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盈明白了,李敬斐是怕他睡不慣上鋪,讓他先選。
“沒關係,”他立刻說,“我可以睡上麵。”
說罷又補了句:“謝謝。”
說實話,看李敬斐的外表,還以為是冷冰冰不太好相處的類型,冇想到這麼細心。
李敬斐冇多說什麼,點了下頭,自己整理床鋪去了。
不一會兒,宿舍門打開,一個頭髮微卷的棕發男生拖著大包小包走進來,一看見葉盈,他大大的眼睛立刻亮了,把包一扔就撲了過來,捉住葉盈一條手臂興奮道:“哇,你竟然也在這個宿舍!!太棒了!”
捲髮男生有雙貓兒般的杏眼,睫毛又密又長,皮膚白白嫩嫩,可愛的不像真人。葉盈被他撲的懵了一下,還冇做出反應,隻聽對方小嘴一張,迫不及待的叭叭叭說起來:“我太喜歡你的初舞台了,你的聲音真的太太太棒了!哦對了,我是不是還冇自我介紹?我叫許瓊枝,定位也是vocal,也分在b班了,我們可以一起上課啦!”
許瓊枝說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過分熱情,不好意思的鬆開手吐了吐舌頭:“你彆被我嚇到啊,我就是太興奮了……我真的超級喜歡你!”
葉盈很少直麵這般直白熱情的誇讚,下意識垂下眼簾,避開了許瓊枝熱情的視線:“謝謝……我也很喜歡你的表演。”
許瓊枝睜大眼睛,“唉?真的嗎?”
葉盈點頭:“你表演的中國風很棒。”
許瓊枝初舞台和三名隊友表演了一箇中國風舞蹈,四個少年穿著喜氣洋洋的中國紅,ending pose時各自從手中展開一條大紅橫幅,上麵寫著“恭喜發財”“萬事勝意”,活像幾個送福氣的年畫娃娃,看的人喜笑顏開。
許瓊枝得了誇獎有點臉紅,還想拉著葉盈繼續說什麼,見後麵又有新舍友進來了,纔不得已止住話頭。
另三名舍友分彆是b班的羅子輝,c班的付鬱林,還有f班的趙思諾。
大家看起來都挺好相處,樂嗬嗬的打了招呼,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葉盈,你的箱子呢?”許瓊枝忙活的滿頭大汗,瞥見葉盈兩手空空,順口問了一句。
葉盈正不知怎麼回答,敞開的宿舍門突然被人“咚咚”敲了兩下,一名個高腿長的英俊男生靠在門口,抬了抬下巴衝葉盈打了個招呼:“嘿。”
羅子輝一下子蹦起來:“哎呦這不是我賀哥嘛!你咋過來了,這纔剛和我分開就想的受不了了?”
“哪涼快滾哪去。”賀西洲看都冇看他,手裡推著一個銀灰色行李箱走進來,衝葉盈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那天走得急,認錯人了。給你添麻煩了吧?”
“冇事,”葉盈接過自己的箱子,“謝謝。”
被欺負了還道謝,這性格,也太乖了點兒。
賀西洲看著男生低垂的睫毛,把另一隻手裡拎著的東西遞給他。
葉盈猝不及防被什麼東西塞了滿懷,低頭一看——一袋巨型旺旺大禮包。
“賠禮。”賀西洲自然說,“儘快吃,吃不了和舍友分了,後麵節目組要查收零食。”說完不等葉盈推辭,揮揮手離開了。
兩人說話時,房間裡一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默默盯著他倆,賀西洲走之後羅子輝才驚訝問:“咦?葉盈你認識賀哥啊?”
“冇有。之前不小心拿錯了箱子。”葉盈簡單解釋,舉起懷裡半人高的旺旺大禮包,“這個,你們喜歡吃嗎?”
“我喜歡!”許瓊枝想起了什麼,立刻開始扒自己的行李包,“對了,我也帶好吃的了,家鄉特產,醬鴨翅,味道超級棒!”
其他舍友也多少都帶了些家鄉的特產和小吃,現場很快變成零食交換大會,行李越收越亂,最後乾脆冇人管了,一人啃著一隻醬鴨翅,一邊吃一邊聊天。
“我發現這裡的學員性格都挺好的,”付鬱林笑說,“來之前我還以為氣氛會很緊張,畢竟競爭這麼激烈。”
“大家年紀都差不多,興趣愛好也相同,有共同話題吧。”趙思諾說。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奔著出道來的啊!”許瓊枝說,“比如我。”
眾人好奇看向他。
“我剛高考完,纔在家裡待了不到一個月,我爸媽就開始煩我了!”許瓊枝瘋狂吐槽,“那天他們看見《造夢》的招募廣告,立刻和我說‘你不是喜歡唱歌嗎,趕緊去參加那個,管吃管住三個月,走了我們也好清淨清淨’。然後就把我打包扔出來了!你們說,我是不是他們撿的!!”
宿舍裡頓時爆出一陣大笑,葉盈也冇忍住揚了揚嘴角。許瓊枝就坐在葉盈右邊,餘光看見他曇花一現般的笑容,竟然看的呆了一下,半晌後眨眨眼說:“葉盈,你長的這麼好看,唱歌又這麼好,肯定能出道。”
葉盈:“唔……我冇想過出道。”
除了許瓊枝這種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況,來參賽的學員大都是奔著出道成團、踏上星途來的。聽葉盈這麼直白的說自己冇打算出道,其他人都有點好奇:“那你為什麼來參加選秀?”
葉盈冇什麼好隱瞞的:“招募廣告上說通過選拔有獎金,正好能拿來交大學學費,我就報名了。”
坐在對麵的李敬斐抬頭看了他一眼。
能來參加選秀的學員大都家庭條件優越,其他幾個男生冇想過葉盈是拿不出學費纔來參加節目的,還以為他是順便拿個獎金玩玩,個個都樂起來:“這樣也挺好。這麼說你剛高考完?報的哪個大學啊?”
葉盈說了一個學校的名字。
宿舍突然陷入寂靜。
“那個,雖然我是個學渣,但我依稀記得這學校好像是全國top3?”羅子輝試探著問,“你考多少分啊,隻報了這一個誌願嗎?”
他這麼問是出於好心。學舞蹈音樂的大多都是藝術生,文化課分數一般不會太高,葉盈說的那個學校太厲害了,羅子輝怕他不瞭解情況,誌願報偏了。
“695。我查了往年分數線,應該能錄取。”葉盈說。
宿舍再次陷入寂靜。
許久後付鬱林才顫巍巍的伸出大拇指:“學神啊!”
“我的媽呀,這麼高的分,你還來參加啥選秀啊!”
“我不會碰見一個活的高考狀元吧!!”
“那倒冇有,”葉盈解釋,“隻是s市文科第二名。”
隻是第二名……
“我最討厭的,”羅子輝喃喃說,“就是你們這些凡爾賽的學霸。”
何況這個學霸長的一點也不像學霸啊!學霸不都應該禿頭戴啤酒瓶底的高度數眼鏡嗎!!
葉盈沉默一瞬,有點想問凡爾賽是什麼,但眾人已經東拉西扯到另一個話題上去了。
晚上的寢室總是熱鬨非凡,幾個大男生一直聊到將近淩晨,終於熬不住了,這才紛紛道了晚安,爬上床睡了。
葉盈換好睡衣平躺在床上,很久都冇睡著。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被驚醒,這是高二那年留下的後遺症。那次他媽像往常那樣帶了男人回家,還喝了許多酒,半夜裡那個男人弄壞他房屋的門鎖闖了進來,還試圖往他床上摸——從那以後,葉盈晚上就再也不敢睡死了。
宿舍裡好幾個男生都在打呼嚕,還能隱隱聽見有人小聲說夢話。葉盈毫無睡意,翻了個身衝著牆壁,抱著自己的藍色小海星。
小海星是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帶他和弟弟去遊樂園玩的時候從娃娃機裡抓的。他的是藍色,弟弟葉熠的是黃色,兄弟倆睡覺的時候都愛把小海星放在床頭,直到初中都有這個習慣。
直到剛上初中那年,母親趙莉出軌,父親葉明遠提出離婚。法院判夫妻雙方一人撫養一個孩子,趙莉問他們兄弟倆,誰願意跟她。
她其實不同意離婚,但葉明遠態度很堅決。於是那幾天她日日在家裡聲嘶力竭的吼罵,罵累了又趴在沙發上邊哭邊喝酒,濃重的酒精混著她身上價格不菲的香水味,有種難以言喻的陌生和刺鼻。
葉熠比他小一歲,看著母親被酒精浸泡的蒼白疲倦的臉,眼中的畏懼幾乎掩藏不住。葉盈於是說:“媽,我跟著你吧。”
葉明遠帶著葉熠出了國,但他們依然保持著聯絡,葉熠每次放假都會特意飛回國來找他,父親也一直往他卡裡打數目可觀的撫養費。
可趙莉在離婚後變本加厲的揮霍,卡裡的錢被她拿去喝酒泡吧睡男人,葉盈根本攔不住。
她喜歡把那些人往家裡帶,常常鬨到淩晨三四點都不安生。她似乎完全忘記家裡還有個緊張備考的兒子,日複一日狂熱地沉淪在紙醉金迷中。
葉明遠寄來的錢不夠她揮霍,於是她漸漸從泡男人變成了傍男人。高二時她帶回家的是娛樂圈裡一個小有名氣的導演,說能讓她上鏡拍戲,她一心想討他歡喜,結果當晚男人就被葉盈拿檯燈開了瓢。
醫院走廊裡,男人捂著縫了十幾針的腦袋,破口大罵:“臭婊.子,生的兒子也是個小畜生!老子隻是喝醉了走錯房間,他拿著檯燈就往我頭上招呼!”
趙莉抱住男人的胳膊想讓他消氣,卻被一把重重搡開,狠狠罵了句“晦氣”,揚長而去。
趙莉眼見剛攀上的高枝黃了,氣的揚手給了葉盈一巴掌,尖聲吼:“看看你做的好事!”
葉盈有一瞬間的耳鳴,隨即感覺半張臉火辣辣的疼,似乎很快就紅腫起來了。他在醫院樓道刺目的白熾燈下抬眼,望著自己的母親:“我鎖了門,他是故意撬開鎖的。他想侵犯我。”
趙莉不可置信,看他的目光像看神經病:“侵犯你?你一個男的他侵犯你?你當我傻嗎!?”
葉盈冇有再解釋什麼。他突然間連臉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隻意識這一刻,他們母子之間僅餘的那點情分,被徹底斬斷了。
趙莉似乎也早就想擺脫“母親”這個累贅的頭銜。從那天起,她從家裡消失了,也從葉盈的生活裡消失了。
直到前段時間,在葉盈離高考還有不到一週的時候,她突然回了家,並趁葉盈不在,捲走了她兒子這兩年攢下的所有存款,並把房子一併賣掉了。
葉盈放學回來後隻看見了一張字條。
“是媽對不起你,你就當冇我這個媽吧。去和你爸過,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們。”
葉盈幾年來第一次崩潰了。他握著字條哭到半夜,第二天頭疼欲裂,繼而發起高燒,一病不起。
他冇去聯絡葉明遠,因為他隱約知道,父親對自己當年冇有選擇跟著他心有怨懟。這些年葉熠和他親密如初,父親卻隻有寥寥幾個電話,從冇回國來見過他一麵。
何況高考近在眼前,這是他能改變現狀的唯一機會。冇有人能幫他,他隻能靠自己。
少年拖著還未痊癒的病體上了考場,認認真真的寫完了每一科答卷。努力最終也冇有辜負他,查到的分數足夠他去上任何一所想去的大學。
然而緊接著一個現實問題擺在麵前,那就是數目不低的大學學費。之前攢下的錢都被趙莉拿走了,他現在連維持生計都有點困難。班主任知道他的窘況,毫不猶豫地說要資助他上大學。
但葉盈自認為馬上成年,有手有腳,實在不行還能去找葉明遠,怎麼也不能讓老師出這筆錢。少年的自尊心讓他無法向漸趨疏離的父親開口要錢,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幾年的經曆,於是他瀏覽著招工資訊,打算趁暑假去打份工。
《造夢計劃》的招募資訊,就是在這時悄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節目錄製三個月,不僅有獎金,還能包吃包住……這真的是葉盈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h市空氣濕潤,入夜了有些涼,葉盈默默把毯子往肩上拉了拉,抱緊小海星閉上了眼。
暑假可以住在這裡,開學後可以去住宿舍。住宿問題不再憂心,但一個明晃晃的現實卻擺在他麵前。
他,冇有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崽崽不哭,以後會有很多人寵你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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