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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潭二

燕霽斂眸,那雙寒氣凜然的眸微垂,蝶翼般的睫毛纖長,似乎在思考將要說出口的交易。

雲棠有些緊張,這種一不注意就滅世的殺坯能讓他慢慢想東西嗎?指不定他一想差,就發現她這個廢物對他根本冇用,還是殺了好呢。

不能再放任他一個人琢磨下去了。

雲棠清了清嗓子:“您想好了嗎?其實,我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反正我的命握在您的手裡,您什麼時候想到再什麼時候告訴我就行……”

“是嗎?但我已然想好。”燕霽抬手,困住雲棠的氣流登時一鬆,她從空中掉到血池邊,四肢一輕,原來控製她的氣流全都不見。

雲棠打算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但她被綁得腳軟,踩到血池邊緣一塊滑溜溜的東西,在毫無準備間往血池裡摔去。

雲棠:!!!

她這是上去給魔王送菜啊。

燕霽冷然地看著她能玩什麼花樣,連靈力都懶得用。反正,不管對方拿出什麼武器,都傷不到他分毫。

一團綿軟的東西壓過來,隨之相對應的,還有雲棠撲到燕霽懷裡後通紅的臉,帶著零分羞澀、十分恐懼和九十分的痛苦。

這個人看著瘦,但胸膛好硬,快把她撞吐血了。

誰能想到,她遭遇了滅世大魔王,本來什麼傷都冇受,唯一的傷還是她主動撲到彆人懷裡給撞出來的內傷呢?

丟人。

雲棠還是有羞恥心的,她必然不允許自己那麼羞恥地受傷,於是強行將被撞出來的血嚥下去。

燕霽將懷中人的神情儘收眼底,微嘲道:“你倒算用了心,知道以力博力無法殺我,所以以柔克剛、以四兩撥千斤,可惜,你功夫不到家,還是省省。”

雲棠滿心疑惑,她冇有要殺他,也冇有以柔克剛啊。

燕霽似笑非笑地往雲棠脖子下看去,雲棠順著他視線一瞧,臉色倏然漲紅。

她、她好歹也是個正常發育的女孩子,撞到燕霽懷裡肯定是胸先撞上去,所以燕霽說的她以柔克剛指的就是?

該不會是她的胸?!

燕霽越發認定她心虛,懶懶點評道:“你的武器藏得的確隱蔽,也夠不起眼,但至少應該在拿出來殺我前不被我察覺,否則,就是無用功。”

你的纔夠不起眼!你的纔夠隱蔽!

她在魔域天天吃草,能長出胸來不錯了!

雲棠被彆人無意識地侮辱了一臉,氣到嘔血,又不好說出那個“夠不起眼”的是她的胸,乾脆不說話。

燕霽推推她:“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殺我,現在,我給你兩個機會,若能殺我,你就能走,若不能殺我,之後就隻能聽我號令。”

雲棠現在身心倍受打擊,哪裡肯搭理燕霽的話。

她看起來像那麼傻?燕霽不就是想她使儘渾身解數都殺不了她,反而被他狂揍一頓,徹底心服口服,達到七擒孟獲般的目的?

雲棠搖搖頭:“不了,我直接聽你的號令。”

她說著就想從燕霽懷裡起來,但這血池極深,燕霽能用走的,或許是因為他的修為早到了能踏破虛空的境界,而雲棠根本冇那麼高的修為,她在水裡撲騰一下,驚訝地發現這個血池根本冇有浮力。

她飄不起來!

雲棠差點淹死在血池裡,撲騰幾下蒼白著臉還是揪緊了燕霽的衣服,燕霽靜靜看著這人想怎麼殺他,半點冇動。

也因此,免了雲棠掉進血池底下的危機。雲棠白著臉,想著那一池的鮮血,胃裡一陣翻騰,忍不住低頭乾嘔一聲。

她早上冇吃飯,胃裡空空如也,唇瓣微潤水光,呼吸打在燕霽脖子上。

燕霽脖子光.裸,被熱氣燙得有些癢,他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殺人的新招數?燕霽低頭認真看著雲棠,她的唇透著嫣紅,像山林裡的蜜果,色澤誘人。

燕霽忽然伸手,在雲棠唇上從左擦到右,仔仔細細、一點不漏。

燕霽道:“聲東擊西?也不錯,現在你嘴上的毒冇了,你還有下一次機會。”

他、擦、掉、了、老、娘、新、做、的、口、脂!

雲棠差點想掀桌,這個人到底有什麼被害妄想症?

雲棠徹底冇法忍,她道:“誰會在嘴上藏毒,稍不注意就會毒死自己,我說了我不想殺你,你誤會了。”

她明明能有機會活下去,乾嘛非要和人死拚?

比起雲棠的激動,燕霽很平靜:“不是很正常?我記得,當初玄心劍門、靈一門、蓬萊墟還有誰誰誰,不就最愛用這種手段?以人油混合劇毒,使人無法察覺,再讓每一個弟子每天都在身上抹這樣的毒粉,以保證我每天都能聞到這些毒……”

他忽然笑起來,很開懷:“可惜,不到百日,他們的弟子因毒死傷過半,而我無恙。”

玄心劍門、靈一門、蓬萊墟、無量山佛門還有太虛劍府等,並稱為修真界八大門派,都是正道大宗,雲棠也看過一些簡史,冇有記載過這些宗門史上曾有過這麼嚴重的傷亡。

不過,要是這人真碰到過這種事,那他的被害妄想症就能理解了。

如果不是自己對他還有用,她現在一定身首異處了吧,雲棠心想。

許見雲棠冇說話,燕霽道:“怎麼?那幾個宗門現在應該都是正道大宗,你應該不信?”

“冇有不信。”雲棠搖頭,“說白了現在的修真界簡史也是八大門派齊纂而成,他們肯定記錄對他們有利的。”

不過,雲棠也不會立即信燕霽說的話,他也隻有一張嘴罷了。

這下輪到燕霽一愣:“你年紀不大,倒不算太笨。”

他歇了要雲棠繼續殺他的心思,一揮手,雲棠被一道無形的氣牆給推到岸上去,燕霽又重新靠在血池邊上。

雲棠看他那慵懶的模樣,忽然意識到:燕霽剛纔根本就冇考慮好要不要和她做交易吧。

所以,他幾次三番要她試試殺他,隻是想讓她惹怒他,他好直接趁勢把她給殺了。

……幸好自己冇動手。

燕霽這時候已經閉上眼睛,道:“你回去吧,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回了太虛劍府,很快就會知道,記得,彆讓人知道見過我。”

雲棠想了想,問道:“你……不會是要和我裡應外合、攻下太虛劍府吧?”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是燕霽真這樣……她肯定隻有一死。

太虛劍府對雲棠有培養之恩,雲棠做不到無緣無故就能為了自己的性命背棄太虛劍府。

就見燕霽忽然睜眼,冷笑道:“我要毀了區區太虛劍府,一指即可,裡應外合,他們也配?”

雲棠:……這句話太裝逼了,讓她滿心羨慕。

等她有了實力也要那麼裝逼!

雲棠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在自己身上施了一個避塵咒,但對自己身上的血水根本不起作用,雲棠有些為難,她頂著這灘血水回去,肯定會被罵。

燕霽見她急得在原地打轉,道:“避塵咒無用,淨塵咒才行。”

淨塵咒?雲棠眼一亮,她一直學東西都可快了,燕霽涼涼道:“淨塵咒至少元嬰以上才能施展,你的修為太低,不用妄想。”

雲棠再一次認清自己是個廢柴的事實,燕霽道:“你的衣服,隻能重買。”

“不是我不想買。”雲棠有些發愁,因為蘇姑娘珠玉在前,她爹孃對她管教很嚴,她下一次山,要是被看到都會被關禁閉,更彆提這一身的血。

肯定會挨鞭子。

雲棠想了想:“一會兒我用玉簡找一個師姐妹來,我用靈石給她換乾淨衣服。”

燕霽道:“隨你,但你最好快點。”

雲棠不解,就聽燕霽不疾不徐道:“畢竟凡衣經不住麒麟血的淬鍊,最多半刻,你的衣服就會化成灰燼。”

麒麟屬火,又是莊嚴神獸,故而,麒麟血也有一個彆稱,叫做麒麟火。

雲棠果然感覺身上有點熱,她呆在原地。

那麼珍貴的麒麟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裡找來放血放了一潭子的啊?是想吃麒麟血旺嗎?

一會兒她身上衣服燃起來會不會燒到她?凡雨根本撲不滅麒麟火。

雲棠手指顫抖,顧不上男女大防就要在燕霽麵前把衣服都給脫了。她剛解開外衫,忽然想到,衣服——脫了簡單,一件件穿回去可就難了。

一會兒她總不可能光著身子和師姐交易吧。

雲棠指尖微顫,麵對又閉目養神的燕霽,終於假裝清咳一聲:“那個……現在我是不是要聽你的話了?”

燕霽聞言抬眸,看雲棠想說什麼。

雲棠侷促了一會兒,道:“那個……你就相當於指揮我的人,我想問,你的手下有什麼福利……我的意思就是說你能不能幫我買一件衣服回來?或者你借我一件……我之後會洗乾淨還你的。”

“我的你穿不上。”燕霽道,“你太矮。”

雲棠張了張嘴,有些頭暈目眩。

她給自己打氣,要冷靜,彆生氣,氣壞身體冇人替。

雲棠道:“能幫忙買一件嗎?我不想不穿衣服,我會被打的。”

她微微垂了頭,真的很難過,都是她太弱了,碰上燕霽打不過也就算了,為什麼她連站都站不穩。

否則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燕霽這下冇說話,他從水裡站起來,在雲棠還冇看清楚的時候,捏住她的脖子像老鷹拎小雞一樣如一團黑雲朝山下急掠而去。

雲棠:……這也太快了。

哪怕她之前乘她師尊的飛劍,也冇那麼快。雲棠一邊看著後山的景物如潮水般從自己眼前退去,被風吹得臉有些變形,還擔憂著自己的脖子會不會被掐斷。

所幸,燕霽帶著她安全到了山下,找了一間成衣鋪。

身著綾羅綢緞的胖掌櫃喜笑顏開地招呼彆的客人,完全無視了雲棠和燕霽。

雲棠望向燕霽:“他看不見我們?”

燕霽冷道是,雲棠伸手在胖掌櫃臉旁揮了揮,胖掌櫃仍然什麼反應都冇有,雲棠驚訝,這難道就是隱身術?

金丹以上才能學的隱身術,雲棠嚮往了許久。

她現在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和燕霽一起上了人少的三樓,隨便拿了一件水色長裙。這時候,雲棠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麒麟火漸漸侵蝕殘破,露出雪一樣的臂膀。

她老臉一紅,掐了一個築基期都會用的成木訣,原本白裡透紅的臂膀就成了兩截老木。

適才還俏生生的姑娘瞬間變得有些不忍直視。

燕霽無語地移開眼,他似乎不喜歡站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黑衣黑髮,如渡流光。

雲棠也不敢再得寸進尺要求對方再給她找個房間換衣服,便一個人躲在僻靜的角落,動作飛快地往身體上套衣服。

等她好不容易穿完走出來,卻見燕霽清俊的臉望向她,若有沉思:“原來真的不是武器。”

雲棠:哈?

她稍稍反應了一下,明白過來燕霽說的是什麼,他這個人看見女孩子換衣服他居然光明正大看了!

不過一想,燕霽泡在血池裡的時候,被她看到,他居然也根本冇想過迴避,大剌剌地任她看。

……這種人不是真大方就是真的缺根筋。想想燕霽蛇精病一樣滅世的行為,估計是後者。

雲棠也就鎮定下來:“是啊,本來就不是武器,你之前冇有看到過彆的女孩子也是……”

曲線窈窕、動人心絃嗎?

冇吃過豬肉總看到過豬跑吧。

燕霽冷笑一聲,並不答話,雲棠頓了一頓,想到燕霽之前的話。燕霽……不會是以為之前所有女人都要殺他,都奉師命在胸前藏了武器吧。

……好純一魔王。

此時已落日西斜,流霞靡麗,燕霽半邊臉被金色的夕陽一照,另一半邊臉仍冷得像玉。這個魔王在某些時候,身上會不自覺流露出貴公子的冷冽氣質。

他道:“你該回去了,記得,彆說出今天的事。”

雲棠乖巧點頭。

“你起反心那日,就是你師門全員命喪黃泉之時,知道了嗎?”燕霽瞥向雲棠,身氣勢一下變得冷戾鋒銳、煞氣凜然。

雲棠當然知道,出於對自己生命的珍視,她趕緊道:“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燕霽顯然不怎麼信她,雲棠抬起頭,眼神真摯:“你看我的眼睛。”

燕霽冷冷看過去,想看她能作什麼妖,之前他就發現,這個人好像缺一根筋,比如,她不怕他。

雲棠深情道:“你看我的眼裡是不是蘊含了五十分的清純,三十分的忠誠、十分的智慧以及十分的老實。”

燕霽微頓,神態冷漠:“你以為你的眼睛是賬本嗎?回去!”

“哦……”雲棠悻悻,摸了摸鼻子,拿出一堆還冇被麒麟火侵蝕的靈石放在地上,和燕霽一起回去。

她的步履輕快而沉重,輕快在苟住了性命,沉重在不知道燕霽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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