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世子之位,老太太許氏的眼神就有了細微變化。
她輕咳一聲,“眼下最要緊的是侯爺的官職,能不能藉此機會得到陛下的賞識,侯府也能更進一步。至於世子之位,將來再說也不遲。不能一口氣吃成胖子。要明白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葉懷章深以為然,自家老孃說的話肯定是對的。
反觀,蘇氏更懂老太太許氏的心思。
葉懷章心裡頭有著母親光懷,他不會去懷疑母親會害他。
蘇氏則想得更多,“二郎去了雲霞山見到葉慈,如果真能立下功勞,為二郎請封世子有何不可,這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我不認為這是貪心。”
老太太許氏冷哼一聲,明白無誤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蘇氏,到底是侯爺的官職重要,還是二郎的世子之位重要?”
“都重要!這兩件事本就是一件事,可以一併辦了。”
“荒唐!”
“兒媳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有何荒唐之處。”
“行了,你少說兩句。”葉懷章提醒蘇氏莫要過分了。
當著他的麵,蘇氏就敢頂撞老太太。他不在的時候,又是何等的囂張。
蘇氏果然是個悍婦。
葉慈不愧是她親生的,都是爛脾氣。
蘇氏偷偷白了眼葉懷章,這次就給他一個麵子。
“若是二郎冇成功……”她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葉懷章聽不得這話,“區區一點小事,二郎都辦不好,本侯要他作甚。老大不小的人,文不成武不就,連籠絡人心都不會,本侯還能指望他什麼。”
蘇氏氣惱,“二郎心思單純,為人赤誠。單就這一點,就勝過那些陽奉陰違的嘴臉無數。侯爺對二郎的要求未免太高了,還是說侯爺更喜歡奸邪小人。”
“哪裡有什麼奸邪小人,你莫要胡說八道。家中孩子誰不單純,誰又心眼多?”
一轉眼,兩口子又吵了起來。
老太太許氏冷哼一聲,打斷二人的爭吵,“老大媳婦,隻要二郎辦成此事,世子之位肯定是他的,彆人搶不走。”
蘇氏低頭,默不作聲。
這話聽聽就行了,不能當真。
葉懷章則有點懵逼,“誰會搶二郎的世子之位。本侯隻有一個嫡子,世子之位當然是二郎的。”
蘇氏:“……”
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失望。
老太太許氏:“……”
心口一抽一抽的,又尷尬又無奈。
她當然不會主動承認,想將爵位留給三房的四郎,四郎讀書上進,纔是繼承侯府爵位承擔重任的最佳人選。
……
葉二郎再次被自家長輩地騷操作給驚呆了。
上次賜婚一事,自家長輩可是信誓旦旦說過,葉慈同葉家再無關係。無論她是好是歹,都和葉家無關。
如今,葉慈點石成金,武清縣挖出了銅礦,竟然要他腆著臉湊上去攀親戚。
臉怎麼這麼大呢?
他冇膽子編排長輩們的閒話,但擋不住內心一陣陣腹誹。
太現實了吧!
太功利了吧!
好歹是侯府,真的可以不要臉嗎?
“臉麵哪有侯府的前程重要,二哥還是要想開些。”
二姑娘葉衛芸反而更能理解葉二郎的想法。年輕人臉皮薄,受不了長輩短時間內的反覆無常。
說到底,像葉二郎這樣的年輕人更要臉。
葉衛芸接著自嘲一笑,“如果二哥真能和葉慈搭上線,得到定王的賞識,或是在少府工部找個差事做,我的婚事也能容易些。說不定我也能嫁進豪門世家。”
葉二郎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不願意去雲霞山,冇臉去。可是長輩卻逼著他去。
當著父親母親,以及老太太的麵,他大膽的陳述自己的想法。
“這事我辦不成。我冇那麼大的臉麵。換做我是葉慈,憑什麼給我臉麵,憑什麼給侯府臉麵。雙方都已經徹底斷絕關係,她若是將我打出門,世人也不會指責她半分不是。反倒是我們侯府會被人嗤笑。”
葉懷章氣急敗壞,“本侯都不顧忌臉麵,你一個小年輕要什麼臉麵。”
“二郎,臉麵固然重要,可是你父親的前途,侯府的前程更重要。孰輕孰重,你心裡頭得有桿秤。”蘇氏苦口婆心。
葉二郎咬著牙,“正因為我心裡頭有桿秤,所以我纔想勸你們放棄這個荒唐的打算。葉慈她憑什麼給我們侯府臉麵?不要太自以為是好不好?”
“你去不去?本侯告訴你,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葉懷章下了最後通牒,“否則,本侯就當冇你這個兒子。”
葉二郎:“……”
瘋了!
全都瘋了!
為了利益,一個個全都瘋了!
他人微言輕,他說的話冇人肯聽,他能怎麼辦?
隻能厚著臉皮前往雲霞山。
真想跳進護城河死了算了!
……
葉二郎離京之前,朝堂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元康帝突然下旨,給皇子賜爵。
皇長子劉璞,賜親王爵,封號為吳,是為吳王。
皇二子劉玉,賜親王爵,封號為衛,是為衛王。
各有封地,皆是比較富裕的地方。
但,元康帝並冇有要求兩位新晉王爺就藩,反而在京城為兩位王爺賜了府邸,又令少府出資,為兩位王爺開府。
旨意一出,群臣:“……”
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心情很複雜,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不過……
陛下這個時候為兩位皇子封王,估摸著是對前段時間眾臣上本要求定國本一事的迴應。
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陛下寧願給皇子賜爵封王,也不願意定下儲君。
至少在許淑妃生下皇子之前,不會定下儲君之位。
“陛下糊塗啊!”
有臣子私下裡抱怨。
“莫非是想行廢長立幼之舉,太過荒唐。自古廢長立幼皆是取禍之道,屆時兵峰一過,生靈塗炭,大好局麵就要葬送啊!”
“慎言!陛下春秋鼎盛,這個時候定儲君,著實有些過早。”
“吳王殿下即將加冠,還早什麼早。不早日定下儲君,儲君又如何能得到足夠的朝政鍛鍊,如何建立班底?萬一,將來有個衝突意外,儲君如何擔起重擔?”
自古,早早立太子,目的就是為了讓太子能夠儘可能有更多機會得到曆練,培養自己的班底。如此,登上皇位後,就可以處理朝政,而不用擔心因為不瞭解朝政最後被朝臣架空。
但,往往事與願違。
太子乾得好,最緊張的人莫過於皇帝本尊,生怕太子反自己,最後做了太上皇。
做太上皇還算好的,就怕太子在文武百官的協助下,讓自己來一個落水死,吃飯噎死,腦中風氣死……
總而言之,心腹大患就是能乾的太子。
越能乾威脅越大。
以至於,很多皇帝都拒絕早早定下儲君,可又架不住朝臣們一而再再而三上本請願。
此時,唯有“拖”字訣能暫時緩解這個矛盾。
這一回,元康帝用的就是“拖”字訣。
可是落在朝臣眼裡,就成了元康帝寵幸許淑妃,盼望著許淑妃一舉得男,要廢長立幼。
簡直是昏君所為。
張家大老爺張培申,卻很高興。
因為這個局麵對張家,對張皇後,以及定王都是有好處的。
“如今許氏一族,儼然成為了薛氏一黨的眼中釘肉中刺。未免意外,得和皇後孃娘打聲招呼,務必保護好許淑妃,確保她能順利生下孩子。無論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今年內,薛氏一黨都彆想好過。薛氏不好過,咱們張家就好過。”
“老爺言之有理。就是不知皇後孃娘是否願意配合。”
“皇後會顧全大局。朝堂不寧,許淑妃吸引了吳王等人的目光,自然就冇空關註定王那頭。如此一來,定王也能過幾天清靜日子。”
張皇後當然顧全大局。
她巴不得許淑妃實勢力再大一點,最好能達到同薛貴妃旗鼓相當的地步,甚至隱約壓一頭都行。
如此,她身上的壓力,兒子身上的壓力都會驟降。
瞧著皇後孃娘心情好,李少監就鬥膽問道:“娘娘不擔心許淑妃坐大,威脅到咱們嗎?”
“坐大?嗬嗬!你當薛貴妃是吃素的嗎?”
“可萬一許淑妃誕下皇子,陛下對其寵愛隻會更進一步,甚至比當年的薛貴妃還要得寵些。外麵有傳言,說陛下給皇子們封王,目的其實是為了廢長立幼。”
“荒謬!肚子裡那團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何來廢長立幼一說。就算這一胎真的是男孩,等平安長到少年再說吧。”
這年頭,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皇家也不例外。
元康帝先後有二三十個子女,但能活到序齒年紀的孩子,隻有十幾個,夭折的孩子接近一半左右。
這還是皇家,有醫術高超的太醫,有最好的藥材,有精心伺候的宮人……依舊無法避免皇子皇女們夭折。
不得不說,定王劉珩真是命大。
早產,天生體弱多病,竟然還能平安長大,孃胎裡麵帶來的病症眼看也將要痊癒。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就是不知道定王劉珩的後福什麼時候纔到。
反正,張皇後不介意助許淑妃一臂之力,對付共同敵人薛貴妃。
許淑妃欣然接受了張皇後伸出的和平之手,同意雙方合作。
她和身邊的心腹嘀咕道:“本宮在宮裡根基淺薄,連周圍的人都冇有認全。誰是誰的人,誰背後站著誰,誰又兩麵三刀,著實不清不楚。張皇後統領後宮十幾年,宮中陰私必然瞞不過她的雙眼。有她相助,本宮無憂。”
“可是……傳聞都說皇後孃娘性子跋扈,一言不合就要杖責,對待嬪妃也是動輒打罵。而且,張皇後此舉,無非是想藉助娘孃的手噁心薛貴妃。”
“本宮和皇後之間,屬於各取所需。她有所求,本宮才放心。她要是無所求,本宮反而不敢和她合作。至於她跋扈囂張的脾氣,與本宮何乾?他日薛貴妃下台,張皇後也彆想重掌後宮,皇後金印必然是本宮的。本宮十分樂意替皇後孃娘執掌後宮,為陛下分憂。”
說到最後,許淑妃哈哈一笑,著實暢快高興。
她有資格高興。
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順利懷上龍種,陛下恩寵日盛。
其他嬪妃年老色衰,而她青春貌美。
待到陛下年老體衰之時,她還是個貌美少婦,誰能活得更久毋庸置疑。
隻要這一胎是個兒子,她必定要為母子兩人的前程好好打算。
廢長立幼,有何不可!
她都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生下這個孩子,一定得是個龍子,必須是個龍子。
隻要是龍子,她就有信心讓自己的兒子越過所有皇子,獨得盛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