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你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的真實寫照啊!
看著王象乾吃得津津有味,何希周也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欽差大人,咱衙門裡頭平常素日就吃這膳食兒,很多人吃不習慣的,冇想到倒是對上了您的胃口。”
“何知府,咱做官的當吃得下山珍海味,也該吃得下糙米黃飯。”王象乾笑了笑說,“人嘛,如果靠飯活著,那飯就不叫飯了,該叫飼料,對不對?”
“是是是……”儘管何希周聽出來了王象乾有取笑他的意思,但此時此刻除了點頭尬笑,似乎也冇有彆的選擇。
“何知府,瞧你這身舊官袍,如果來的頭一天就讓我吃你的衙門飯,我也不至於心中有那麼多的疑惑,指定認為何知府是一位難得的清官。”
“何某在欽差大人眼裡難道是一位昏官嗎?”何希周沉不住氣了。
“清官,清官,是清官……”王象乾明顯帶著揶揄的口吻。
何希周卻是一臉的莊重,雖然是假話,可也說得振振有詞:“食俸之人,司牧地方,豈敢忘卻吐哺之心?何某所作所為,僅守官箴而已。”
“嗯嗯,”王象乾點了點頭,“這糙米飯的確表現出了何知府的官箴。今日我終於明白了,原來`無為而治`纔是官箴的最高境界,也算是受教了。”
這話仍有揶揄嘲諷之意。
可何希週一拱手,冷冷地道:“欽差大人過獎了!”
王象乾接著道:“途中我還聽說何知府這輩子最想做的官兒就是知府,覺得知府這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最合心意,不知可有此事呢?”
“欽差大人不是來查案的嗎?怎麼好像對下官很感興趣,不知欽差大人到底是查案還是查下官的?”
“何知府作為歸德府父母官,我這欽差到貴地,當然得對你有所瞭解嘛。”
王象乾扒完最後一口飯,連同朱八戒的那碗飯也吃了,打著飽嗝說:“記得我在聞喜縣擔任縣令時,曾寫了一首不像樣的十字歌,也不知算不算官箴?”
“請欽差大人不妨念來聽聽。”
“好,且當飯後談資。”王象乾不假思索,隨口唸道,“一肚子壞水兒,二眼泡兒酸氣,三頓發黴的糙米飯,四品吊兒郎當的官,五毒不侵,六親不認,七星高照走大運,八麵玲瓏咱不會,九轉真丹是懲貪,十麵埋伏誰怕他?”
王象乾一板一眼唸完,儘管非詩非韻,也毫無文采可言,可因為有心鬨這麼一出,竟被他念得鏗鏘有力。
何希周也早聽出來了,這哪是什麼擔任聞喜縣縣令時寫的?分明就是剛纔現編出來的。一個縣令哪裡是四品?知府纔是好不好?這不明擺著向他宣戰故意膈應乃至羞辱他的嗎?
何希周心裡頭已是大罵,但嘴裡哈哈笑道:“欽差大人的官箴,大有你爺爺你爹的風範啊,下官佩服,佩服。”
“好,我也吃飽了,告辭。”王象乾站起來,摸著肚子,又是一個飽嗝。
“王大人,我好像還冇吃呢。”朱八戒噘著嘴,弱弱地在旁提醒道。
“哎呀,把你忘了。”王象乾又是一摸自己腦門兒,“不過何知府好像也冇準備你的飯菜誒,這點不夠塞你牙縫,一會兒出去帶你到飯莊吃。”
“多謝王大人。”朱八戒咧嘴一笑。
何希周彷彿冇聽見似的,任憑王象乾領著朱八戒去了。
經此一回合,王象乾與何希周算是生下了齟齬。
剛一出知府衙門,朱八戒便忍不住問道:“王大人這般譏笑何知府,是打算向他宣戰嗎?”
“非也非也,隻為試水。”王象乾帶著兩分詭異笑道。
“王大人帶我去哪兒吃飯呢?”反正朱八戒對這些也不感興趣,他的任務是保護王象乾。所以對他來說,在王象乾冇有危險的時候,吃飯最重要了。
……
“他孃的!”
“簡直欺人太甚!”
王象乾和朱八戒離開後,何希周越想越不開心,火氣向上一竄,竟將飯桌猛地一下子給掀翻了。
幾個碗幾個盤子被摔得稀碎。
張金河聞訊趕過來。
“知府大人為何生那麼大的氣?”
“這欽差大臣,什麼玩意兒?真是不識抬舉,他孃的!”
何希周還在喋喋不休地怒罵。
張金河隻管聽著,待何希周罵完解氣了,才問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何希周氣咻咻地簡單說了一遍,接著又是將王象乾一頓臭罵。
張金河聽了緊蹙眉頭:“知府大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反過來將我奚落嘲諷一頓,你說讓不讓人生氣?”
“欽差大人答應隨知府大人吃喝,恐怕是在試探,在摸咱們的底。”張金河警惕地道,“知府大人不可大意啊!欽差大人可是帶了尚方寶劍來的。”
“雖然他是欽差大臣,可到了咱歸德府,難道還怕他不成?即便他有尚方寶劍又能如何?”何希周恨恨地道。
“我的知府大人哦,你冷靜一點。”張金河勸道,“欽差大人是來查案的,又不是查知府大人,何必與他過意不去?”
“可他分明擺著一副查我的架勢,字字似有玄機,針對我,豈不討厭?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知府大人記住咱的宗旨,彆欽差大人還冇查到什麼,咱自亂了陣腳。”
“哼!”何希周冷“哼”一聲,氣咻咻地道,“我就不信他一個人能夠查案,倘若將我惹急了,我讓他有來無回。”
“知府大人可彆衝動啊!”張金河警惕地道,“你冇聽說城頭包子鋪前發生的打架鬥毆事件嗎?幾十個緹騎兵都乾不過欽差大人身邊的那個侍從呢,他能徒手將一匹奔馳的馬按倒在地,飛起一腳也能踢翻一匹奔馳的馬,那戰鬥力可不是吹,幾十號人根本近不了他身,飯量是常人的十倍不止。”
“那又怎樣?不過是一莽夫,怎麼說隻是個孩子,我看他還有幾分木訥。”何希周不以為然道。
“怎麼?知府大人難不成真的要將他們……”張金河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彆把本府惹急了就是,惹急了我可真什麼都乾得出來。”
“知府大人先消消氣。”張金河一個勁兒地勸道,“有些事咱可以做,無非丟官受罰;可有些事咱不能做啊,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咱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逞一時之快。”
“我就受不了這口氣。”
“知府大人,這或許正是欽差大人的心計呢。一亂,最容易出事了,可千萬彆被欽差大人輕易套住啊!無論欽差大人有何計謀,我們都要麵不改色巋然不動,這纔是最高境界。知府大人,當前忍是第一要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