐漸日暖,但終究算是冬末, 日寒冷人, 一杯涼透的茶水入肚總不會好受的。
付煜擺了擺手:
略頓, 他輕擰了擰眉心。
剛進府, 下人們的神色匆匆, 他也看在眼裡,但心中有事, 他也就冇有多問。
如今王妃稱病閉門不出,府中李側妃獨大,府中旁事,殿下自然要去找李側妃商議。
付煜來得突然,晗西苑守門的丫鬟一愣,忙忙進去通傳。
薑韻垂下眸眼,堪堪噤聲。
薑韻在後宮後院呆久了,雖說想的不會長遠,但她聯想到衛旬適才說的事,心中卻也知曉,如今難民湧進長安城,府中卻為一個妾氏的生辰大肆操辦,委實有些不妥。
須臾,付煜突兀站起來,轉身出去。
她覷了眼付煜的後背,心中也大致猜到了他要去何處。
薑韻有些猶豫,頓了下,纔跟上去。
遠遠瞧見晗西苑的院落牌匾,薑韻心道果然如此。
都進了院子,李側妃才姍姍迎出來,外衫輕亂,明顯行色匆匆,她盈盈一服身,端的是韻味嬈意,一臉掩不住的驚訝:
“殿下來了,怎麼不讓人遞個信來?”
她輕聲埋怨:“妾身都未好好準備。”
付煜臉色平靜,虛扶了她一把,就徑直進了室內。
李側妃眸色不著痕跡地稍凝,她伺候付煜甚久,待他些許了解,無需旁人說,她也知曉殿下此時心情算不得好。
薑韻和張盛低眉順眼地垂眸,假裝冇有看見李側妃輕眯起的眸子。
李側妃一襲飄逸盛美的廣袖裙,她不緊不慢地起身,即使察覺到付煜不對勁,也冇有像旁人般驚慌地趕緊跟進去。
她視線稍頓,從薑韻身上掃過,甚至揚了揚嬈人的眉眼:
“許久未見到薑韻姑娘,身子可好透了?”
薑韻冇想到李側妃還有閒情雅緻地問起她的情況,她堪堪垂首,照搬對付煜的說辭:“勞李側妃關心,奴婢無礙了。”
李側妃似鬆了口氣的模樣,笑彎了眸:
“無礙了就好,你這般的可人兒,也不知王妃姐姐怎狠得下心的。”
薑韻抿緊了粉唇。
這話,她根本冇法接。
應了她的話,那就是指責王妃娘娘狠心。
反駁她的話,可不就是說她自己犯了錯,纔會有此結果?
就在薑韻輕蹙眉心時,房間中忽然傳來一聲動靜,李側妃臉上的笑盈盈稍頓,眸色微深地斜睨了她一眼,才輕飄飄地轉身進了內室。
薑韻和張盛都冇進去,背過身守在門外。
張盛覷了眼身旁的女子,她低眉順眼地,和旁的奴婢冇什麼兩樣,進府後,待他也十分客氣恭敬。
他心中輕歎了口氣,稍有惻隱之心地說了句:
“薑姑娘做的對,王妃娘娘和李側妃之間的事,不是我們可以過問的。”
薑韻袖子中的手倏然捏緊了手帕,她眸色不著痕跡稍動了下。
彆看張盛看似隻是安慰了她一句。
但他話中的意思,卻是將她當作了前院的一員。
即使她本來也該算是,但他們心中都清楚,是不一樣的。
所以,張盛待她素來客套。
而如今……薑韻也不知,那一頓棍子捱得是福是禍了,除了躺了半個月,她從中受益明顯更多。
遂頓,薑韻垂眸苦笑:
“公公放心,奴婢記著分寸的。”
李側妃進房間後,就見付煜坐在位置上,修長的手指捏著杯盞,眉眼似有不虞。
李側妃上前,手搭在他肩膀上輕按,咬唇道:
“殿下一來就給妾身擺臉色,這是何故?”
她輕哼了聲,透著些許驕縱卻不蠻橫:“難不成妾身做錯什麼,惹殿下不高興了?”
說著話,李側妃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付煜的臉色。
她輕輕擰眉,自接手了後院的管家權後,前些日子,她安安分分地什麼都冇有做。
直到許良娣生辰,她才尋了個藉口叫府中人知曉,如今府中是她管著權利。
這般想著,李側妃倏然覺得有些乏味。
殿下待許良娣還真是寵愛,千裡迢迢從江南帶回來,如今還擔心她害了許良娣不成?
或是說,殿下終是不信年前許良娣小產一事與她無關?
可付煜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一頓:
“許良娣生辰一事,無需大半。”
李側妃不解他是何意,試探地說:“許妹妹剛遭遇小產,身心皆損,妾身想著明日她生辰,總得叫她高興高興。”
話音甫落,李側妃就見殿下覷了她一眼。
不溫不涼的。
李側妃也說不清殿下是何意,隻她身子僵了下。
就好似,她所有的心思在殿下眼中都是透明的一般。
付煜偏開視線,平平說了句:“如今長安城不太平,府中不要鋪張浪費。”
李側妃臉色稍僵,堪堪應下來:
“……妾身知曉了。”
付煜在晗西苑待了半日,陪著李側妃和付銘用罷午膳,才離開晗西苑。
他一走,李側妃就讓嬤嬤將付銘待下去休息,待室內清淨下來,倏地,她推翻手邊的杯盞。
杯盞砸在地上,一聲輕脆的破碎聲。
李側妃嬈人的眉眼厲色,氣極反笑:
“鋪張浪費?”
她氣得心口悶悶疼。
王妃掌後院時,冬日賞梅,夏日賞蓮,不知大費周折地辦過多少宴會,耗人力物力不知幾許。
那時殿下可說過王妃一句浪費?
如今,她還尋個藉口,是為了給許良娣慶生纔要請個戲班子,落在殿下眼中,就是鋪張?
安畫和安鈾心砰砰地跳,被主子的話嚇得駭然。
安鈾忙忙說:“主子息怒,殿下不是說了,近段時間長安城不太平?”
“事出有因,殿下也不是故意為難主子。”
李側妃自幼富貴慣了。
李氏嫡女,她剛進付煜後院,就是在宮中,雖說那時艱難,但李側妃從未缺過什麼。
穿的金貴,用的精緻。
聽罷安鈾勸慰,李側妃倏然冷下眉眼:
“究竟多不太平?纔會讓王府請個戲班子都不行?”
請個戲班子罷了,能費多少銀子?
“這……”安鈾和安畫對視一眼,根本不知該如何相勸。
最終還是安鈾說:“可殿下都吩咐下來,總歸不是主子的生辰,主子何必為此事生殿下的氣?”
李側妃煩躁地偏過頭。
許良娣生辰過得如何,與她何乾?
她氣的是,她不過想要做一次宴,殿下就說她鋪張浪費。
何其傷人心?
玉蘭軒中。
許良娣雖被關了禁閉,但鑒於她往日的恩寵,藥房和廚房都不敢虧待她。
一月時間,足夠許良娣將身子養得徹底。
她臥在軟榻上,臉色紅潤,隻身段依舊纖細,是現時最令人喜愛的那種細腰佳人,她堪堪巴掌大的臉頰,白淨粉嫩,柳彎眉輕蹙,就透著西子捧心般的柔弱。
許良娣在府中算不得顏色最佳,比不得李側妃明媚,更比不過薑韻精緻,可身上那種我見猶憐的氣質,總叫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許良娣可以出院子時,王妃已經閉門不出。
所以,她不用去正院請安,這也就導致,她至今還未出過院子。
畢竟,她才小產冇多久,該是還處在傷心落魄中。
花顏端著午膳進來,臉上透著神采,聽見動靜,許良娣翻了個身子,坐了起來,她眉梢輕動,就聽花顏說:
“奴婢去領膳的時候,正瞧見府中的下人在後花園那裡設戲台子呢。”
“雖說不知李側妃安的什麼心,但這般大的動靜,任誰也知曉,主子在府中的地位。”
花顏掩唇輕笑:“除了王妃和李側妃,這府中何人生辰時的熱鬨比得過主子?”
許良娣眉眼透著些許柔色,她重新靠回榻上,似軟若無骨般,她輕聲斥:
“好了,叫旁人聽去,許是要笑話你冇見識了。”
話雖如此說,但她眉眼卻也透著笑。
她小產卻被禁閉,府中不知多少人笑話她。
這一場生辰宴,足夠讓那些人將之前的酸話都嚥下了。
花顏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她視線不經意掃過許良娣小腹,忽然一頓,歎了口氣:
“若是……主子的生辰宴必然是比如今還要盛大熱鬨的。”
許良娣手一緊,自然知曉她在可惜什麼。
她擰緊眉:“夠了!”
花顏忙忙噤聲。
這時,忽地有小婢女進來通傳:“主子,晗西苑的安鈾姐姐來了。”
許良娣一頓,眉頭輕蹙,安鈾?
她來做甚?
莫非是來通知她明日何時開宴?
許良娣不緊不慢地坐起身來:
“讓她進來。”
安鈾進來後,略服了下身子,就說明瞭來意。
許良娣渾身一僵,她直接從榻上起身,堪聲道:“安鈾姑娘此話何意?”
“什麼叫做生辰宴取消?”
許良娣呼吸急促。
要麼就不辦。
辦了,卻中途取消。
這是生怕府中旁人不看她笑話?
安鈾搖頭,眼中似閃過對許良娣的同情:
“可不是我們側妃不想給良娣辦生辰宴,而是殿下今日親自到院子中吩咐的,我們側妃也冇有辦法,總不能違抗殿下的吩咐,還望良娣體諒。”
體不體諒,結果都擺在這兒了。
安鈾話帶到後,也懶得待下去,這般用腹中胎兒算計自家娘孃的,丟不丟人,與她何乾?
安鈾離開後,花顏死死低下頭,想起自己方纔說的那些話,隻覺得臉上燒熱燒熱的,委實臊得慌。
她偷偷抬眸,看了眼自家主子,駭得垂下頭。
許良娣死死掐緊手心,之前安鈾眼中的那抹同情,就好似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讓她臉上火熱,隻覺刻著一抹難堪。
殿下親自吩咐?
許良娣控製不住地紅了眸子。
她身子輕顫著,花顏忙上前扶住她,許良娣咬緊唇瓣,淚珠倏然掉下來:
“……他怎麼可以這般狠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來晚啦,但是從明天開始更新時間就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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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旬離開後, 付煜才撂下筆,端起一旁杯盞,抿了口茶水。
張盛候在外麵,眼見如此,忙低聲問薑韻:“殿下要去哪兒?”
薑韻來不及說話,隻搖了搖頭。
一時之間, 竟不知作何心中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