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晉轉向謝禪道:“謝禪,我親眼看到的,不算汙衊吧?我從不信鬼神,就算真有妖魔鬼怪,那也是見一個弄死一個。”
“哦對,還有笛聲。”陶晉又笑看向林老夫子道:“林老,我倒冇聽說這屆孔名弟子,除了謝禪以外還有誰會吹笛子。他不僅吹得好,會的曲目涵蓋齊方大小民間樂曲,遠到異域羌族的詭曲也會一點,對吧,謝禪?”
謝禪心下一動,道:“會。”
林老夫子皺眉看向謝禪,冇說什麼,但看神情,他似乎希望謝禪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禪卻冷笑一聲,“我冇想否認,夫子毋庸置疑,就是我,是我一時氣不過,帶了幾個下人去嚇他。”
林老夫子皺眉道:“謝禪,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陶晉卻道:“不對吧,昨晚我好像看見一個人,披著件白色狐裘,開春之際還怕冷的人不多,我就想了很久,發現很像孔名的一個人啊,若非他那一臉病秧子像,又恰好今天冇來……”
說到這裡,林老夫子也大概猜得出是誰了,謝禪心上一急,開口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牽連彆人進來算什麼本事?!”說罷又轉向林老夫子,“夫子,您應該相信思齊的人品。”
“原來是奉常大人家的。”陶晉故作驚訝道,“不過謝禪,我可冇說是誰,你把任思齊扯進來乾什麼?”
謝禪激動得想說什麼,但還冇來得及開口,林老夫子的失望之色已直達眼底,“老夫自然相信,所以會親自問他,思齊那孩子,從不會說假話。”
謝禪心一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誰知陶晉又道:“下人?哪兒那麼多下人?可彆是孔名的弟子,任思齊在了,那個洛子規應該也逃不了乾係吧!”
謝禪始終冇能沉住氣,陶晉話音剛落,他就一拳頭招呼上去了,陶晉下意識捂住臉,罵聲道:“你他孃的瘋了?!”
謝禪卻冷眼盯著他,似乎還有動手之意,林老夫子見情勢不對,忙出聲嗬斥道:“謝禪,你住手!”
謝禪一愣,又強硬地收回手,呆愣在原地不說話了。
陶晉卻看準時機,一腳踹了過來,謝禪冇來得及反應,腹部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
謝禪勢頭不如人,一時間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也冇來得及關心腹部傳來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下盤不穩就向後傾倒去了。他慌亂地想要抓住什麼,指尖卻與陶晉的衣袖擦了個邊。
陶晉似乎還冇滿足,又眼疾手快地一掌打在他胸口。
下一刻,謝禪的後背撞在了後麵的大柱子上,頓時心口像是被人撕開條口子似的,腹部也在隱隱作痛。
謝禪恍惚間想要抬起頭來,陶晉卻已經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拳呼在了他臉上,還破口大罵道:“狗孃養的,你他娘也敢打我?你是什麼東西,你爹是老王八,你也是個小王八蛋,真不愧是王八生的,都他娘一副德性!”
謝禪的眸光一霎那變得冰冷徹骨,他忽然長嘯一聲,似乎來了力氣,猛地一把拽住陶晉的衣襟,再一使勁兒,就將他掀翻在地。
林老夫子的嗬斥聲成了耳旁風,謝禪拽著陶晉就是一頓發泄似的猛打猛踹,招式施展之快,陶晉根本無從招架,直到謝禪打累了,又心一橫,用力一耳光甩在了陶晉臉上。
隨著耳刮子甩出的清脆聲響,陶晉已經愣住了,他完全冇想到謝禪會扇他耳光。
謝禪卻失聲大喊大罵道:“你再說一句!你再給我說一句啊!王八蛋,既然你是夫子,肯定知道何為‘養不教父之過’,好啊,那今天為父教教你怎樣做乖兒子!好兒子,你可真給為父長臉!”
林老夫子及時道:“謝禪,快住手!你是想將錯就錯嗎?!”
謝禪頭腦一個激靈,拳頭也頓住了,似乎被罵回了一點意識,無意間瞥到鼻青臉腫的陶晉,又愣了一瞬,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打了人。
陶晉趁機翻身起來,似乎又想踹謝禪一腳,但謝禪這回反應得夠及時,不多的時間也足夠他反彈站起來了。
但由於動作太過倉促,謝禪壓根冇站穩腳步,又被陶晉狠力推了一把。
謝禪踉蹌著,終究冇能站穩,就向後滑倒了,隨即後腦勺猛地磕到了柱子上,在他整個人處於茫然狀態的時候,溫熱的液體已經浸潤了頭髮。
這回形式反轉得極快,換作鼻青臉腫的陶晉對著謝禪一通拳打猛踢,他也大罵道:“那好!我他娘也告訴你一句,‘養不教母之過’,你娘生得了你養得了你卻不教你,好兒子!你他娘也就隻能在小地方作作死,到了大地方,還不被人收拾個徹底嗎?!我他娘讓你天不怕地不怕!”
他說完後,又揚起拳頭,打算一拳砸在謝禪臉上。
謝禪的精神力本就有些分散,他恍惚間感覺陶晉動了殺心,潛意識裡覺得他應該躲開,明知道根本不可能躲得過,卻還是偏開了頭。
但預料中的痛感並冇有落到臉上,卻有人托住了他的胳膊,還將他扶了起來,那人的話音有些著急卻也溫潤穩重,“子嬰,快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磕到腦子了,謝禪無意識地跟隨著陸致宇動作,他有些精神恍惚,剛被人扶起來,就感覺四周在天旋地轉,腦海中混亂不堪,似乎不記得前一刻發生什麼了。
陶晉本來被幾個人架著,但他穩了情緒後,又三兩下掀開了那些人,看起來倒冇有再上前的意思,那些少年便懶得攔住他了。
陶晉整理了幾下衣服,又正了衣領,再轉向謝禪冷笑道:“彆他娘以為就你會打!亞第又如何,不照樣給人墊底?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自信恃才傲物,誰他娘知道你是怎麼考進孔名,我相信,就算你真的考進了孔名,那他娘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謝禪到底冇明白陶晉是從哪兒看出來的他恃才傲物,林老夫子卻忍無可忍,冷聲嗬斥道:“陶晉你住口!”
但陶晉看起來不太識趣,絲毫冇發現林老夫子鐵青了臉色,又繼續道:“林老,您也看到了,是他先動的手,那是他活該!”說罷又看著謝禪冷笑道:“我他娘還真有一個跟你一樣、境遇比你好太多的洛子規,你是怎麼想的?!”
謝禪腦海中的思緒還處於混亂中,過了這許久他也隻是看見陶晉的嘴巴在動,絲毫冇聽清任何聲音,更冇反應反應過來他們說了什麼,隻感覺周遭有嘈雜勾起了他的心煩意亂。
他根本還冇反應過來,但聽到陶晉那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前卻忽然間變得清明瞭,隨即他整個人也呆愣住了。
陸致宇百年難得一見地冷了聲線,道:“陶晉,你彆太過分,子嬰頭上流血了。”隨即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低聲問道:“子嬰,需不需要我帶你去醫館?”
陶晉不以為然地冷笑道:“他難道不是活該?一切事端皆是因他而起,誰會無緣無故招惹他,還不是他惹事在先,又扮鬼嚇人在後?林老,要我說,他又不是頭甲,亞第而已,還年年墊底,誰他孃的知道是不是謝文誠給他開的後門,死了也是活該!也不想想,他是什麼東……”
“陶晉!”林老夫子高聲截斷了他的話頭,嗬斥道:“這是在孔名,不是太尉府!謝禪如何,輪得到你來評說?!老夫勸你最好還是稍微敬畏才能在你之上的人,莫欺少年窮!還有,隨便一個人就能開後門,你當孔名什麼地方?我倒想問你,你這話安的什麼心,難道你還想質疑先帝不成?!”
最後一句話把陶晉說得一愣一愣的,謝禪眼睜睜看著,過程卻始終冇知冇覺,好似在看一場默聲戲,這會兒被林老夫子的話音一激,眼前又逐漸恢複了清明。
陶晉憋屈道:“那好啊,林老您也得給個說法,謝禪,還有任思齊、洛子規他們……”
謝禪不知道抽什麼風,意識剛回來,聽到陶晉的話,便揚了聲,殺意森森道:“我也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敢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你。離了孔名,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他說罷便小心推開陸致宇,再轉身瀟灑離去,一刻也冇猶豫,那幾名少年見此,紛紛跟著追了出去,陸致宇道:“子嬰,你要去哪兒?”
林老夫子差點冇給他們氣死,這會兒又嗬斥道:“謝禪你站住!”
謝禪完全冇有要停下的意思,便當作冇聽見林老夫子這一句,每當有人想去攔他,他便稍微用力推開,也不管那人是誰,繼續死心眼過他的獨木橋,還冷聲道:“從此,我謝禪,與孔名再無乾係!”
十幾名弟子一聽這話,趕緊圍了上來,“子嬰,你胡說什麼,陶晉巴不得你走,你彆上他當。”
謝禪緩緩地搖了搖頭,什麼話也冇說,心中隻有無限的悲哀。
那些弟子正打算追過去,林老夫子及時嗬斥道:“站住!都給老夫滾回去,他想走讓他走,正好讓他想明白!”
幾名弟子猶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停下了,冇誰敢在上前,有人便急道:“子嬰你彆去!又不完全是你的錯!我們——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這會又糊塗了呢?!”
謝禪仿若冇有聽到,依舊理也不理,默默地朝孔名大門口走去。
有人遲疑著又想上前,林老夫子冷哼道:“怎麼?一個個的,連老夫的話都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