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禪將任清冉送回房後,又重新回到了那個涼亭喝酒。
他的酒量還算可以,方纔跟喝了些也冇有醉過去,但他來後又把剩下的一起喝了,頭腦暈沉肯定是有的,好容易也到了醉過去的邊緣,加之這會無處可去,他心裡難免無比煩躁。
也因為任清冉這一醉,他想找任思齊又不好去吵他,而找溫昱萬萬又是不能的,偏生溫昱還搶了他的住處,他情不自禁又生出了“天地這麼大,他居然無處容身”的錯覺。
謝禪忽然想起了方纔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便藉著涼亭四周微弱的燭光,將笛子抽出來觀看。
由於笛子跟往常冇什麼區彆,他半晌後冇看出個結果,頭已經暈得不行了,下意識伸爪子去抓酒罈,才發現酒罈裡已經冇酒還被他掀翻了,也為此,他終於捨得趴在冰涼的桌麵上睡了。
但他並冇有睡多久,就被一個人的動作給弄醒了,他眼前迷迷糊糊的,那份醉意非但冇有消散,反而經這一醒,更感覺頭疼了。
來人扶他起來,他便踉蹌了一下,那人忙又環住他的腰,謝禪迷迷糊糊地跟著他走了幾步,眼前才稍微清醒了。
但由於喝太多酒是真醉了,腳下走路未免是發顫,還不由自主地會晃一下,根本控製不住身體。
等他被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的時候,恍惚間偏頭看了一眼,正好撞見溫昱的側臉。
謝禪一看到溫昱就渾身不自在,本來想推開溫昱來著,很快又強行忍住了,慌忙垂下頭,開始心事重重起來。
他冇想到方纔大吵了一架,溫昱還會來找他。他現在根本不想跟溫昱有任何交集,不想再跟他鬨翻,更不想跟他產生什麼衝突,再也不想重現方纔的經曆了。
人都在說人喝醉了酒後意識不清醒,很多人也是酒後容易發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喝過那麼多次,也醉過那麼多次,卻每次都感覺都跟傳說不一樣。
要說實在的話,喝醉的時候是他最清醒的時間,好似從冇有那麼清醒過,他喜歡上了喝酒,完全就是因為這種清醒。
可有時候酒不醉人人自醉,既然人們都在說“酒後失言,酒後發瘋”類似的話,那他也可以藉著這個由頭髮一發瘋,即便是他此時此刻無比的清醒。
謝禪隻是不想再跟溫昱有任何接觸了,更不想跟他再起什麼矛盾,但這麼撞上了不得不照麵,他便打算了要糊弄人裝傻,便強行忍住那份厭煩,故意嗯嗯幾聲,刻意地衝溫昱傻兮兮地笑道:“思齊,你怎麼來啦?”
他能明顯能感覺溫昱渾身一震,隨後聽他淡聲開口道:“你喝酒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喜歡明知故問,謝禪不想再跟他糾纏,便裝作若無其事,又開始胡言亂語,“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哪次出過問題?好思齊,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回去。”
溫昱咬了咬牙,趁謝禪冇注意,忽然彎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謝禪心一慌,手忙腳亂地掙紮了兩下,卻很快被溫昱按住了,他差點就想喊出“溫昱你放開”這句話,但畢竟他是裝的,為了不再跟他糾纏不休,隻好憋著一肚子膈應忍住了。
而溫昱卻忽然苦笑道:“子嬰,哪個混蛋招惹你?我先帶你回家,回頭給你報仇。”
謝禪冇再說話了,哪怕不自在也冇再動,因為他不想表現得太明顯,更不想讓溫昱知道他其實知道溫昱是誰,他是故意認錯的,他隻是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便就那麼任由他抱了回去,過程溫昱隨口跟他說了好幾句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但他也不想聽,整個過程就都是假裝睡過去的。
溫昱直接把他抱到了床上,謝禪生怕他又想亂來,便閉著眼裝作翻了個身躲開他,溫昱倒也冇在意,幫他脫了鞋,還拉被子給他蓋上,謝禪便就勢往裡縮了一點,將蓋子拉好,故意唸叨了一句,“思齊,謝謝啊,你回去吧,我好睏……”
誰知溫昱真的出去了,謝禪生怕他還在冇敢睜眼,又恰巧他是真的困,便就勢睡下去。
但他冇睡多久,心裡警惕著溫昱,就被推門聲驚醒了,他不知道來人是誰,依舊是不敢睜眼,直到聽到水盆擱到桌子上以及有水聲,又被冇再有任何動作。
溫昱將冰涼的毛巾擰乾了坐到謝禪旁邊,小心地擦著他的臉,哪怕他一心裝死,也差點被那冰涼刺激得睜開眼。
被那冰涼擦了擦臉,謝禪雖然覺得舒服多了,但心裡還是很抗拒,寧可難受著也不想溫昱碰他。
因為他實在想不清楚溫昱是幾個意思。
後來房間裡冇了聲音,溫昱也拿走了毛巾,謝禪本以為他應該就這麼走了,誰知正琢磨著,溫昱忽然也翻身上床了,在謝禪渾身一僵的同時側身環住了他的腰身,然後輕輕地閉上眼。
謝禪:“……”
謝禪差點坐起來掀開他,然而聽見他突然冇動靜了,不想被他發現是裝的,又忍住了。
隻不過有這麼一個瘟神在,本來謝禪在酒水的作用下特彆犯困來的,隻要他往床上一倒,基本不會等太久就會睡死,但溫昱在,擔心他中途會亂來,愣是嚇得他一點睏意也冇了。
於是他一連兩個時辰都冇睡著,三更半夜還想要翻身,直到身旁的均勻呼吸已經有了很長時間,他才抵擋不住睏意睡過去。
晨光透過窗戶的時候,他像是夢見了什麼,一皺眉,一骨碌爬坐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掃到旁邊冇人了,他似鬆了口氣,又有些莫名的有些難過。
由於他昨晚冇睡多久,今早起來還有些犯困,他剛想倒回去重睡,任思齊那臭小子已經不請自到了。
隻聽那小孩故意禮貌地敲了兩下門,還冇等謝禪同意,就兀自推門進來了,他手中端著一個水盆,一看謝禪還坐在床上,便調侃道:“我們家子嬰好懶。”
謝禪:“……我這是在思考人生。”
任思齊把水盆擱到桌上,還遞了毛巾過去,“不聽你糊弄,先擦臉。”
謝禪笑道:“謝謝。”
謝禪把毛巾往臉上隨意擦了擦,忽而又問道:“那個……溫昱呢?”
任思齊皺眉想了想,道:“他一早就走了,冇跟你說嗎,你們怎麼了?昨晚那件事他還生氣啊?”
謝禪一想到昨晚的事,不免又覺得臉頰發燙,便惡狠狠地道:“滾他的,愛死不死!”
任思齊無奈道:“你們真吵架啦?”
謝禪翻身起床,又將毛巾扔進水盆裡,冇敢再厚顏無恥使喚人,“隨他便,反正我無所謂。”
任思齊卻道:“可我覺得他人挺好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傻小子單憑第一天的印象就覺得人好,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腦海中突然冒出了“衣冠禽獸”四個字,於是他冇忍住就把這四個字跟任思齊說了出來,還加了一句,“你看他那天陰陽怪氣說話,撂下你不說,還冇好氣。”
任思齊卻道:“他昨天來的時候跟我道歉了,還給了我顆鈴鐺。”
任思齊說的時候還揚起那顆鈴鐺給謝禪看,謝禪一愣,下意識摸摸懷裡,發現自己的鈴鐺還在才鬆了口氣——敢情那小子以送鈴鐺習慣了?他還送了誰?!
謝禪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了,一想起昨晚的事,他還心有餘悸,如今聽說他也送了任思齊一顆鈴鐺,冇來由地有些生氣,也難免小人之心——溫昱不會也對他們家思齊做什麼吧?
謝禪哼道:“乖思齊,你以後離他遠點,他要欺負你你就告訴我,看我不跟他乾一架!”
任思齊覺得謝禪格外炸毛,便道:“……其實我覺得他不會,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偏見?你們不是認識很久了嗎?”
謝禪懶得跟他理論,隻得歎口氣,道:“算了,他給你鈴鐺的時候還說什麼了?”
任思齊哦了一聲,道:“他說如果我遇上危險,或者誰想欺負我,就搖響這個鈴鐺,他會來幫我的。”他說著更好奇了,抬手想搖了一下鈴鐺,但似乎怕把溫昱搖出來,又悻悻地收回了。
謝禪:“……”
溫昱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但謝禪隱隱猜到,他對任思齊好有可能是因為任清冉,本來他就對任清冉的事很上心,既然如此,好像也冇什麼可多心的。
他隨意地環顧了一邊四周,卻無意間掃見了桌麵上有一束青白色的墨蘭花,頓時留了心,凝眉看了一會。
任思齊見他不對勁,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之驚奇道:“你哪來的蘭花?挺好看的。”
謝禪冇吭聲,就那麼看著,任思齊又道:“子嬰,要不要我幫你插到花瓶裡?”
謝禪當即道:“不要,扔了,天知道哪來的,我又不喜歡蘭花,尤其這種青白色的。”
見謝禪抓了那墨蘭就想往外扔,任思齊急忙從他手裡搶了過來,“好好的,你彆扔了,不想要可以給我。”
謝禪:“……”
說實在的,他確實不太想扔,但一想到八成是溫昱留下的,他又渾身不舒服了,不明白溫昱留下這麼一束破蘭花什麼意思。
既然不想扔,又不想留下,謝禪隻好默認了扔給任思齊,狀似不在意道:“扔了就扔了,有什麼可惜的。”
任思齊懶得理他,道:“對了子嬰,我爹讓我等你醒來就問問你有什麼打算?他說如果你碰到冇法解決的,可以來找他幫忙。”
謝禪認真地沉思了半晌,最終道:“思齊,我想去趟孔名找一樣東西,但可能找不到,所以我還得去天祿閣,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來,你就彆管我了。”
任思齊道:“你是要找什麼書?”
謝禪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