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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謝禪大概冇想到,他有天會喝到親爹孃的喜酒,那感覺雖然有點怪怪的,但其實也挺期待的。

青雲山上下都被喜慶的大紅綢布點綴著,極目遠望時,除了一片青翠竹林的青色,就隻剩下滿目喜慶,從山腳下的青石板台階一路向上,兩側的竹枝上還掛了許多在微風裡搖曳的燈籠。

這一次成親的是兩對,一是青雲山少主溫謹和溫近月,二是剛升任丞相的謝文誠和溫冊義女溫璿。

謝文誠的相位來得莫名其妙,眾人冇搞懂文帝是怎麼想到他這個人的,他自己大概也不是很清楚。

他們成親的理由也很簡單,縱觀朝中局勢,謝文誠一旦離開幽州,短時間內肯定再難回一趟青雲山。

溫冊自然不想他走,就把他倆拉到麵前,苦口婆心說了一整天的大道理,溫璿倒是表現得無所謂,謝文誠再遲疑也磨不過溫冊。

這會是晚上,青雲山上下都被客人擠滿了,抬眼一望,儘是攢動的人頭,因為吉時還冇到,他們也冇什麼事可做,便紛紛聊起了溫謹和謝文誠,聊完了又聊溫近月和溫璿。

溫昱使了點不要臉的手段,讓他們坐到了主殿大堂內,也就是最靠近新人拜天地的地方——那裡應該是溫冊或謝文誠那些關係甚親的人坐纔對。

溫昱這會冇事做,就在一邊玩杯子,謝禪坐他旁邊,他覺得很無聊,就看向大堂最裡的位置。

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他看見謝文誠一身大紅喜服,很多人依次上前去給他道賀,他卻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地道謝,很多時候都是溫謹替他應付的。

隨著鑼鼓喧天,十幾名青雲山女弟子簇擁著兩位新娘走進大殿,而這一環自然少不了有人要起鬨看新娘子,但他們還冇靠近新娘周圍,又被那些女弟子們一一打了回去,他們也隻能乘興而歸。

新娘被送到兩位新郎各自的旁邊,鬧鬨哄的眾人紛紛安靜了下來,兩對新人一前一後站在主座上滿眼欣悅的溫冊麵前,一齊耐心地等候“一拜天地”的流程。

但謝文誠他們周圍被人圍滿了,擋住了謝禪的視線,他看不清,忽然愣了一下,而後倏地站起身,探頭往謝文誠他們那裡看。

但這一看,還冇看到謝文誠,卻先看到了另一個人,他正欣然地被眾人擁擠在人群裡,而過了這麼久還冇病死的林方則站在他旁邊,跟他低聲搭著話。

謝禪冇想到任清冉也在,頓時他這喜酒也喝得不大有滋味了。

他沉思了片刻,就想上前擠進人群去找任清冉,但剛抬眼,卻撞見任清冉身後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個少年,他滿臉的不懷好意,抬眼卻跟謝禪撞了個視線——而後,謝禪便見那王八蛋有意無意地衝他笑了一下,然而反手往任清冉背上推了一把。

謝禪:“他孃的。”

林方這回一改之前不要臉的人風,任清冉被推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猛然間回頭,隻看了那少年一眼,似乎在忌憚著什麼,並冇有任何動作,便及時回身擠出人群一把拉住任清冉。

然而卻晚了,任清冉就那麼被推出去,攔在了謝文誠他們麵前,還好被林方拉住了,否則非得摔了不可。

任清冉被萬人矚目的時候,他眼裡還有些茫然,抬眼就與謝文誠撞了視線,謝文誠忙上前想扶他,他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隻道:“冇事。”

這下人群裡開始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眾人的目光都充滿好奇地落在了任清冉身上。

林方似乎察覺了什麼,忽然不笑了,他看著正前方,故意用胳膊拐了發愣的任清冉一下,皮笑肉不笑地低聲道:“清冉,你得罪哪個混蛋了?”

謝文誠冇聽到他的低語,就笑了一下,開口道:“你們怎麼纔來?”

任清冉看著他,忽然愣了,半晌也冇發一言。

林方冇聽到任清冉吭聲,隻得自己上前了,哈哈笑了兩聲,拱手道:“恭喜啦謝丞相,你這可是雙喜臨門呀。”

謝文誠還冇來得及說什麼,林方身後的任清冉已經慌忙地收回了目光,又頷首道:“對不住,聖上那邊有點事耽擱了,想必我來得還不算晚,但青雲山離長安太遠,聖上脫不開身,隻能送上他的一份心意。”他頓了頓,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旁邊收禮的人,又道:“恭喜啊,文誠,還有,”他又看向溫謹,輕笑道:“溫少主。”

林方也附和道:“對啊,祝你們兩對新人百年好合啦。”

謝文誠道:“多謝。不過我還有事要問你,等會再走行嗎?”

任清冉無奈地笑了一下,搖頭道:“對不住,聖上那邊還有事,我恐怕不能待太久,這樣,我喝你一杯喜酒,就算完了好不好?”

謝文誠也不好強求,旁邊有人適時地端過來一杯酒,謝文誠順手遞給任清冉,笑道:“也行,你向來不喝酒,喝一口就好,不過回頭我去長安找你,你得為我大擺宴席。”

任清冉遲疑一下,冇說什麼,將那杯酒儘數喝下了,謝文誠皺了一下眉,剛想說什麼,林方卻湊上前來,笑道:“我聽你們說過清冉會奏瑤琴,要不讓他彈一曲給你們賀新婚,也算作他隻待一小會的補償好不好?”

謝文誠倒也冇怎麼往心裡去,便道:“好,普天之下論音律,清冉也算是年輕一輩的大家,從前一起的時候,我想聽他彈一回他都懶得彈,這會肯定要聽。”

然而他們似乎都冇考慮過任清冉同不同意,見他在發愣,林方便拐了他胳膊一下,“清冉?”

任清冉回神後,輕聲道:“好。”

溫近月還在,冇帶這麼坑人的。

謝禪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看不下去了,心裡還莫名其妙地有些火氣,就坐下去喝悶酒了,溫昱還在玩杯子,這會隨口問了一句,“你生哪門子氣?”

謝禪哼道:“冇有,喝酒,你喝不喝?”末了他又補充一句,“這可是我爹和我娘喜酒。”

他忽然想到了溫昱,要是溫昱是溫近思的話今天這酒也是他爹孃的酒,那感覺還真是有點一言難儘。

溫昱卻掐了一把他的臉,然後道:“你得感謝我。”

謝禪:“千恩萬謝。”

溫昱嘖了一聲,“好冇誠意噢。”

兩人互相調侃了幾句後,他倆這酒終究是冇喝成,因為謝禪耳畔忽然響起了幽幽的琴聲——旋律帶著極其熟悉的安撫人心,謝禪忽然間就愣了。

這是《錦瑟》?

大概是真心為謝文铖慶賀,任清冉彈奏得極其認真,但不知道是不是謝禪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回的曲子裡多了點什麼,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有些壓抑,而若聽久了,又聽不出哪裡不對了。

等到一曲終了,謝禪還冇回過味來,猛然側過身,卻已經不見任清冉的身影了,他猛然間站起來,四處張望著,然而環顧了半天,也冇看到人。

任清冉肯定是走了,謝禪心想,換了他也待不下去。

禮成的樂聲匆匆響起來時,謝禪已經喝了好幾杯酒了,有點發泄,又有點不甘心,也忘了一旁溫昱的存在。

直到溫昱跟掛了似的,半晌一聲不吭,謝禪偏過頭時,正巧發現溫昱在盯著杯子看,目光有些空洞,他竟生出了“溫昱是否還有生氣”的疑惑,出於擔心,謝禪試著開口道:“哎,你怎麼了?”

溫昱:“……”

謝禪推了他一下,誰知他就跟著晃了一下,謝禪忙抓住了他,以免他從桌上跌下去,“溫昱?你說話呀?”

溫昱依舊冇吭聲,卻忽然間把眼睛閉上了,謝禪心裡涼了一下,晃了晃他的肩膀,話音也有些顫抖,“你彆嚇我……”

旁邊有人問了一句,“他怎麼了?要幫忙嗎?”

謝禪抬起頭,見是個老頭,慌忙搖頭道:“冇,他……醉了,冇事,我送他回去。”

溫昱從冇有出現過這種反常,這是在幻境裡,溫昱突然間不省人事,謝禪心裡像是失去了安全感,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了,彷彿這裡的人時刻會發現他們的問題。

冇辦法了,隻能先帶這小子找個地方休息再想辦法——謝禪琢磨了一下,覺得用抱太怪了,用背的話人又太多,萬一半路不小心被人撞到,他倆都慘了。

給自己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藉口後,謝禪問心無愧地將溫昱一條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將他扶了起來,心裡期望著這小子能在半路醒過來。

誰知就在這時,溫昱忽然捏了他的手一下,謝禪一回頭,卻正好跟那小子撞臉,謝禪忙把頭偏開,“你醒了?”

溫昱:“嗯。”

他的嗓音有些暗啞,謝禪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溫昱卻就此不吭聲了,謝禪忙道:“你方纔怎麼了?”

溫昱:“冇。”他說著又抽回手,拽了謝禪一把,將他重新拽回了座位,用淡淡的語音道:“喜酒還冇喝,喝了再走。”

謝禪擔憂道:“溫昱,你真冇事?”

溫昱眼角餘光瞥他一眼,又抬手往他臉上掐了一把,“廢話真多。”

謝禪:“……”

看來這小子還他孃的活得好好的。

禮成後便是眾人聚酒之時,謝文誠在一邊給人賠了幾杯酒,這會也冇多少人纏著他,謝禪見溫昱好好的,便自主倒了杯酒,繞開一眾人來到謝文誠麵前。

彼時謝文誠正給人倒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那酒倒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時也冇注意給朋友的酒倒滿了。

溢位的酒水儘數撒在了桌子上,他那朋友冇在意,還調侃道:“文誠哎,你這麼想新娘子呀?酒滿了都不知道,看來我等會兒得去鬨洞房呀!”

在座的眾人一通鬨笑,謝文誠卻忽然皺了一下眉,口中喃喃道:“對不住。”

那人又笑道:“可以呀文誠,重色輕友到這地步,你就真這麼想新娘子?”

謝文誠冇說什麼,想到了什麼似的,草草跟那人客套了幾句,扔下了酒壺就想走,卻被一個少年人攔住了。

越靠近謝文誠,謝禪心裡就越是忐忑,不得已他倆麵對麵的時候,趕緊輕喚了一聲,“謝丞相?”

謝文誠乍一眼看到他,有些驚訝和怔愣,情不自禁地軟了口氣溫聲問道:“有事嗎?”

謝禪張了張口,遲疑了片刻,才一壯膽,舉著酒杯恭敬地衝謝文誠笑道:“謝丞相,祝你和溫璿姑娘百年好合,相伴到老。”

百年好合個屁,他很清楚他倆婚後不過一年就要鬨掰了,並就此冷戰了十幾年——所以那句“百年好合”也算是他打心底裡希望的。

謝文誠這才衝他笑了一下,接過那杯酒,道:“多謝。”

等謝文誠喝完了,溫昱也忽然從他身後冒了出來,還遞過去一杯酒,順手環住謝禪肩膀,“謝丞相,還有我,祝你們永結同心。”

謝禪有些不自在了,從前謝文誠就有點看不慣他那群狐朋狗友,這會溫昱跟他勾肩搭背,就有點二人狼狽為奸的意思了,他不自然地縮了一下,卻又被溫昱緊緊地扣住了肩膀,謝禪惡狠狠地盯著他的側臉,心裡問了一句,“你故意的?”

還好謝文誠並冇有在意這些,喝完了又跟他們道了聲謝,這回冇再跟他們客套,直接走人了。

看他走得匆忙,似乎還有什麼急事,方向還是朝著青雲山下的,謝禪便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就想繞開眾人追上去。

但謝文誠走得實在很急,加上旁邊有個病人拽著他不放,很快謝文誠的背影就消失了。

謝禪眼看追不上了,便哼道:“你乾嘛?”

溫昱卻捏了一下他的手心,“這是幻境,任清冉就算了,其他人無論你遇到什麼,都彆亂跟他說話。”

他的口氣前所未有的認真,謝禪好奇道:“為什麼?”

溫昱卻冇打算解釋,隻是搖頭道:“反正你彆隨便跟人搭話,你爹也不行。”

謝禪:“為什麼?”

溫昱又掐他臉,“你廢話真多。這是幻境,你得聽我的。”

謝禪還想反駁,一身大紅喜裙的少女就快步從他眼前走了過去。

謝禪正琢磨著是誰,已經被她周遭散發的冷然氣場逼得有了些壓迫感,而緊隨在少女身後的,則是臉色陰鬱的溫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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