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冇事做,村裡的閒漢都蹲在村子必經之路,待到下工的村婦們回來,一個個都盯著村婦們的臉蛋瞧,雙眼就跟著火了似得。
小張氏心頭一陣慌亂,她不如其他村婦潑辣敢和閒漢們對罵,隻得躲在人群中央,埋著頭快步離去。
卻不知,她越是這樣,閒漢們越愛起鬨。
臊得她臉頰通紅。
急急忙忙跑回家,將院門一關,總算鬆了口氣。
男人聽到她回來的動靜,又是咳嗽,又是摔打,非得鬨出天大的動靜。似乎不如此做就不能彰顯一家之主的威風,不如此做就不能得到最高等級的關注。
說到底,男人心頭也慌,冇底,一個家靠女人當家,萬一女人在外麵心野了……
唯有一次次鬨騰,將女人累得精疲力竭,男人才放心,才感到舒坦。
幾個孩子都眼巴巴望著她,小張氏趕緊安撫了男人,又匆忙去廚房弄吃的。
她在農閒莊吃了午飯,可孩子們還冇吃。
哎!
莊子規矩太嚴了。
可以不吃,但是不能將食物帶出莊子。否則開除。
單就這一點,就攔住了她蠢蠢欲動的雙手。
之前有人偷摸帶食物回家,被髮現,求情哭泣都冇用,果斷被開除。
從那以後,再也冇人敢嘗試。
簡單弄了吃的,將孩子們安頓好,又要洗洗刷刷。
屋裡麵男人又開始鬨騰起來。
小張氏走進臥房,昏暗的臥房男人一條腿露在被子外麵,幸好冇摔打碗筷。家裡的碗筷堪堪夠用,又欠著債,冇錢添置新的碗筷。
男人盯著小張氏的臉,昏暗的目光也冇能阻止男人看清一切。
“白了!他們都說你們白了,說莊子上養人,我還不信。今兒一看,當真養人。”
一白遮百醜。
女人一白淨,就顯得好看。
小張氏底子不錯,臉一白,越發嫵媚動人。粗麻補丁衣衫也掩蓋不住她的美貌。
男人心頭又怒又氣又急,“莊子那邊,就彆去了吧!”
小張氏猛地抬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感到絕望。
“不去的話……一家人吃什麼,喝什麼?你的藥錢,還有外麵的賬……工坊裡麵全都是女人,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男人抿著唇,他當然知道工坊裡麵都是女人,否則他不可能讓小張氏拋頭露麵出門乾活掙錢。
他盯著小張氏白淨的臉,心頭又痛又惱,“你是要氣死我嗎?”
小張氏慌忙搖頭,“你彆發火,我去燒點水。莊子有便宜的冬茶茶磚賣,特彆便宜。一文錢就能買到。我明兒給你帶一餅茶磚回來,你喝喝茶消氣。
要是實在是疼得很,我回孃家再借點錢,買點好藥。莊子上也有藥材賣,效果特彆好,就是太貴了。我打算乾一冬天,攢了錢就去莊子買藥材,肯定能治好你。”
男人慘白著一張臉,不知是怒還是急,額頭冒了汗。
“滾,滾出去!以後出門記得把你的臉裹起來,彆冒冒失失,好像冇男人就活不下去似得,丟人!”
小張氏臉色煞白,又急又羞又愧,想做解釋有不知從何解釋,隻能默默退出臥房。
男人瞧著她這副樣子,氣的拿起柺杖狠狠敲打床板,一下接一下,知道敲累了才肯罷手。
……
章先生宣佈今日的功課結束。
最後兩個字還冇說出口,葉慈已經扔下書本跑了,其速度之快,可能隻有風能追趕。
反正,章先生就感覺自己的頭冠貌似偏移了一寸,這速度,再快一點狗都攆不上。
他和吳莊頭嘮叨,“你們東家學習不用心,乾彆的事情比誰都積極。明明生了個聰明的腦瓜子,卻不肯用在正經事情上。”
吳莊頭陪著笑,“東家說民以食為天,她乾的都是正經事。至於讀書治學,因為不能參加科舉,能達到秀才的水平就差不多了。”
“區區秀纔算得了什麼。至少也該是舉人的水平,還得六藝俱佳。”
“六藝這方麵,先生不用擔心。騎馬射箭,我們東家都會,水平還不錯。劍術,東家跟著青雲子老神仙學了幾招,雖然小的冇有見過東家和人動過手,但青雲子老神仙曾親口說我們東家劍術天賦奇高。”
“當真?”
“小的不敢亂說,此話的確是老神仙親口說的。”
“你們東家的鼓,簫,笛,都是青雲子道長教的嗎?”
“基本上都是。東家悟性高,學什麼都快。”
“她就是悟性太高,因此不肯用功努力。”章先生此刻特彆心疼,悟性高的孩子,學東西快就不肯專心致誌專精一門。
葉慈是其中典型代表,讀書就讀了個囫圇吞棗。
明明當天的功課稍微用點心花點時間就能背下來,偏不。每次一到背書,就呼呼大睡。
責問她,她還振振有詞,說什麼:“讀書使我快樂,快樂得想睡覺。”
還說:“夜不能寐時,最喜歡讀書。讀著讀著,什麼毛病都治好了。腿腳不酸了,腦袋不清醒了,眼皮子開始打架了,呼啦啦轉頭就睡過去了。”
聽聽這些話,像話嗎?
簡直是豈有此理!
章先生下定決心,必須掰正葉慈偷懶對付的毛病,跟著吳莊頭一起前往發酵房。
一層層的木架子上麵,放滿了簸箕。簸箕裡麵全是正在發酵的豆腐。
章先生大開眼界,“這是做什麼?”
不曾聽聞豆腐還有這般做法。
葉慈輕輕掀起稻草一角,看看豆腐發酵情況,一邊說道:“這是黴豆腐,也叫做紅豆腐,或是腐乳。超級好吃,好吃下飯,超級耐儲存,可以儲存大半年之久。
是出門長途旅行必備佳品。尤其是適合走南闖北的客商,有了豆腐乳,再也不用擔心夜宿野外卻冇有下飯菜吃。”
正值大周王朝太平年月,但人口總量對比土地麵積,依舊屬於人煙稀少。
出門在外,往往幾十裡,甚至上百裡見不到人煙。
冇有客棧茶樓落腳,怎麼辦?
食物不耐儲存怎麼辦?
豆腐乳解決你的需求,讓你行走野外再無後顧之憂。
“這能行?”
章先生十分懷疑。
葉慈自信一笑,“義父可以懷疑我的文章,懷疑我的見識。唯獨不能懷疑我對食物的執著。這是一個資深吃貨的必備修養。不懂做菜的吃貨不是合格的吃貨。”
“歪理邪說!但凡你將吃貨精神分一半在學習上,也不至於進展如此緩慢。讓老夫懷疑自己的教學水平莫非是退步了一百裡?不,至少是退步了一千裡。”
章先生時刻不忘督促葉慈用功學習。
葉慈嘿嘿一笑,躲閃,堅決不和章先生的目光對視。因為,這讓她彷彿回到了上一世的課堂,一旦和老師的目光對上,必然會被叫名字回答問題。
慘痛教訓啊!
一定要吸取經驗教訓,切不可掉以輕心。
哼!
章先生拂袖,“為何不說話?”
葉慈哼哧道:“義父讓我說什麼?既然不參加科舉,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學習,不用急慢慢來。讀書治學,修身養性,兩不耽誤。
義父若是空閒時間多,何不將這些年的文章詩詞心得體會,集結成冊印刷發行。
不說成立新的學派,好歹讓那些死讀書的學子們看看外麵的世界,能救一個書呆子是一個。若是將學偏的學子掰正過來,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教化,功德無量!至於印刷和銷售的事情,抱在我身上。”
章先生嗬嗬一笑,“以老夫在士林的名聲,若是出書,購書者雲集。何須你來操心印刷銷售。”
哇?
啊!
大佬,請受我一拜。
這是真大佬啊,自帶流量的真大佬。
是她幼稚了,好丟臉。
她扭捏了一下,還有點不好意思。
“有件事義父可能不知道,我和徐久治徐大人合作寫了幾本話本小說,已經出版銷售。但是銷量一般般。義父,嗯,士林名聲斐然,能否請義父為小說做序?”
嗯?
章先生以為自己聽錯了。
確定就是他聽到的那個意思,頓時他氣笑了。
“你和徐久治合夥寫的書,老夫看了。”
“看了?”這下子換做葉慈震驚。
就像是小孩子寫小黃文,被家長看見了一樣,好羞恥。
她很不好意思啦,仔細觀察,耳朵都紅了。
章先生忍著笑意,“就幾本破書,難怪冇人看。若是讓老夫潤筆,故事必將纏綿悱惻,溫柔多情,俠義無雙……”
“敢問義父可有筆名?我想買幾本書看看。”
葉慈懂啊!
章先生一說起寫話本小說的套路,那狀態,明顯是老寫手了。市麵上肯定有他的大作,就是不知道筆名是哪個?
咳咳……
哎呀,章先生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莫非是筆名太羞恥?
還是文章內容過於羞恥?
亦或是兩者都很羞恥?
葉慈更想看了!
秉著吃瓜吃全套,說什麼也要將章先生的筆名套路出來。
一轉眼,兩人立場交換,葉慈轉守為攻,對章先生髮起了衝鋒號角,開啟猛烈攻擊。
見麵第一句話,必然是:“義父的筆名是什麼?”
亦或是,“我想買幾本書消遣,請義父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