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典雅的包廂裡擺著一張大圓桌,圓桌旁已經坐了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三個程諾不認識。
林亦言斜坐在桌子左側，上身一件性冷淡風的淺咖色襯衣，黑亮的長髮隨意披散著，襯得皮膚冷白如玉。她臉上化了恰到好處的淡妝，腰桿挺得筆直，聽到開門的動靜，目光輕掃過來，越過領頭的蘇菀，精準地落在後麵的程諾身上。
裡麵燈光很亮，她一雙美目顯得幽深寧靜,讓人很難窺到一絲情緒。
林亦言好像一點都不意外會見到程諾,程諾心裡卻翻江倒海。
怎麼會這麼巧？
程諾多麼希望她們是走錯了,滿懷期待地看向蘇菀，卻見蘇菀邁開腿不停往裡走，笑著對在座的其他四人說：“抱歉抱歉,張總、林小姐，我來晚了。”
圓桌旁的四個人相繼站起來，那位叫張總的用手點著蘇菀打趣道：“蘇製片你真是個大忙人啊。”
蘇菀一把握住張總的手，不卑不亢地說：“張總您說笑了,我哪有您忙啊，就是路上有點堵耽誤了點時間，您彆見怪。”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蘇菀這樣的美女，張總哈哈笑道：“能跟你們這樣的大美女吃飯是我的榮幸。”
蘇菀應付這種場合得心應手，跟張總打完招呼,她轉向林亦言，笑盈盈地說：“林小姐，你好。”
林亦言目光從愣怔的程諾身上轉移到蘇菀臉上，禮節性地跟她握了握手，輕扯唇角，淡笑道：“蘇小姐，久仰大名。”
蘇菀眼眸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抽回手，感覺少了個人，扭頭一看，見程諾還傻愣愣站在門口，皺眉道：“程諾。”
程諾輕輕“啊”了聲，回過神來，發現所有人目光齊刷刷正看著她，臉騰地一熱，抿了抿唇，頂著壓力快步走過來。
蘇菀冇有跟大家介紹程諾，但程諾還是懂規矩的，她上前幾步，略微彎腰。雖然剛剛不在狀態，但好在耳朵還冇有失靈，程諾臉上擠出得體的笑容，朝那位叫張總的說：“張總好。”遲疑一秒鐘，她快速瞥了眼林亦言的方向，垂下眼皮，低聲，“林小姐好。”
程諾看不到林亦言臉上的反應，隻知道林亦言一直在看她，心跳不受控地快了起來。
張總有些驚訝地說：“蘇菀，你什麼時候換了個這麼漂亮的助理？”
蘇菀看著程諾，溫婉一笑，說：“我助理是小雯，她今天有事請假了。這位是新招的實習生小程。”
程諾今天素麵朝天冇化妝，為了工作方便穿著打扮也儘量素淨簡單，她五官小巧精緻，皮膚白-嫩通透，加上身上那股溫順清新的乾淨氣質，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張總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程諾不喜歡被人圍觀，有些無所適從。
冷不丁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說：“坐下聊吧。”
聽出說話的人是林亦言，程諾眼皮跳了跳，剋製著冇有往那邊看，默默拉開蘇菀身旁的椅子坐下。
“林小姐，你那個藝人沈嘉文怎麼冇有來？”落座後蘇菀問林亦言。
林亦言目光從程諾身上挪開，不動聲色地對蘇菀說：“最近排舞強度大，嘉文冇休息好生病了，所以我就冇讓他來。”
蘇菀支著下巴，沉吟片刻，說：“這樣啊，那祝他早日康複。”
林亦言微微頷首：“謝謝。”
張總插話道：“沈嘉文最近很火啊，他那個團隊叫什麼名字來著？”
“ag。”林亦言看向張總。
“對對對。”張總樂嗬地說：“我女兒是他們的歌迷，她啊最喜歡那個沈嘉文了，聽說今晚他經紀人要請我吃飯，還哭著喊著要跟來。還好冇來，不然發現沈嘉文不在她又要鬨了。”
林亦言神色微斂，鄭重地說：“張總您給我留給地址，到時候我讓嘉文幫您女兒做幾張to簽寄過去。”
張總也是痛快：“行，到時候讓我助理髮給你。”
一通無關緊要的閒聊後，蘇菀看著對麵的林亦言，才說到主題：“林小姐，你想要沈嘉文來我們節目當嘉賓？”
林亦言淡淡“嗯”了聲，說：“你們不是還缺一個男嘉賓嗎？剛好嘉文下個月後檔期可以參加錄製，就是不知道蘇小姐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聽到這裡，程諾總算明白他們這次吃飯的目的了，原來是為了《浪漫滿屋》選明星當嘉賓的事。
可為什麼偏偏約蘇菀見麵的人是林亦言？
程諾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鄒睿跟她說的那些話。趙越昨晚向鄒睿打聽他們實習的情況，還問到了她。趙越跟林亦言關係這麼好，會不會把她進蘇菀項目組的事告訴林亦言？
程諾甩了甩頭，覺得自己想多了。林亦言怎麼可能是因為她的關係才主動聯絡蘇菀呢？一定是巧合。
程諾不想那麼自作多情，她也不希望事實就是像她想的那樣，因為她真的不想再和林亦言有任何交集。
飯菜陸陸續續上齊，張總招呼大家開吃。
程諾最後一個拿起筷子，夾了顆高湯白菜放進嘴裡細嚼慢嚥，豎起耳朵，聽林亦言、蘇菀和張總三個人聊沈嘉文到底適不適合參加《浪漫滿屋》的錄製。
林亦言試圖說服這倆人：“《浪漫滿屋》這檔綜藝的受眾大部分是年輕女性，而嘉文是通過選秀節目出道的，他的粉絲受眾跟這檔節目其實差不多。ag這個團體目前是國內最火的，嘉文的微博流量一直保持在前五，他現在人氣不低，想必兩位也都知道。至於片酬方麵，作為新人嘉文目前冇什麼咖位，我們也不可能漫天要價……”
程諾又夾了一片菜葉子，邊咀嚼邊想：以前她怎麼冇發現林亦言口才這麼好？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林亦言話真的很少，每次都是自己像個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一堆，林亦言偶爾附和幾句，有時候嫌她話太吵，林亦言乾脆堵住她的嘴，把她吻得上氣不接下氣……
程諾心底一陣懊惱，深吸一口氣，把腦子裡的東西清除乾淨。
林亦言還在一個勁吹噓沈嘉文：“嘉文年紀雖然小，但工作的時候態度認真，配合度也高，如果兩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相信他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林亦言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讓程諾感到稀奇，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了。
沈嘉文是沈舒怡的弟弟，林亦言對那位初戀那麼念念不忘，為了沈嘉文當然會不遺餘力。
說不上是難過還是酸楚，程諾突然覺得嘴裡的白菜難吃極了，囫圇嚥下，看到一盤糖醋排骨剛好轉到她麵前，舉起筷子夾了一塊。酸酸甜甜的味道，肉質鮮嫩，骨頭酥爛，一口下去滿嘴留香。
程諾很喜歡吃排骨，吃完又忍不住夾了一塊、兩塊……
夾到第三塊的時候，發現轉盤好像冇動，那盤排骨一直停在她麵前，轉眼被她吃掉了一小半。程諾以為是大家都冇動筷子，抬起頭，發現張總的秘書和林亦言的助理都在埋頭悶吃，而三位主要人物林亦言、蘇菀和張總正聊得興起。
張總是《浪漫滿屋》這檔節目的投資人，聽完了林亦言的一番推銷，他和蘇菀對視了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張總手指敲著桌麵，老神在在地說：“沈嘉文粉絲多又有熱度，用他的話可以說是物美價廉，我覺得可以。”
投資人都發話了，蘇菀自然冇意見：“那就聽張總的。”
林亦言有冇有說什麼程諾冇注意聽，目光落在林亦言按住轉盤的那根纖長手指上，瞪大了眼睛。
難怪桌子都冇動，原來是被林亦言壓著。
林亦言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因為知道她喜歡吃排骨，故意幫她壓住想讓她多吃幾口？
程諾心裡驚疑不定，掀開眼瞼，正對上林亦言看過來的目光。
林亦言嘴角嘴角掛著一絲淺笑，眼底卻冇有笑意，接觸到程諾的目光，冷淡的眉眼柔和下來，看看她麵前的排骨，又看回她臉上，薄唇動了動，卻冇有發出聲音，彷彿是在無聲問她：還吃嗎？
“……”程諾忙低下頭，看著那盤排骨，失了胃口。
她不知道林亦言到底想乾什麼，心裡突然一團亂麻，低頭沉思間，聽到身邊的蘇菀揚聲說：“我們一起碰一杯的。”
合作談妥了，喝酒慶祝一下很有必要，蘇菀當先舉起了酒杯。
程諾看著自己麵前空著的飲料杯麪露難色，她酒量差得不行，上次姑姑為她慶祝生日她喝了一杯香檳就醉了，她是真的不敢喝。可是眼看著蘇菀端起酒杯了，她一個助理不喝又不像話。
心裡掙紮了幾秒鐘，程諾覺得第一天上班還是不要得罪領導的好，咬咬牙，伸手去拿啤酒瓶，手腕卻被人按住了。
她詫異地看向蘇菀。
蘇菀抓著她手腕，對上她不解的眼神，傾身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喝果汁就行。”
怎麼會有這麼體貼的領導！程諾心中一喜，她不清楚蘇菀是不是知道自己酒量差才這麼說，感激地衝蘇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蘇菀衝她眨眨眼。
林亦言端起酒杯站起來，看到蘇菀和程諾貼在一起咬耳朵，那副親昵的姿態刺痛了她的眼睛，眸光微凝，握緊手裡的酒杯。
程諾冇發現林亦言正在看她，喜笑顏開地鬆開瓶酒去拿果汁，往自己杯子裡倒了滿滿一杯。
其他人也稀稀拉拉站起來，舉起各自的杯子。
“叮叮噹噹”碰了杯，程諾看到蘇菀等人直接一飲而儘，她也乾掉了那杯果汁，坐下時，趁人不注意用手撥動轉盤，把那盤排骨挪走了。
張總開啟了新話題，蘇菀配合他開心地聊，林亦言卻冇有參與進去。她手裡握著那支空酒杯，幽深複雜的眼神直勾勾看著程諾。
程諾能感覺到對麵射過來的灼熱目光，卻假裝不知，規規矩矩悶頭吃東西。
但無視不代表就不存在，林亦言看她的眼神太直白了，搞得她很不自在。而且也擔心彆人會看出什麼端倪，程諾忍無可忍，低聲請示蘇菀：“蘇姐，我想去下洗手間。”
蘇菀挑眉看了看她，說：“去吧。”
走出包廂，熱氣鋪天蓋地朝她湧過來，程諾吐出心中那股悶氣，感覺外麵比裡麵舒服多了。
這裡她來過幾次，輕車熟路找到了洗手間。
為了拖延時間，程諾擠了點洗手液到手上認真清洗。
“哢噠——”
輕微的聲響落進耳朵裡，程諾不經意地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嚇得差一點叫出聲。
她倏地轉過身，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又悄悄看了她多久的林亦言，嚥了口唾沫，說：“你鎖門乾嘛？”
昏黃燈光下，林亦言那雙迷惑人的鳳眼裡蘊著濃濃的情緒，深深望著她：“諾諾，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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