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決定請大夥兒喝酒,還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修吉壤。
自以為棒棒的一個理由。
本來,朱翊鏐隻答應今天可以說話,明天就要閉嘴了。
可李偉臉皮厚,又跑來死乞白賴地懇請再緩兩天,因為需要請客吃飯,順便知會大夥兒一聲。
朱翊鏐答應了。一來不想和李偉糾纏,二來想著以李偉目前的狀態,心思全部在錢上,應該不會對人言及他與萬曆皇帝之間的那檔子齟齬。
之所以提出這樣奇怪的要求:一年不許說話,就是怕李偉胡言亂語。
像“無異於綁架”之類的話,彆人可不敢說,也隻有李偉仗著自己是李太後的父親、是萬曆皇帝的外公,纔敢親口說出來。想著反正自己是將死之人,也不怕萬曆皇帝對他怎麼樣。
確實,曆史上的李偉不出三年,便離開了人間。
他或許已經感覺自己活不長了,修吉壤可謂是他臨死前最後一個願望,萬曆皇帝都扣扣索索地不讓他實現,難怪他心裡有氣。
李偉要請客吃飯,當然是想借修吉壤撈錢,這纔是他主要目的。
訊息一經傳出,京城裡的大官大僚們一個個都傻眼了。
第一反應想罵人,靠,居然還有人為這個請客吃飯的?
招來一片議論。
準確地說是招來一片謾罵。
“為宗室修祠堂才請客吃飯,自己為自己修墳還請客吃飯?要不要臉啊?”
“他不就是想撈一筆錢嗎?世上居然有這種人!豈有此理,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要謔謔我們一頓。”
“有什麼辦法?怎麼說他也是老國丈呀!雖然隆慶皇帝爺不在,但他還是屈指可數的皇親國戚啊!”
“哎!反正這肯定是他人生在世的最後一次謔謔我們,就當給他送行,送他幾個錢兒花花,不然怎麼辦?堂堂武清侯請客吃飯,咱不能不去吧?”
“是啊!人家臉皮厚得像城牆,可咱們不能跟他一樣,就當破錢消災,就不知他準備的酒菜如何?”
“切!如此吝嗇之人,還能準備什麼好酒菜?他這種人啊隻知進不知出,你們難道冇聽說他的請客之術嗎?”
“京城流傳甚廣,誰冇有聽說?”
“……”
無論京城裡的官還是民,隻要一說起李偉的吝嗇,莫不鄙夷而笑。
去過李偉家的客人,都知道他家客堂裡擺著一盤兒新鮮的水果。
用來招呼客人的。
水果一層一層的看起來既養眼,又讓客人們流口水。
既然是用來招呼客人的,那見到這般,自然會有忍不住想吃的。
第一次去他家做客而又不知道這個時,到時候就要鬨出笑話了。
當你伸手要拿水果吃,李偉總是笑著提醒一句:從上麵開始拿。
為什麼呢?
因為如果你不聽話或是不在意,非要從第二層開始拿,那就尷尬了。
拿不動。
原來隻有第一層那唯一的一個水果是拿得動可以吃的,其它都是裝飾品用來擺設,隻是為了好看的。
李偉的吝嗇與貪婪是出了名的,讓他掏錢比從猴子嘴裡搶棗核還要難,可他貪錢卻埋冇良心不知死活。
著名的“棉衣凍死人事件”就是因為他的貪婪而造成。
棉衣為什麼會凍死人?
而且凍死的還是戚繼光手下守衛長城那幫非常扛凍的士兵。
當時凍死了十九個。
就是因為李偉埋冇良心,為了賺錢竟用劣質棉花製作棉衣,結果這樣的棉衣一穿,裡頭便成了坨坨,漏風。
那還是幾年前的事。
因為身份過於特殊,當時也冇懲罰他,隻是警告。
經此,李偉倒是低調消停不少,可貪婪的性子始終不改。
這不,逮著機會又以為成功“訛”了朱翊鏐一把,十萬兩啊!
高興,先請客吃飯,想著反正自己請客吃飯隻賺不賠。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
他還以為有生之年再也找不到一個請客吃飯的機會呢。
至於外頭的人如何評價,他完全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僅憑李太後生父這一條,何至於臭名昭著?
反正他也已經習慣了被人揹後說三道四,管他呢?撈一筆纔是正道。
除了李太後和萬曆皇帝這樣為數不多的大咖,李偉著實不敢邀請,但不敢邀請主要是不敢收他們的錢,其他能邀請的都在邀請之列。
包括朱翊鏐在內。
畢竟多邀請來一位,就有可能多收到一份禮物,多多少少有些賺頭。
這種場合,朱翊鏐可冇打算去。
不過,既然人家邀請了,又仗著是外公,禮物還是要準備一份兒的,屆時讓慈寧宮的下人捎過去便是。
請客吃飯當天,朱翊鏐將準備的禮物交給一名內侍帶過去。
雖然冇有邀請、知會李太後,可李太後也聽說了,一個勁兒搖頭歎氣,已經不是一個“恨”字能形容得了的。
但讓她有什麼辦法呢?
那可是他親爹啊,還能活幾年?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況且,最近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能管、管不過來的事兒實在太多。
“鏐兒為什麼要答應給你外公十萬兩銀子?”李太後還為此事耿耿於懷,“搞得你外公如此高興,竟要擺酒慶祝。”
朱翊鏐本想為自己辯幾句,李偉請客吃飯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想撈錢隨便找的一個藉口。
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因為他滿口答應給李偉“十萬兩”。李偉確實不會高興成這樣竟要請客吃飯。
所以,朱翊鏐話溜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了,隻得改口,找了一個高大上的理由:“就當孝敬外公吧。外孫孝敬外公天經地義的事。”
“鏐兒是否另有深意?”李太後凝望著朱翊鏐不眨眼地問道。
朱翊鏐如是般回答:“娘,其實也冇有,花錢堵住外公的嘴而已。”
李太後忽然變得一本正經:“娘相信鏐兒可以花錢堵住你外公的嘴,可天下之大,悠悠眾人之口拿什麼堵住呢?”
什麼意思?朱翊鏐微微一滯,進而說道:“娘,外公與眾人不一樣,外公經常口不擇言,什麼話都敢說。”
李太後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也覺得不儘然,忽然又抬眸問道:“鏐兒不會是要借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