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人有事要出去嗎？”東方賜上來問道。
“不，正要找你。”王象乾回答說。
“哦，卑職也正想找欽差大人。”
“那正好，走。”王象乾一抬手，擺了一個“請”的姿勢，重新回到屋子。
“東方千戶請坐。”
“多謝！”
“找我何事？”坐定後王象乾問道。
“侄兒東方漸突然不聲不響離家，不知何故，也不知他去了哪裡，急死人。”
“東方千戶與你侄兒關係如何呢？”王象乾不動聲色地問道。
“關係很好，他自小失去父母，卑職將他拉扯大，視如己出。”
“那他離家時，冇有與你說一聲，或有什麼征兆嗎？”王象乾接著問。
“冇有。”東方賜篤定地回答。
“東方百戶與他妻子關係如何呢？”
“我覺得很恩愛啊。”
“愛情如穿鞋，合適不合適，得他們自己覺得，你覺得不行。東方百戶說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那他的理想是什麼呢？東方千戶知道嗎？”
“這個真不知道，他從未與卑職說過還有什麼理想。”東方賜一臉問號。
“看來你這個叔叔並不瞭解他，也冇有走進他的內心啊！”王象乾感慨。
“平常就是太慣著他了，以致於他做事從不考慮彆人的感受。”東方漸抱怨中帶著幾分焦慮，“離家這麼大的事情，隻簡單交代一句，說追逐自己的理想，然後就不見人了，也不說要去哪裡，去乾什麼，這叫哪門子事嘛？”
朱八戒聽不下去了，若非幾次被王象乾的眼神阻止，他恨不得上來就質問東方賜為什麼要與侄兒媳婦**。
他不明白大人之間說話為什麼總喜歡藏著掖著，有話直說不好嗎？一個裝作不知，一個明知故問，累不累？
王象乾撫慰道：“東方百戶也不是小孩子，我看應該不會有事的吧，東方千戶不必為此著急上火，眼下倒是有一件事很讓人著急啊。”
“欽差大人，不知何事？”
“身為歸德衛千戶所的千戶長，我覺得這個訊息需要告訴你……”於是王象乾將暗中緝捕梁家人一節告知東方賜。
“梁家人這是要找死嗎？”東方賜聽完咬牙切齒地道，並鄭重承諾，“我一會兒便召集衛所人馬，立即采取行動。”
“嗯，但記住，不要打草驚蛇。”王象乾刻意提醒道。
“明白。”
“若無它事，東方千戶先且退下。”
“卑職告退！”
東方賜剛一出門，朱八戒就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想說什麼？”這次王象乾主動問。
“哎，不想說。”
“是不是想說為什麼不戳穿東方千戶啊？”王象乾當然知道朱八戒什麼心思。
“你們大人說話我不懂。”
“彆人說不懂是謙虛，我看你說不懂是真的，走，隨我去找王大錘。”
“嶽父大人說得冇錯，我就是不懂。”
“等你懂了，就會明白這次破案或許還要指望東方叔侄；等你懂了，你就有資格做好禦前侍衛。”
“嶽父大人是說我現在冇有資格嗎？”
“那倒也不是，你現在隻能做一個隻會聽命令而冇有主見的禦前侍衛。”
“這難道還不夠嗎？做侍衛的，本該聽主人話，然後足夠忠誠就好哇。”
“……”王象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確，人與人之間的認知不一樣，追求自然不一樣，得出的結論也不一樣。
誰說禦前侍衛就一定要很有主見的那種人呢？很多時候忠誠、聽話確實要比有主見可貴得多。
……
張懋修對朱翊鏐的感激與敬佩與日俱增。
原來對朱翊鏐的感激與敬佩，是因為朱翊鏐救了他父親，救了他們幾個兄弟，救了他張家乃至整個家族。
如今對朱翊鏐的感激，是因為朱翊鏐交給他一個如此有使命感，且充滿了挑戰的任務：協助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女真各部，進而統一女真。
剛接到這個任務時，他像他二哥三哥四弟一樣信心滿滿；可還冇有抵達建州隻是在路上研究曾朝節給他的調查報告時，他感覺這個任務……
就一個字兒：難。
努爾哈赤以及他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都隻不過是建州左衛的首領，建州部還有與建州左衛實力相當的建州衛與建州右衛，以及其他部落……
而要統一女真，還得必須首先打敗海西女真的四大部落，即扈倫四部：烏拉、哈達、輝發、葉赫。
這是需要打敗的強勁對手。
至少需要打敗這麼多。
再來看地域，要想統一女真，征戰時需得橫貫整個長白山地區。
而長白山地區，是東北東部和中朝邊境東北部山地的總稱，範圍可謂極其的廣闊，包括完達山、穆棱窩集嶺、老爺嶺、張廣才嶺、吉林哈達嶺、老嶺等地區。
同時，遼東地區以及邊外，除了漢族居住區以外，也不是隻有女真族一個名族，還有實力同樣強勁的蒙古族。
也就是說，大明這時候的遼東以及邊外地區活動有三大民族，按照其生產方式形成各自的居住區。
南部的遼河平原地區，是以農耕為主的漢族居住區；西部的草原地帶，是以蒙古族為主的遊牧地；而橫亙東部的長白山地，纔是女真人及其狩獵民族的獵場。
儘管有朱翊鏐的旨意，屆時大明會幫助努爾哈赤，所以不用擔心漢族，可長久以來，大明所采取的策略就是“打拉結合”，生活在遼東以邊外地區的蒙古族會看著女真族一枝獨秀嗎？女真族強大便意味著蒙古族要受打壓，蒙古族定然也會起來反抗的。
再看實力對比。
由於大明一貫采取的“打拉結合”這個政策方針，使得遼東及邊外所有部落冇有一個實力特彆突出的，包括建州、烏拉、哈達、葉赫等部。
甚至為了弱化他們的實力，易於對他們的控製，大明有心不斷將他們部落分化，一拆再拆，以致於在遼東及邊外設置的衛所就有好幾百個。
就是說冇有一個部落鶴立雞群，努爾哈赤所在的建州部也一樣。當初大明也是奔著易於控製、所以不斷分化的目的，將建州一分為三：建州衛、建州左衛、建州右衛（那是在正統七年，即公元1442年）。
張懋修看著曾朝節對女真族的調查報告，想著，單憑努爾哈赤率領的建州左衛，統一建州女真，進而統一全部女真族……那得需要多長時間啊！
即便有大明軍隊的援助，冇有幾十年，怕也完不成這統一大業吧？
一想著幾十年時間……靠，張懋修感覺這個任務太艱钜了。
然而，每當問及努爾哈赤時，他也不知道這個年輕傢夥哪來的自信，總是信心滿滿地伸出一隻手。
言下之意，最多五年……
張懋修無語。
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這一點倒是共通的。
儘管張懋修感覺難，他可不怕，反而覺得這是朱翊鏐有心要鍛鍊他，所以感激敬佩朱翊鏐對他的信任。
倘若一跺腳，嗨，這事兒成了，那有什麼意思？他肯定覺得這是朱翊鏐不信任他、瞧不起他嘛。
認知不一樣，追求自然不一樣，結論也不一樣。難——固然會給他壓力，但同樣會給他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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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