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渾身在顫抖。
陳太後從未見過這種情緒下的李太後,一時間也愣住了。
讓她再一次見識,或見證了朱翊鈞在李太後心目中的位置。
朱翊鏐還跪在那裡,此時此刻,語言又是顯得多麼蒼白無力。
當然,朱翊鏐也冇想多作辯解,朱翊鈞的死本就與他有關。
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改變了原本的曆史軌跡,改變了朱翊鈞的命運。
雖然有著一個崇高,乃至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事實就是事實。
朱翊鈞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來,大明皇帝還是朱翊鈞,直至坐鎮四十八年後而終。
隻不過那時的大明苟延殘喘,不是他想看到的大明而已。
儘管他原本冇想要朱翊鈞的命,給過機會,希望朱翊鈞能浴火重生,可惜朱翊鈞並冇有珍惜這個機會。
儘管他自以為是站在大局觀上,更有利於大明的前途與發展,等等綜合考量的結果,但不可否認朱翊鈞的死是因為他來到這個世界一手造成的。
故麵對李太後瘋了似的怒吼,他能說什麼呢?朱翊鈞是她兒子啊!
而且她在朱翊鈞身上的付出,要比他這個兒子不知多出多少倍。
忽然告訴她死了……
任誰也傷心,一時難以接受。
陳太後平複一下心情後,勸道:“妹妹,你冷靜些,鏐兒選擇隱瞞,冇有及時告訴你,還不是因為太在乎你?皇後剛去世不久,鏐兒心情已經夠糟了,每天有多少國家大事等著他?”
稍頓了頓。
陳太後接著道:“鏐兒才十幾歲,他現在的年齡與鈞兒大婚那年相當,可妹妹平心而論,鈞兒讓咱操了多少心?而鏐兒又讓咱操了多少心?鏐兒自登基即位以來,還做得不夠好嗎?”
“妹妹,不要再給鏐兒增加壓力了好嗎?”陳太後以懇求的語氣道,“鏐兒也是你親生兒子,家和萬事興,妹妹要鏐兒怎麼做,才能讓你心裡好受一些?”
聽到“親生兒子”時,李太後感覺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要倒下,一股說不出的落寞、傷心、無奈湧上心頭……
忽然,她淒然一笑,喃喃地道:“你們說得都對,我不該管也不該問,我就該每日誦經唸佛閉門不出,兩耳不聞窗外事,何必管那麼多問那麼多,惹得你們不高興呢?我是誰?我是誰?”
說罷,像失了魂似的揚長而去。
“娘。”朱翊鏐忙起身追趕。
陳太後也忙跟上去了。
“將你兩個孩子接走,我已經冇有心情照顧他們了。”李太後忽然停下,冷冷地道,但也冇有看朱翊鏐。
“娘真的不能原諒孩兒嗎?”
“你為了大明的國祚,為了大明的子民,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應該的,你冇有做錯什麼,何來原諒?”
李太後麵無表情地道,雖然她語氣平和,卻字字如刀,刺人心窩。
“娘……”
“我累了,不要來打擾我,將孩子接走。”李太後揚長而去。
朱翊鏐還要追,卻被陳太後拉住。
“讓她靜一靜吧,你娘是聰明人,她會想明白,會理解你的難處。”
“娘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鏐兒,給你娘一點時間。”陳太後撫慰道,“以她現在的情緒,確實照顧不了兩個孩子,要不將他們暫時接到翊坤宮吧,我與淑嬪,還有相沢照看。”
“好,也隻能這麼辦,母後辛苦。”朱翊鏐深深地歎了口氣。
“與母後說這些作甚?”陳太後接著又叮囑道,“將孩子接到翊坤宮後,鏐兒也要派人好生照看你娘,還從未見過她如此情緒低落的時候呢。”
“孩兒知道。”朱翊鏐點了點頭,感覺心裡亂糟糟的。
“不過母後與鏐兒說句心裡話,還是儘早立後,然後將穎兒娶進宮裡,兩個孩子交給穎兒照看為好,大家都這樣認為,想必這也是皇後的初衷。這事兒對你孃的打擊確實大,如馮公公所言,以後恐怕她都不會參與任何朝政了。”陳太後語重心長地道。
“哦,鏐兒是個明白人,不要怪馮公公,他是為你好。”
陳太後又不忘叮囑道:“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事兒遲早是要告訴你孃的,無論如何鏐兒都得麵對這一天。”
“要不我去接兩個孩子吧,鏐兒暫時就不要過去,免得你娘看見你又忍不住想發火,讓你娘靜一靜。”
“有勞母後!”朱翊鏐點頭。
陳太後便帶人朝著慈寧宮去了。
朱翊鏐杵愣當場。
雖然說這一天終究要麵對,可來了還是感覺冇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不知道李太後這次受傷需要多長時間來調養,肯定不會短。
……
鄭妙謹在翊坤宮也著急,派人隨時關注東暖閣這邊的動態。
馮保在司禮監更是著急,若是平時遇到這種事兒,他指定會第一時間趕過去說合,可今兒個他不敢,隻能坐在司禮監掌印值房裡默默祈禱。
王安這會兒的心也跳得厲害,要知道他可是當事人啊,若在李太後麵前還原真相,還不知道要怎樣對他,不過好在他相信朱翊鏐,也像馮保一樣意識到李太後的權威已今非昔比。
對於外臣而言,他們震撼的不是李太後衝泰和皇帝發火,而是番王爺也就是曾經的萬曆皇帝居然在台灣已死去半年之久,原來當日將台灣設立行省並委任馬棟為台灣巡撫另有深意。
這訊息一經傳開,各種議論的聲音紛至遝來,有相信朱翊鈞就是在兵變中死去的,但也有人不相信。
甚至有人認為,其實自朱翊鏐取而代之成為大明之主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朱翊鈞不會有好下場的——成王敗寇是千古不滅的定律。
隻因都認為朱翊鏐當皇帝的確要蓋過朱翊鈞,所以無論是官是民,這時候都不會詆譭朱翊鏐。
輿論都偏袒朱翊鏐,假若他是一位昏君,自然另當彆論。
陳太後將兩個孩子接到翊坤宮,反正一個孩子是帶,三個孩子也是帶,人手夠,奶媽也夠,費事兒倒談不上。
李太後心灰意冷,似乎一下子將她身上的所有激情全部撲滅,隻剩下一顆冰涼的心,連重操舊業誦經唸佛的心情都消失殆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