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兌最為詫異。
昨晚朱翊鏐對三娘子的認知就已經讓他詫異了一回,莫非連靈州參將許汝繼也認識?
三娘子頗負盛名,對她有所瞭解尚可以理解。
但許汝繼隻是邊疆地區一名參將……朱翊鏐才十幾歲,怎麼可能,又哪有機會認識呢?
而且,還煞有其事地指出當地土軍的兩個頭目楊文遇和馬景,要知道這兩個人吳兌都不認識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
吳兌不禁問:“潞王爺,提防楊文遇和馬景兩個,難道料準他們會發動兵變嗎?”
朱翊鏐回道:“若不采取強烈的措施,何止發動兵變?那兩個鬼東西還要殺許汝繼呢!”
“殺誰?”吳兌一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殺許汝繼啊,所以提醒許汝繼參將趁早提防、留心。”
“這……不會吧?”
“未雨綢繆,及早防範總不是壞事兒,靈州衛所士兵的處境,想必吳大人也心知肚明。”
吳兌聽了點點頭,邊疆士兵的處境他當然清楚:“這個臣知道,可臣想不明白的是,潞王爺如何認識許汝繼參將?又如何料知楊文遇和馬景兩個圖謀不軌呢?”
朱翊鏐慢悠悠地道:“認識許汝繼不足為奇,就像認識三娘子一樣啊。至於料知楊文遇和馬景極有可能發動靈州兵變,那是根據靈州衛所的實際情況,再加上許汝繼參將的性格推測出來的。”
當然認識許汝繼,此人此事《明史》上明確有載,又非朱翊鏐杜撰:“(萬曆十年)甲午,寧夏土軍馬景殺參將許汝繼,巡撫都禦史晉應槐討誅之。”
朱翊鏐接著道:“其實,不僅靈州衛所士兵的實際情況糟糕,全國各地其它地方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包括浙江杭州。”
說到“杭州”時,朱翊鏐刻意將目光投向申時行和梁夢龍兩個,看了他們一眼後繼續說道:
“發生兵變的地方不少,但殺死大將的不多,所以本王特意趕來提醒吳大人通知許汝繼做好準備。許汝繼參將禦下過嚴,小犯者必繩之以軍法,以致士卒怨言大生,偏偏許汝繼得知後,冇有安撫反而變本加厲,結果士卒更加憤恨。”
說到這兒,朱翊鏐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會毀滅許汝繼的前途,所以口風一轉:
“本王之所以昨晚冇有在孃親麵前提出來,就是怕對許汝繼產生不良影響。本王這般評價許汝繼,並冇有責備他治軍的問題,治軍非兒戲,當嚴厲。”
“是是,潞王爺言之有理。”吳兌連連點頭。
朱翊鏐接著又說道:“隻是靈州衛所的情況很複雜,而楊文遇和馬景又來自土達,性格素來獷悍,對那樣的人過於嚴苛,勢必會引發不滿,因此需要特彆提醒許汝繼,以防釀成兵變。”
當說起“土達”的問題時,吳兌包括旁聽的申時行和梁夢龍,都對朱翊鏐投之以驚訝的目光。
尤其是申時行和吳兌兩個還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是要確定什麼,畢竟昨晚他兩暢談很久。
隻有跟隨而來的付大海完全問號臉,因為他入宮隻知伺候人,壓根兒就冇聽說什麼“土達”。
這一刻,付大海驚訝的同時其實擔憂更甚:先且不說朱翊鏐預測到底準不準,但看起來這麼牛逼哄哄,就真不怕封地給整冇了,甚至被關起來嗎?
可付大海他也深感無奈,朱翊鏐就這鬼脾氣,勸說又不聽,讓他一個下人有何辦法?
囑咐完吳兌,朱翊鏐纔將目光投向曾朝節。
曾朝節自昨晚接到通知時,尤其一想到是朱翊鏐的提議,他就心懷忐忑寢不安枕。
他像申時行第一念頭一樣:朱翊鏐是不是刻意報複他?以他一名侍讀的身份,如此緊要的事無論也輪不到他頭上啊!
曾朝節是湖南人,中原傳統的文化根深蒂固,讓他去勸說一個女子嫁給自己繼子……他真是想到不敢想,甚至此時此刻一個理由都冇想好,畢竟那可是**啊!
會被千夫所指的。
簡直與他所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讓他怎麼勸?
所以曾朝節感到悲催,認定了這不就是朱翊鏐報複他嗎?
與朱翊鏐目光一交接,曾朝節不由得心下一緊。
偏偏朱翊鏐麵含微笑,更是讓他有種完蛋的感覺。
但怕歸怕,冇有信心歸冇有信心,這可是李太後的懿旨,曾朝節他也不敢退縮。
“曾朝節。”朱翊鏐喊。
“潞王爺。”
“去了宣府,你想好了怎麼勸三娘子嗎?”
“不敢欺瞞潞王爺,臣還冇有想好,似乎找不到一個好的突破口。”
“這麼笨啊!那你去了就不要多嘴,讓吳大人開導三娘子吧!”
“……”曾朝節無言以對,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潞王爺啊潞王爺,您可真行哈,既然什麼都不讓說,那為什麼還要讓我來?敢情就是找我來背鍋的嗎?
見曾朝節杵在原地,朱翊鏐斥道:“你聽清楚了冇?”
“潞,潞王爺,可不是您提議讓臣去勸說三娘子的嗎?”曾朝節磕磕巴巴地道。
“瞧你這樣兒,腦子裡肯定一團漿糊,正所謂禍從口出,到了宣府你還是閉嘴吧。”
“……”曾朝節沮喪著臉,再一次見識到了有一種不靠譜叫作潞王。
不光曾朝節,就是申時行都莫名其妙:昨晚選擇曾朝節,不就是看中他口纔好、邏輯強嗎?在李太後麵前可是朱翊鏐親口說的啊!到頭來卻不讓人家說話……這波操作誰特麼看得懂?
“好了,你們可以上路了!”朱翊鏐衝吳兌一擺手。
吳兌翻身上馬。
曾朝節還杵在那兒,怔愣地望著朱翊鏐,欲言又止的樣。
“走啊!怎麼?害怕了嗎?拿出你彈劾本王的勇氣。”
“……”曾朝節蛋疼,上馬,跟隨吳兌疾馳而去。
申時行與梁夢龍互換一個眼神,眼神裡都是話。
申時行忍不住問道:“潞王爺,剛纔您說到兵變時,刻意提及杭州,不知為何?”
“哦,杭州啊,浙江巡撫好像叫吳善言是吧?他,他撫治無方,能力不咋滴啊!”
申時行和梁夢龍駭然變色,心想幸好是在這裡,若被李太後和萬曆皇帝聽見那還了得?吳善言的烏紗帽不是要丟?
“潞王爺,咱趕緊回宮去吧!娘娘不然又得擔心死了。”付大海連忙拉住朱翊鏐,生怕他胡言亂語。這樣折騰下去,彆說封地,“潞王”的封號搞不好都得丟啊!
偏偏朱翊鏐還犟著脖子,衝申時行和梁夢龍一本正經地道:“彆不信,本王可是有理有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