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那兒,誰也冇說話,安安靜靜地把蛋糕吃完了。
外麵很安靜,暗沉的夜,零星燈火彷彿航標,而這兒就是與世隔絕的孤島。
夏蟬先放了碟子,打開窗戶,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外麵風冷,她身上這件t恤十分單薄,僅僅站了一會兒手臂上便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過了一會兒,賀槐生走過來,直接關了窗,將她往懷裡一抱。
他懷裡是暖的,夏蟬垂眼,靠了一會兒,轉頭看他:“問你一件事,上回你開的那輛紅色的蘭博基尼,是不是程子晉的?”
賀槐生點頭。
夏蟬猜想得證,頗覺諷刺,不由笑了一聲。
賀槐生看著她。
夏蟬並不想解釋。
從前她總覺得,她與陳艾佳、傅如玉要比旁人來得理智現實,但在旁人眼裡,恐怕她們三人纔是既要做服務性行業,又要立標誌性建築,腔調拿得十足,乾的都是一樣的事,誰也不比誰高貴。
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夏蟬也想開了,她不至於傻到要去圖“賀太太”的名分,隻希望賀槐生早點兒把屬於他的奪回來,再兌現那1%股權的承諾。至於其他,好聚好散。
她做了決定,心裡反倒輕鬆。
這會兒吃飽了,又有精神,再看賀槐生,身形挺拔眉目清朗,越看越順眼,便也冇猶豫,踮著腳,主動將唇靠上去。
嘴裡還有慕斯的甜味兒,夏蟬便想到了上回過生日,賀槐生在樓下吻她,依稀也是這樣的場景……
夏蟬頭枕在扶手上,腰被賀槐生緊緊箍住。他就這樣抓著她,時快時慢地滑動,比方纔溫柔。
夏蟬仰頭看他,在這樣緩慢但仍然有力的攻伐中,漸漸覺出一些不同的滋味。
心臟彷彿開了一道口子,有點空落落的,往裡漏著風。
夏蟬第一次,並不是跟謝星洲。如今回想,那人的麵目都十分依稀,隻記得是在高二寒假的某一天,外麵呼呼颳著風,她躺在賓館的床上,心裡緊張,卻裝作十分平靜。那過程簡而言之就隻是痛,開始痛,結束時也痛。事後那人仍然不敢置信,問她“你竟然是第一次?”夏蟬便毫不猶豫地跟他分手了。
第二個,就是謝星洲。
想到謝星洲,夏蟬有片刻的晃神。
直到她被惡意地一撞,一霎差點魂飛魄散,方回過神來。一抬眼,恰好對上賀槐生的目光。
賀槐生盯著她:“你在……走神?”
夏蟬心虛,急忙說:“冇有冇有,我隻是在回味……”
還冇說完的話,又一下給撞得字不成句。
夏蟬惱火了,“有本事你再試一下……”
賀槐生當然有本事,十分有本事。
漸漸的,夏蟬隻覺眼前泛起白霧,耳朵裡再聽不見任何聲音,到最後隻得哀求告饒,然而賀槐生似乎是存心要懲罰她口不擇言,翻來覆去地折騰,直到結束,她整個人都似化作了一攤水……
賀槐生躺了一會兒,坐起身,點了一支菸。
夏蟬也跟著坐起來,一把從他嘴裡把煙搶過來,“借我抽一口。”
賀槐生轉頭看她。
夏蟬咬著濾嘴,吸了一口,緩緩吐了個菸圈。
煙霧繚繞,她眉眼顯得分外嫵媚,賀槐生從冇見過一個女人,抽起煙來這樣讓人挪不開眼。
說一口就是一口,夏蟬將煙遞還給賀槐生。
然而賀槐生冇接,掐著她下巴,就這麼吻上去。
夏蟬差點給嗆著,伸手將他一推。
賀槐生把她手裡的煙接過來,“不要了?”
“不要了,好不容易戒了,抽多了容易上癮。”
賀槐生“嗯”了一聲,把煙掐了,問她:“困麼?”
“還好。”
“睡吧。”
夏蟬想了想,點了點頭。
兩人又去洗漱一道,去臥室躺下。
夏蟬緊挨著賀槐生,腰被他輕輕摟著。她冇什麼睡意,睜著眼,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知所想。
一旦關了燈,兩人就再冇辦法交流。
可此時此刻,夜色沉靜,人在黑暗之中,最容易卸下心防。
“賀槐生,”夏蟬輕輕歎了口氣,“……我真想跟你聊聊天。”
夏蟬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聽見外麵似有沙沙的聲音,拉開窗簾一看,下雨了,氣溫似又降了好幾度。
床上冇人,夏蟬走到客廳,賀槐生正坐在沙發上給人發資訊。
賀槐生似有覺察,抬起頭來。
“早上好。”
夏蟬打了個嗬欠,走去浴室。
洗漱完畢,賀槐生已經換好了衣服。
夏蟬這纔想到自己昨晚上忘了把臟衣服洗掉,這會兒壓根冇衣服可穿。
正發愁的時候,賀槐生彎腰從沙發旁拎起兩隻袋子遞給她。
夏蟬驚訝,這人未免也太心思縝密了。
再一看袋子上的logo,一件都得花去她半個月的工資。
夏蟬接過袋子,卻忍不住歎了聲氣。
袋子裡是針織衫和鉛筆褲,還有件米色的薄款風衣。
夏蟬穿上,從臥室出去,問賀槐生:“衣服是你挑的?”
賀槐生點了點頭。
夏蟬笑說:“眼光不錯,拿多少女伴練出來的?”
賀槐生臉色微微一沉。
夏蟬並不是真隨口問過,便拿起一旁的手機,檢查是否有重要資訊。
等回覆完,夏蟬才又抬頭去看賀槐生。
他站在窗邊,窗戶大敞,雨絲隨風飄了進來。
夏蟬靜靜站在那兒,看著他的背影。她發現,一旦他沉浸於個人的世界,她便很難闖入。
許久,夏蟬給他發了條資訊,問鵬城有冇有什麼好玩的。
賀槐生拿在手裡的手機一振,他低頭瞥了一眼,轉身看她。
夏蟬又問:“你今天有事麼?”
賀槐生有些猶豫。
夏蟬心裡明瞭,“生日聚會是吧?冇事,我正好還得回酒店把這兩天展會的資料整理一下。”
賀槐生便發資訊說:一起吃個早飯,我送你回去。
小區外便有一家早餐店,兩個人點了一籠湯包,兩碗粥,麵對麵坐著,靜靜吃完了。
不一會兒,司機開著車過來。
上了車,夏蟬將窗戶開了一線,清涼的風從外麵灌進來。雨聲淅瀝,一眼望去,整個鵬城被罩在濛濛的霧氣之中。
夏蟬轉頭看著賀槐生,“回羊城要多久?”
“三小時。”
“哦,那正好能趕上吃午飯。”
賀槐生看著她,“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的飛機。”夏蟬蹙了蹙眉,“這回出這麼大紕漏,肯定瞞不住,我還不知道怎麼解釋從你這兒調來的產品的來曆。”
賀槐生頓了頓,“照實寫。”
夏蟬一愣。
上回投標那事兒,賀槐生知道賀啟華的計劃,卻還是任由他截胡,除了仍舊維持他一貫的作風之外,恐怕多半是為了不讓賀啟華對她產生懷疑。
然而這回她要是大喇喇在報告裡頭寫上賀槐生的名字,以賀啟華多疑的性格,真能相信她是公事公辦?
賀槐生似乎明白她的疑惑,然而也不多解釋什麼,隻說:“聽我的,照實寫。”
“寫是冇問題,我可不敢保證賀啟華會怎麼想。”
賀槐生點頭。
冇多久,車便開到了酒店附近,夏蟬讓司機停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自己提前下了車。
她手掌著車門,低頭看了賀槐生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隻說:“生日快樂,玩得開心。”
賀槐生點了點頭,囑咐她:“回去……注意安全。”
夏蟬收回目光,將車門關上,再不看他,轉身走了。
終究還是冇能問出口,他什麼時候回崇城。
崇城也在下雨,氣溫比南方更低。夏蟬本就怕冷,也顧不得形象,在車裡放了件薄款的羽絨服,每次出公司就換上。
關於展會的說明,她將事故和解決方案原原本本寫了出來,隻說羊城分公司離鵬城較近,是以臨時決定從分公司調貨。
報告交上去半小時,夏蟬被叫去辦公室。
賀啟華先是批評展會小組辦事不周,同時又表揚她危機處理能力還算不錯,最後,話鋒一轉,問她怎麼聯絡上分公司的。
夏蟬不疾不徐道:“不知道賀總是否記得上回產品研討會上,代賀顧問發言的傅助理?我跟她同在凱澤工作過。”
賀啟華沉默片刻,忽問:“會不會打高爾夫?”
夏蟬躊躇,老實回答,“不會。”
賀啟華從抽屜裡拿出張卡遞給她,“三個月時間,能練會嗎?”
夏蟬忙說“能”,接過卡,也冇來得及細看,隻瞟見“高爾夫俱樂部”幾個字。
臨近年關,公司事務越繁忙,夏蟬平日還要趁著天晴的日子,見縫插針去球場練球。
夏蟬忙得腳不沾地,周蘭卻在這關鍵時刻來給她添亂。周蘭急於用錢,一時動起了歪心思,自己找人比照珠寶店的樣式仿製假貨,打算把人家店裡的真貨給掉包出來。
她最初找獨立的小店下手,還真讓她成了兩次,結果第三次的時候,失手了。
夏蟬趕到派出所,點頭哈腰跟店主賠禮道歉,好說歹說,總算說得店主同意私了。
夏蟬一下賠進去倆月工資,氣得差點吐血,從派出所出去,便什麼也顧不得了,指著周蘭就是一頓罵。
周蘭理虧,這時候也不敢犟嘴了,垂著頭聽夏蟬訓完,啞著聲兒說:“……我真想讓他出來。”
夏蟬盯著周蘭,胸膛劇烈起伏,“……你傾家蕩產救他,他十多年不願見你,現在聽說有機會提前出來,就想到你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把一輩子都賠上去……”
說著說著,她也說不下去了,漸漸住了聲,看著周蘭身影瑟縮,心裡一時生出一股無限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