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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 今日經筵變味兒了嗎?

東暖閣。

馮保輕聲輕語地對朱翊鏐說道:“萬歲爺,奴婢已收到密報,張先生從江陵城走水道秘密進京。”

“好!”朱翊鏐欣喜地點了點頭,“明日經筵都準備妥當了吧?”

“回萬歲爺,一切準備妥當。”

“於先生有什麼意見?”

“他很高興,無異議,知道怎麼講。”

“其實朕倒不關心他怎麼講,關鍵他是發自內心支援朕的主張嗎?”

“這個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反正嘴上表示支援。”馮保謹慎地回道。

“好吧,明日經筵事伴伴盯著些個。”

“奴婢知道。”

“哦,張泰征已經出發了嗎?”

“萬歲爺,他已經出發趕往山西。”

“那王大錘呢?”

“他也已經日夜兼程趕往歸德府。”

“好。”

朱翊鏐一擺手示意馮保暫且退下。

從春分到冬至這段時間,除了三伏天的那一個月,其它每月逢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都是經筵的日子。

這是每旬一講,叫大經筵。還有每日一講的,叫小經筵,簡稱日講。

經筵這個叫法始於宋代,置講官以翰林學士或其他官員充任或兼任。

後元、明、清三代均沿襲此製,而以明代尤為重視。

經筵是一項製度,是古代帝王接受教育的主要方式。經筵的製度化,其用意在於:使帝王的講學不致間斷,以致收到持之以恒的效果。

大明王朝尤為注重經筵,視講學為第一要事,然而講學一旦製度化後,便容易缺乏彈性而顯得僵化。

小經筵還好,除了內閣與禮部、翰林院等少數官員,餘者概不參加。

但每逢大經筵之日,京城裡的皇親國戚、大九卿、小九卿、翰林院侍講侍讀、十三道禦史、六科廊都給事中,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員,屆時都必須列班參加,入殿站在兩廂侍聽。

進講官講完了之後,皇帝還要按照循例,命鴻臚寺賜宴。

這頓筵席豐盛,且恩寵異常。不單參加經筵的官員們都能入席,即便這些官員的隨從家眷,甚至轎伕馬卒,都可以入席大快朵頤地享用。

吃了還不說,席麵上剩下的菜肴以及點心,還聽憑官員們儘行帶走。

故而,有資格參加大經筵的官員們到了這一天,莫不歡欣鼓舞。

他們當中許多人趕去參加,與其說是為了“聽”,倒不如說是為了“吃”。

久而久之,在京城裡因為這件事便有了一個說法,叫作“吃經筵”。

朱翊鏐登基以來,一直想廢除這個形式大於內容的陋習,但要廢除的東西實在太多,登基以來確實也冇給官員帶來多大福利,所以暫時保留下來,當作是對在京大官大僚的一種獎勵。

除了這個方麵的考慮,有時也可以利用經筵進講吹吹風。

就比如說這次,進講官便是朱翊鏐特意安排的,於慎行。

於慎行是隆慶二年進士,那一年張居正主考,所以他是張居正的門生。

因為張居正被清算時,他為張居正辯護而遭到萬曆皇帝貶黜,朱翊鏐登基將他請回來,執掌翰林院。

盛傳於慎行為人忠厚平恕,襟懷坦白,不管對皇上、對首輔還是對同僚皆心胸坦蕩、真誠相待。

當然,於慎行也是一個相當有才華的人,他熟悉曆代典章,對明朝禮製建設有著較大的貢獻。他的文學造詣也極高,與馮琦並稱於世,不亞於當代王世貞,對後世有很大影響。

於慎行中進士後選為庶吉士。散館後授翰林編修。萬曆初年升為修撰,充當皇帝的日講官。

日講官原都是翰林院年高資深的學者充當,像於慎行二十多歲年紀便成為皇帝的老師極為稀罕。可見他的學識以及當時張居正對他的器重。

明日經筵,朱翊鏐授意他進講《論語—微子第十八》,其內容看起來其實很簡單,區區三十幾個字。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所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對,就這三十幾個字。

因為朱翊鏐有心,所以讓馮保提前精心做了一番準備,包括於慎行將要在經筵上所闡發的論點。

舉行經筵的地方在大內文華殿。

……

次日。

眾多官員絡繹不絕而來。

發現文華殿令人眼前一亮,不僅修葺一新,而且殿前與殿後兩座門頭上各添了一塊匾。

前殿門匾上寫著四個大字:繩愆糾謬。

“咦?這不是慈聖太後孃娘所撰?”

立即有大臣認出來了,這是李太後擬就並書寫的。

李太後寫的是楷書,大有顏真卿筆意,隻是古拙不足而秀麗有加,所以很容易辨認出來。

之所以寫“繩愆糾謬”四個字,大臣們想著除了警示,多半是因為前殿之側有一處附屬建築叫“省愆居”——這名字是嘉靖老皇帝取的,意為反省錯誤,李太後由此而伸張其意。

後殿門匾上寫著十二個字:學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經**。

仍是李太後擬就並書寫的。都知道佛宗與書法是李太後的兩大愛好。

殿內寬敞的大堂,共有五對峭拔高挺的木柱,每對光澤柔和的紅木柱上也都掛了一副製作考究的金字對聯。

當看第一眼時,便有人認出來。

“咦?這不是前任首輔張先生所撰、由現任首輔申先生寫就的嗎?”

“是,看,這一副:縱橫圖史,發天經地緯之藏;俯仰古今,期日就月將之鑒。就是張先生所撰。”

“是是是,就是,就是……”

張居正寫的聯句如果用詩人的眼光來看,都缺乏靈動氣韻,算不得上乘之作。但皇家自有皇家的風範,不求想象乖張,總以雍容確切為務。

緊接著大臣們又看到文華殿內禦座的丹陛兩側,各有五扇圍屏,左屏上貼滿了天下文官職名,右屏上貼滿了天下武官職名——這也是張居正所創。

意在若是有哪一個職官空缺,就會取下名字留下一塊兒空白,皇上看到空白就會追問何故缺額,並責成吏部官員物色合適的人選儘快補上。

這一波操作不禁讓參加經筵的官員紛紛猜測,皇上幾個意思?乾嘛今兒個經筵處處提醒強調張居正?

似乎嗅到了一股不一樣的味道。

儘管從暹羅國進貢來的息香已經點燃了,散發出異樣的清馨,可似乎誰也冇有在意,而是都在想著朱翊鏐今天經筵到底要乾什麼或講什麼?

而且,今日的進講官是於慎行,誰不知道是張居正的門生?

如今朝中大臣都清楚朱翊鏐與張居正的關係,可不是已經為張居正“死後平反”了嗎?這就意味著張居正已死——成為蓋棺定論的事實。

然而,心中儘管存有疑問,可好像也冇有一位大臣敢出言議論,哪怕竊竊私語都冇有,都憋在心裡。

進講官於慎行來了。

他走上講案台,擺好隨時下跪的姿勢。因為進講官進講時,必須一律跪在講案後頭,麵對皇上,腰板要挺直,聲音要洪亮。這麼做雖然要吃許多苦,但能給皇上當一名講官,卻是天底下文臣夢寐以求的榮耀。

無它,隻因身為帝師,日後必定是內閣輔臣的首選。像高拱、張居正、申時行,王錫爵、王家屏這些人,曾經都做過皇帝的老師。

“皇上駕到——”

隻聽值守太監一聲喊叫,隨後便見朱翊鏐闊步而進。

全場頓時肅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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