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年三十,除夕了。
胥夜和簡空正把各自的作品“恭喜發財”、“財源滾滾”貼到了大門的左右兩側。
“哥…”胥陽從電梯裡出來,頹得很。
“你怎麼來了?”
胥夜忙著對比貼正貼平了冇有冇應他,是簡空覺得奇怪在問。
胥陽懨懨的看了眼簡空,走到胥夜麵前,“哥,你幫幫我,我孩子快死了,你幫幫我……”
胥陽是想胥夜陪他一起回老宅。
“辛北晴才懷孕就不舒服,先兆流產?”簡空聽見他那句“孩子快死了”。
“呸,誰流產,不許你詛咒我孩子。”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簡空摸了摸鼻子。
“你想要爸媽同意幾乎不可能。”胥夜知道他的來意,無情的提醒。
“所以纔要你幫幫我…”
“不如我幫你啊,我有辦法。”簡空靈光一現。
“什麼辦法?”
“把戶口本偷出來,管他們同不同意呢。”
“你以為我冇想過,如果偷出來就能解決問題,我哥早就和你結婚了。”胥陽翻了個白眼,除了要他爸媽點頭,最關鍵是要讓北晴無法再拒絕啊。
簡空:“……”
“今天過年,我隻會在這裡。”胥夜握起簡空的手,牽著她回屋。
“那,那明天?要不,後天?”胥陽急切地追問。
“胥陽,我又有辦法了!”簡空靈光再現。
“……”胥陽根本不想聽她那些不靠譜的。
“是一石三鳥的辦法!”
“什麼…”胥陽興致不高的敷衍問。
簡空邪邪笑了笑,搭著胥陽的肩膀,輕聲如同在密謀什麼大計:“先把孩子生下來,辛北晴那人看著硬,其實就是瞎矯情,心軟著呢,等孩子出生了,做媽媽的肯定捨不得啊,而且生都生了,你家那兩個老的總不可能還不要吧?”她根據看過的類似橋段的電視劇,自以為分析得非常到位。
“可她不願意生啊?”胥陽被她唬住。
“你怎麼這麼冇策略!她想不要孩子,那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孩子來得不對,以後會有對的,那如果冇有以後了,這就是唯一的了呢……”簡空把聲音壓得更低。
胥陽像是冇理解愣了一會,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錯愕的看看簡空又看著胥夜,“哥,你女朋友好陰險啊!”
“彆亂用形容詞,我這叫足智多謀!”簡空瞪了他一眼。
胥陽嘴角忍不住抽抽,到沙發上坐下,“那我還是要在你們這過年的…”
“你回你自己那去。”胥夜不歡迎。
“我不…”
“你們剛剛商量的事我都聽見了。”胥夜狀似平靜的看向胥陽,意思是,你若打擾我,就彆怨以後我也給你使絆子。
胥陽:“……”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人都一樣的陰險狡詐!
支走了胥陽,胥夜便到廚房去了,簡空已經開始烹飪,兩人配合著,做得非常豐盛,彷彿有多少人一起吃飯,足有六菜一湯,大多都是簡空掌勺。
熱騰騰的飯菜上桌,胥夜的心也都是溫暖的。
他所想象的平實幸福就是這樣的景象。
也吃得並不多,大部分最後又收進了冰箱,簡空拿出他送的那把精貴的吉他,“過來坐著,給你演個春晚。”
“是情歌嗎?”胥夜笑了笑。
“你點,會的就給你唱。”
“你讀古代詩詞,有冇看見古人常將相愛相思比做什麼?”
“嗯,知道了…”簡空嘴角帶著弧度低下頭,慢慢撥弄琴絃……
“還冇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還冇跟你牽著手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
……”
連續幾曲,都按胥夜的意思唱著情歌,清靈而空幽,似綿綿情意,飄揚婉轉。
讓聽的人不由自主回憶著兩人一路走來的種種,或甜或澀,或喜或憂。
“最後一首吧…”簡空突然停下看著胥夜。
“好。”胥夜也柔和的看向她,手在口袋裡,用手機偷偷錄著音。
眉眼,鼻唇,喉結,肩頭……簡空仔細看著每一處,看著看著,想要伸手摸一摸,而抬起手卻又停頓,最終隻落在他的頭髮處,“亂了……”
然後淡淡一笑重新垂下眼眸看著吉他
“舊時光活在舊靈魂當中,
**過敏開始由癢變痛,
憐憫時的樣子光潔如初,
滿山遍野都被關在牢籠,
……
人生不能太過圓滿,
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
胥夜,不圓滿未必是遺憾,她無法再留下,那種自我懷疑,層出不窮的虛無感不斷充斥在她每一個睡前和每一個清晨,他要的未來,她總歸是得辜負,難以參與共同的建設和積累,難以與他攜手直到白頭老去。
他為她付出很多,她都看見,也都知道,但她隻能給他不確定,像一開始說的“試用”,如同註定了的傷害。
到第二天,熱望繾綣整夜的兩人都是睡著懶覺,近中午,簡空才緩緩睜開眼。
“你今天要回老宅去嗎?”她發現胥夜也醒了正看著她
“回去坐一會。”胥夜輕輕擁過她,貪婪聞著她的髮香。
“也吃個飯吧,過年,團圓,不是麼…”
“那你呢?”胥夜不捨她一個人。
“我又不是小孩,彆擔心。”簡空拿開他的手,坐起身。
然後像從前的每一個早上胥夜做的,去衛生間洗漱,弄好了,再幫他擠一道牙膏。
幫他從衣櫃裡取一套衣服。
“那我吃個午飯就回來。”胥夜看到她難得的體貼很高興。
“嗯。”
“能不能過來給我個擁抱?”胥夜整理好,走到門口又回頭。
簡空過去抱了他一下,還搓了搓他的臉,親了親他的麵頰,“去吧。”
隻是等他真的出去了,簡空卻回到臥室,坐在了鏡子前,慢慢從脖子上取下了他一直要求她戴著的那條“夜中月”的項鍊,放回抽屜裡。
打開櫃子,收好所有的證件,以及那不再適合露麵的麵具、幾張荼蘼花名片,還有金針和直刀,一些威爾斯的藥丸,加一檯筆記本。
冇有更多了,等同於冇有行李,衣服一件也冇取,她環視一週,想了想,最後再次走到梳妝檯前,從角落的一個小盒子裡取了樣東西握在手心裡。
走出臥室,走出門,關上,冇有留下一字一句。
“走吧。”她到了地下室,地七和老葉都也準備好在等著她。
“胥總不送你?”地七左右看了看,隻有老大自己。
“他有事。”
“哦…”
大家不再多說,不止地七,連老葉也都以為她不過是短暫離開十天半月,因此並未覺得哪裡不對。
幾人直奔機場,雷霆川也已經安排好了專機。
登機的最後一刻,簡空突然停下對雷霆川派來的一人招手,然後從口袋拿出了手機交給他,“任何電話都不要接,經過沿江路時,下車,把它丟進江裡。”
她已決心隱匿,不再聯絡。
一步一步越來越迷茫,厭惡自己的貪得,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她不要再這樣混沌的,一邊亮著虛弱燈火,一邊又冷卻稀落,所以甘願去掀開那張絲絨布,摧毀假象。
讓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他守候真正值得他守候的玫瑰,她接受生命裡的輾轉漂泊,接受斷裂破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