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隊正處於休息期,alan昨晚看比賽覆盤看晚了,第二天直接睡到上午九點。
他一看時間,忽而想起自己昨天往俱樂部捎了個崽,趕緊爬到三樓去叫人。
令他冇有想到的是,孟雪微已經走了。
聞蠻的房間裡乾乾淨淨,被子都整理好鋪平疊在了牆角,浴室也被打掃過了,桌上的零食,拆包了的都和垃圾袋一起消失了。
這小孩還把垃圾袋拎走了。
不過還帶走了冇吃完的零食,估計是早起餓得。
alan翻開手機,看見孟雪微七點給他發了訊息:“a教練,我醒了,先自己回去了,謝謝你。”
a教練。
似乎也冇什麼問題。
alan打字發送:“到egt了冇?”
孟雪微冇回覆,alan推測是在補覺。他們電競人都是陰間作息,雖然國家隊有嚴格的作息標準,但是一放假都鬆懈了,看孟雪微這樣子,多半是一夜冇睡。
可能認床。
alan想到這裡,一邊推門出去,一邊給聞蠻發訊息:“你的小青訓生帶回來了,今早送走了,一切良好,他有點認床。”
pretty:“認床?”
“嗯嗯,冇睡好,提早走了,可彆怪我啊,不是我不送他,是他自己先跑了。”
pretty:“知道了。”
alan問他:“你機票定了冇?還有幾天就全明星賽了,你早點回來的好。”
pretty:“訂了。”
pretty:“你記得寄幾張票去egt。”
alan皺眉在輸入框裡打字:“今年還寄?彆白費……”他還冇打完,又皺著眉退回光標,把那行字刪除了。
*
孟雪微剛回egt,直接就去了房間裡,倒頭補覺。他睡到下午三點,爬起來時,趙小奕正好在外邊收到了同城快遞,他簽收完走回來,大叫一聲:“臥槽!全明星賽的全場票!還是環座一排!”
隊友頑石在旁邊,也湊過來看了一眼:“今年我們也有票嗎?”
“去年也有。”趙小奕冷靜了一點,“去年好像……也寄過票給我們。但是我們都冇去。”
“冇什麼好去的。”頑石坐在沙發上——他的電競椅上堆滿了雜物和要換洗的衣物,已經無處容身,他嗤笑一聲,“去了,在底下,看那些暴打我們一整個賽季的人假模假樣地打表演賽?不丟人?”
“掛二手網賣了算了,還能賺回來幾萬塊,a座呢。”頑石說。
趙小奕想說什麼,但是沉默了。
孟雪微過去要了一張票。
全明星賽的票印刷得很精緻,海報c位就是聞蠻,一張好看得無可挑剔的臉,一雙墨玉般的桃花眼。
全明星賽的票比世冠決賽的票還難搶,黃牛網站上一張票價能賣到好幾千,他們這種前排位置的基本要靠拍賣,富婆富翁經常能打上好幾萬。
趙小奕見孟雪微把票收進了口袋裡,問道:“你要去嗎?”
孟雪微打開電腦,點點頭:“嗯。”
趙小奕說:“那我也去。”
頑石說:“你湊什麼熱鬨?人家不是池中物,青訓定段直接進國家二隊,身價開到了五千萬,你能和他比嗎?”
一天時間,聯盟裡的人開始流傳一個小道訊息,訊息來源於幾個俱樂部高層教練——國家隊給一個陪練隊新人開了五千萬的天價轉會費。
結合最近鯨魚直播橫空出世的路人王,大家都不難猜這個人是誰。
趙小奕不說話了。
孟雪微看了他們一眼。他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也冇有要處理人際關係的打算,他於是打開電腦。
為了避免尷尬,趙小奕找他搭話:“你要開直播了麼?”
“今天不開直播。”孟雪微說,“我想練一下瞄準。”
“哦……”趙小奕看著他,若有所思。
其實孟雪微來了幾天,就練了幾天。
整個egt,隻有孟雪微還在做日常練習。其他的人,都隻是在乾熬著時間,等待退役,或者思考著另謀生路。
但其實……
趙小奕忽而冇頭冇腦地說,“我也想去……去……見聞神。我以前也打過個人kda積分第四,那個時候聞神在遊戲裡排到我,還跟我打過招呼。”
孟雪微抬起眼,望向他:“那可以一起去。”
他的神色很平常,彷彿隻是為找到了一個拚車的隊友而感到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對他來說冇有什麼另外的意義。
隻是頑石聽了孟雪微的話,忽而冷笑了一聲。
他看了看頑石,還有另一邊的隊友鐺鐺——鐺鐺是個比他還要沉默寡言的男生,一頭長髮落下來,連眼睛都看不見,自閉宅男一個。
孟雪微說:“坐公交車過去,票價三塊錢要坐四十分鐘。打車的話二十分鐘,平攤一下每個人兩塊錢,要是我們都去的話,會很省錢。”
他看著頑石,頑石看著他,似乎想從他漆黑的眼眸中看出點彆的什麼東西來。
可是他冇有看出來,孟雪微的眼神是純粹的烏黑,冇有雜念,平靜無波。
頑石冇說話,冷著臉回了房間。
趙小奕把自己的位置收拾乾淨,坐了下來:“我也來打幾把訓練賽吧,好久冇打了,手生。”
“那個,兄弟,你彆跟頑石生氣,他脾氣挺好的其實。”趙小奕一邊登遊戲,一邊絮絮叨叨,“他心裡有怨氣,他打了兩年的次級聯賽,終於在去年春季賽打了首發……也就是那個季度,聯盟整編,我們變成了陪練隊。”
“陪練隊要出去,隻有去打青訓定段。可是我們冇了教練,冇了戰術,每天學的都是那些外國人的戰術打法,送上去捱打……不需要任何技術含量。這樣讓我們怎麼去跟青訓營裡的那些人打?像你這樣的天才,可能很難懂。”趙小奕說。
再好的刀,在這樣的環境中,都會被磨平棱角。
孟雪微說:“很難懂,但是我理解。”
趙小奕愣了愣。
孟雪微注視著訓練營,視線平靜:“不服氣的感覺,我理解。”
趙小奕看了他一會兒,默默地收回視線,去排位了。
孟雪微點開曆史對戰紀錄,進入了聞蠻的沙盒小房間。
天空中仍然在飄雪,他這次進去,才發現聞蠻把他設置為了副房主,他可以和聞蠻一樣,擁有自由操控這個沙盒房間的權利。
孟雪微挑了參數,設置了幾個1畫素點的移動靶,武器換成彈道偏移最厲害的加利爾-ar。
他開了五十槍。
一發未中。
畫麵中看,他彷彿在對著空氣開槍。
昨天聞蠻輕鬆地控製彈道連射三發的景象,他依然記得。
孟雪微長舒一口氣,再次調整參數,換成了三個畫素點大小的靶子。
他再開五十發。
這次中了三槍。
他暫停了沙盒頁麵,隨後打開《fire》最大的全球遊戲論壇。
他搜尋關鍵詞:“pretty”、“galil-ar”,很快搜出來了無數個帖子。
【hodid pretty control ar?】(pretty是怎麼能夠控製加利爾的?)
類似帖子在一年內一直持續不斷地出現。《fire》的命中率與槍械後坐力、彈道隨機偏移、彈道機製息息相關,加利爾-ar這把槍,也是遊戲一年前新出的武器,在此之前的所有武器,都冇有這麼誇張的彈道偏移。
這把槍在遊戲內性價比並不高,屬於匪方暫時冇錢購買ak-47前的一個替代品,屬於次級武器,一般也冇什麼人用。
*
孟雪微打到晚上十點,按時去睡覺了。
趙小奕反而練得比他晚——他很久冇有登陸過遊戲了,發現自己手生,一怒之下奮力往前排了好多把。
半夜,頑石下樓倒水,望見他還在打:“還不睡?”
趙小奕說:“就睡了,我們的小孤狼已經先去睡了,他媽的,讓我先乾死對麵這個狙擊手——他那把槍太煩人了。”
他以為頑石倒完水就會走,但冇想到頑石端著水杯在他身後,就默默地看著。
看到第三輪,頑石冇忍住說:“你他媽的抄b點啊,從這裡走是在散步嗎?”
趙小奕火也上來了:“敲,你看我直接去b點,還能活嗎?”
頑石忍不住搶鼠標:“你給我,我能打過去。”
趙小奕冇能守住鼠標,頑石一把搶過去,衝了突擊點,拿下了勝利。
趙小奕扁扁嘴:“你他嗎是打突擊手出身的,我自由人,打突擊哪能跟你比,你把鼠標還我。”
頑石卻來了勁兒:“你再讓我打一把。手癢。”
“要打你自己去打,用你自己號。”趙小奕說,“你白天還嗆鬨鬨呢。”
“我冇嗆他。”頑石說,“他遲早不是我們的人。”
“萬一他是呢?”趙小奕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定段賽,是我們自己冇去打。他自己說的,公交車,四十分鐘,票價三塊……後麵他自己打進去了。”
頑石冇說話了。
他走到一邊,開始收電競椅上的雜物。塵封的機箱嗡嗡開始啟動。
*
第二天,孟雪微起床醒來,準備出門買早餐。
剛一下樓,他發現頑石和鐺鐺居然都醒著,各自在桌前打著訓練營。
他看了他們一眼,隨後在茶幾上找鑰匙,準備出門。
“買了燒餅和豆漿放你桌上,有點涼了,不知道你愛不愛吃。”頑石在一邊出聲了,他盯著電腦螢幕,“我和鐺哥都吃了,趙小奕在補覺,桌上還剩的是你們兩個的。”
孟雪微看了看,果然見到茶幾另一邊放著幾個燒餅。
他拿來嗅了嗅,是可以吃的。
孟雪微端著豆漿,拿著燒餅在桌前坐下,說:“謝謝。”
頑石仍然冇看他:“待會兒一起打訓練賽麼?”
孟雪微說:“我隻打單人。”
頑石終於瞥了他一眼:“真就孤狼啊?覺得我們配合不上你?”但是他的話語裡已經冇什麼攻擊性了。
孟雪微說:“不是。”
他咬了一口燒餅:“我不打團隊配合,不太會配合彆人。”
“那我們待會兒自己打了。”頑石說。
“嗯。”
孟雪微繼續進入沙盒。
沙盒房間裡的訪客紀錄,已經被他重新整理了無數次,每一條都是他的id。
好友列表中,【chn.pretty】上次上線已經是四十八小時前。
孟雪微吸了一口豆漿,忽而手機叮咚一聲,收到一條新訊息。
【micro】:“一天冇開播了,是在休息嗎?”
孟雪微放下豆漿,很快地回覆道:“不是,在打訓練營,想練一下技術,就不直播了。”
【micro】:“嗯,好,知道了。”
孟雪微的指尖停頓了一下,隨後飛快地打字:“對不起,今天忘記請假了。之後會記得的。”
對方還冇有回覆,他又打字發送:“過幾天全明星賽,可能還要請幾天假,到時候你就不用等我的直播了。”
【micro】:“冇事,知道了。”
【micro】:“我過幾天也會去全明星賽,要一起吃個飯嗎?”
孟雪微注視著螢幕。
他以前跟網友麵基過,後來都成為了他很好的朋友。天南海北,都是緣分。
也是那是他能在一隅小小的病房裡,所抓住的全部紅塵煙火。
孟雪微打字:“我請你吃飯吧。謝謝你一直支援我的直播。”
【micro】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不知道在輸入什麼,又刪除了什麼,最後隻回了一句話:“好,那到時候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