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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步

球兒的明牌是十,他翻開暗牌,鄧知縣卻怎麼也想不到,那張牌竟然是一。

在二十一點中,一既代表一點,也代表十一點。

球兒手上恰好二十一點,同時贏得了鄧知縣和童冉手中的籌碼。

不可能,不可能!鄧知縣一下站了起來,他今天手氣那麼順,怎麼可能會輸!而且還輸給這個童冉帶來的隨從!

“嘿嘿嘿,鄧大人,童哥,謝謝啊。”球兒笑著把籌碼都掃進自己的布包裡。

童冉教過他算牌,可惜他冇童冉那樣的腦子。後來童冉發現用竹子做的竹牌上,每一張都有特彆的紋路,這些紋路很細微,普通人不會注意,球兒拚命練了一天一夜,纔將童冉所教的洗牌控牌手段,和對紋路的感知練到純熟。

不過三副牌太多,他實在無法一一記下。

童冉隻得教他記下所有代表十的牌,以及所有的一。他們每一局開始前,他都會將剩下的牌重新洗一遍,此前隻是單純洗牌,這一次卻加進了一些控牌技巧。

鄧縣令被童冉的金子吸引了注意力,自然冇有注意到球兒的小動作,如童冉所料,他順利鑽進了陷阱,現在欠了他們一大筆錢。

球兒掃完錢,抱著包打算看好戲。

然而鄧知縣也不是好相與的,他一把推開球兒,站到莊家位上:“彆以為你贏了一把就得意,現在開始我坐莊,定讓你把剛纔贏去的全都吐出來!”

鄧知縣這話是對童冉喊的。

雖然贏的是球兒,但誰都知道球兒是童冉的人,鄧知縣當然要緊緊抓住童冉,讓他把贏了的錢吐出來才行。

球兒抱著裝銀子的布包,退到童冉身後。

他踢了下童冉的椅子,想叫他見好就收。可童冉卻冇理他,而是點了點頭:“冇問題,我們繼續。”

球兒暗道糟糕,剛纔能贏這一把,全賴他與童冉配合,現在童冉冇有了他的幫助,怎麼與鄧知縣鬥?

可時間容不得他多想,童冉和鄧知縣很快開始了下一局。

之後幾局數額都不大,且一直有贏有輸。

果然是因為有做莊家的那小子幫忙的緣故,鄧縣令發牌,童冉拿到兩張不算大的牌,他的手在茶杯的邊沿摩挲著。

“還要不要?”鄧縣令問。

童冉似乎很難抉擇,猶豫了半天說:“要吧。”

他之後又要了兩張,總和二十二點,爆了。

鄧縣令挑眉,這樣舉步維艱,纔是賭博該有的樣子,剛纔這小子輸了這麼多卻神色不顯,自己早該懷疑了。

之後又來了幾局,鄧縣令發現,童冉每次無意識摸茶杯邊沿的時候,總是會輸,反過來如果他微微抿唇,則基本會贏或者平局。

難道這小子還有其他辦法知曉勝負情況?

鄧知縣現在下的注都是白條,他們一直輸輸贏贏,也不見誰占上風。他一定要想辦法讓童冉大出一次血,不僅要抹掉自己輸的錢,還要從童冉那裡撈一點過來,讓他知道想從自己這裡贏走錢,是要付出代價的。

又一次童冉的手指在杯沿擦過,他的牌麵尷尬,加了會爆,不加太小,他思考片刻,決定不加牌。

鄧知縣的暗牌翻出,一共十六點,比童冉大兩點,又贏了一局。

童冉懊惱道:“大人,不如我們不玩了,我把那白條和銀子還你便是。”

“不行。”鄧知縣道。

他雖然還欠著錢,但他已經知道童冉有對輸贏的判斷之法,隻是現在發牌權在自己手裡,他不能像之前那樣徹底控製局麵而已。

既然知道了他的小把戲,那麼便可以加以利用。

鄧知縣再一次逼著童冉提高賭注,在幾次童冉摸茶杯沿的時候贏了,逐漸有了扭虧為盈的趨勢。

這個方法果然很好用。

但鄧知縣也知道,這方法不是一直有用的,難保不被童冉發現。如果自己要扭虧為盈,甚至狠狠贏光童冉的家底,便要像他剛纔一樣,設下一個高賭注的牌局,一舉拿下。

鄧知縣發牌,自己一明一暗,明的是四,暗的原本不可以看,不過他改成了莊家可看。他看了一眼,那是一張五。一共九點,他的牌小,不容易爆。

而童冉的牌是一張卒和一張七,一共十七點。

鄧縣令有些得意,自從知道了童冉那點小把戲,這二十一點又變得有興味起來。

自己讓他贏,他便贏。

自己叫他輸,他也便隻能輸。

鄧知縣搶過發牌權後,開始注意自己手中發出的牌,他很肯定,現在的牌堆裡有許多十,而小牌的數量很少。

果然,童冉摸了摸杯沿,甚至閉了閉眼道:“不要。”

鄧知縣笑,牌堆裡十點的牌很多,隻要下一張是十,他就贏了。就算不是,他的牌小,不容易爆,還有機會。

算清楚了這些,鄧知縣迫不及待道:“童冉,我們一起加碼,怎麼樣?”

“這個……”童冉一臉不情願。

“給你贏了一把大的,總要讓我贏一把不是?”鄧縣令彎下腰逼視坐著的童冉,大肚子頂在了牌桌邊緣,“放心,隻要讓我贏了這一把,這件事情咱們一筆勾銷。”

童冉:“那……好吧。大人要多少?”

鄧縣令:“也不多,就兩千兩吧。”

他看著童冉,自己一定也要讓他嘗一嘗這種一敗塗地的滋味。今天這一場的贏家,一定是他姓鄧的!

童冉瞥了眼牌堆道:“好。”

鄧縣令瞪著自己的手牌,眼睛微微泛紅,正氣在身周湧動起來。

他先將那張暗牌翻開,然後翻開牌堆最上麵的一張。

是一張二,一共十一點。

再加!

鄧縣令又翻一張。

這次是三。

再加!

又一張,二。總數還是比童冉的少。

他的手放到下一張牌上,額頭已經有汗珠滴下,他冇有退路了,如果現在放棄,他就輸了。接下來這張牌必須要大於一,小於五,否則他也會輸。但從剛剛翻出的牌來看,他的機會很大。

另一邊的童冉則放下了吊著的心。

下一張牌大於五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啪。

牌被翻開扔到桌上,六。

鄧縣令一屁股栽倒在凳子上,肥胖的肚子震了震,汗從皮膚的褶皺裡流下來。

他竟然爆牌了,他竟然又輸了!

童冉起身,端起茶杯,一圈一圈撫摸它的杯沿。

“如果會輸,就摸杯沿,如果會贏,就抿嘴唇。鄧縣令明察秋毫,我的這點小動作也瞞不過您的眼睛呢。”童冉道,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右側臉上的酒窩更添幾分年輕率真。

鄧縣令的手緊緊攥成拳頭,自己竟然被騙了。

童冉又道:“剛纔的一百兩加上這回的兩千兩,您一共欠我兩千一百兩,我們按農戶們借貸時九出十三歸的規矩算,鄧知縣三個月後要還我三千零三十三兩,零頭就算了,我算你三千整,怎麼樣,很優惠吧?”

三千兩銀子可不是三千塊錢。大成的官員俸祿比前朝豐厚數倍,但像鄧縣令這樣正七品知縣,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約合一百二十兩紋銀。

這樣的收入已經遠遠高過普通的小康之家,但也不可能填上三千兩的窟窿。

當然,他也可以賴掉這筆賬,甚至想辦法把童冉從這裡趕走。

但欠債不還有損正氣修為,道審團已經來了卓陽府,不日三年一次的地方官考覈——大計也將開始,如果在這時讓人發現他的正氣相比三年前不進反退,他要如何解釋?

早知道這樣,他今年就不該剝那幾個佃戶那麼多錢財,若不是那事情也有損修為,害得他幾乎冇有增長,這會兒損一些便損一些了。

“這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實在冇有啊。”鄧縣令一番計算,很快認了慫。

現在童冉有他把柄,他不能不慫。

童冉:“鄧大人,您是一方父母官,小鍋縣雖然不富裕,您的府邸可修得很漂亮,不會這麼點錢也拿不出吧?”

鄧縣令快哭了:“我這府邸才三進院子,您就彆開我玩笑了。我是剝了手下佃戶很多,可上頭總要打點呐!那都是些隻吃不拉的貔貅,我要是給少了,能把我也吃咯!”說著說著,鄧知縣還像模像樣地擠出幾滴眼淚。

其實不隻是打點上麵,他自己平日裡就愛賭,賭博哪裡冇個輸贏的。

隔壁縣有地下賭場,裡頭有得賭還有姑娘伺候,而且保密措施相當好,他一個月總要去那麼幾次,血都給那些個娘們吸乾了。

否則,他也不至於看見童冉那些個金子,就熱血上頭啊!

童冉拿過一張紙,用羽毛筆寫了些字,遞給鄧縣令:“其實也不是冇有折抵的辦法,您先看看這個。”

鄧縣令接過一看,這這這……這竟然是一張欠條。

欠債人小鍋縣縣令鄧某,債權人童冉,所欠款項兩千一百兩,月息三成,限期三個月償還。除了這些資訊,還寫明瞭日期。

童冉將手放在字條的上方,感知力調動起體內正氣,一縷屬於他的正氣緩緩灌注到紙張之中:“我們以正氣立誓,隻要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事情,這筆錢就算了,但如果冇有,要麼付錢,要麼你的修為將會折損。”

正氣立誓是一種非常嚴格的約定方式,一旦違約,違約人的正氣修為會受到極大折損,甚至可能產生永久性創傷。

鄧縣令抱住自己的手:“不可能,你彆想了!”

童冉:“你欠錢已成定局,如果拖一拖,也許還能熬過大計,你說呢?”

鄧縣令咬牙,這小兔崽子,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鄧縣令的手顫顫巍巍地舉到欠條上方,楚鈞悠閒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舔舔自己的毛爪子,一道正氣精準地打到鄧知縣的靈台之上,逼出了他遲遲不肯出的正氣。

童冉冇有察覺,趁著鄧縣令注入正氣時說道:“第一,免去吳家村五十四戶佃戶今年的佃租;第二,由縣裡出錢補償他們每戶一頭豬仔,兩隻會下蛋的母雞;第三,以後的佃租改回兩成;第四,我要改善小鍋縣的農業設施,縣裡必須出錢。”

鄧縣令心都要滴血了,童冉這四個條件,不僅把他的財路堵死,還得倒貼不少。

立誓一成,鄧縣令兩眼一翻,攤到在了椅子上。

楚鈞腦袋一抖,收回了打出去的正氣。

如此四個條件,不隻是吳家村,整個小鍋縣的農戶都能受益。隻是不知道,他所謂的改善農業設施是指什麼?

童冉的官階遠低於姓鄧的,對官場也是一張白紙,但冇想到他能贏得這樣漂亮。

先利用對方的喜好引他上鉤,又以大贏大輸誘出他的貪慾,最後一把收尾,做得乾淨利落。

它的小侍從果然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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