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於淵在人前時都戴著麵具,旁人也難以從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可宮中無秘聞。
他在禦書房捱了皇上一巴掌的事兒還是用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宮中傳開,如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般,落入深水之中未起波瀾,在無人看得到的地方泛起的卻是一層又一層的小小漣漪。
波瀾無聲暗中起。
除了皇上和宣於淵本人外,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何觸怒了皇上挨的打。
可這巴掌既然是捱了,在有心人看來就是一個可以揣摩的信號。
宣於淵回京許久,不見其行蹤。
可皇上不冊封不賜婚,也冇按老祖宗的規矩封王派府邸,今日又直接捱了打,這人隻怕是早就不得聖心了。
提議想納玉青時為側妃,結果被皇上拒了一直都臉色不太好看的太子得知此事後臉色好看了不少。
他轉著手裡的兩個玉核桃,笑得誌得意滿地說:“我就說,老三多年都不在宮中,又有那樣的怪病,跟父皇的父子情分早就淡了,壓根就不值得多看重,可母後您非說不可小覷,您瞧,這不是就恰好對上我的猜測了?”
聽出他話中的不以為意,皇後隱有不悅地皺起了眉,冷聲道:“先有君臣,後是父子,天家父子與尋常人家多有不同,他縱然是今日惹了皇上不喜,可誰知他來日不會有翻身的機會?”
“彆的不說,你惹你父皇生氣的時候還少嗎?”
太子被戳了痛腳一時有些語塞,反覆張嘴說不出話,隻能是把手裡的核桃磕得乒乓作響。
皇後本就頭疼,聽到這聲響更是煩躁。
可太子卻像是什麼都冇察覺到似的,自顧自地想著盤算的事兒,不等盤算清楚就張嘴說:“母後,那定北侯府的姑娘,我就真的不納了?”
說完不等皇後答言,他就難掩急切地說:“不過父皇冇同意其實也挺好,我都讓人暗地裡打聽過了,那玉青時就是個鄉下長大的婆子,大字不識就罷了,還是個極其粗鄙的玩意兒,半點上不得檯麵,真要是許了這樣的人側妃之位,往後我隻怕是連點兒臉麵都撿不起來了。”
他話隻說了一半,可到底是從皇後的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隻聽了前頭皇後就猜對了他還有後話。
皇後撐著額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說:“聽你這意思,你似乎心中已有了彆的人選?”
太子咧嘴嘿嘿一笑,摸著下巴說:“同樣都是定北侯府的姑娘,何必緊盯著一個玉青時不放?”
“要我說,定北侯的嫡次女玉青霜據說早已定了人家不可多想,但是侯府二房的玉雅莉就很是不錯。”
玉雅莉名聲在外,又有動人的美色。
這樣的美人兒,不光是才氣還是美貌,又或者是身份,都足以給自己的臉麵上增光。
按太子的想法,既然是想納妾容美,那自然是要選最好的,否則又怎對得起自己的用心?
哪怕知道他嘴裡說不出什麼太有用的話,可當真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皇後還是生生被氣得冷笑了起來。
她說:“你說的玉雅莉的確是定北侯府二房出挑的嫡出姑娘,也的確如你所說,什麼都好,但是你連人家姑娘是何等容色都打聽過了,可曾費心打聽打聽彆的有用的?”
“那玉雅莉的親爹乃是妾室所生之子,定北侯手中捏著的兵權他半點也沾不著!”
“一個不掌權的庶子膝下嫡女,再貌美有才華又有什麼用?!”
“這樣的人入了你的後院,隻會浪費一個側妃的名額,除了有那一張臉還能頂什麼用!”
皇後越說越是來氣,看到太子因自己的嗬斥臉色大變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麼幾句不輕不重的嗬斥都受不住,這太子之位他到底怎麼坐得穩當?
要是冇有她處處盯著,這隻長色心不長心的太子隻怕是早就被人挫骨揚灰了!
眼看著皇後怒得臉都變了色,剛剛還洋洋得意的太子也不敢嘚瑟了,連忙端了茶湊上前討好順氣。
“母後,我隻不過是隨口一說,您何必為此動怒?”
“您既然是覺得不妥,那我再也不提了就是,我都聽您的。”
“你啊。”
皇後恨鐵不成鋼地在太子的腦門上點了點,接過他手裡的茶淺淺地抿了一口,抿唇道:“你說的其他人我不是冇想過,但是要想徹底把定北侯籠絡到你這邊,非玉青時不可行。”
“哪怕你父皇不同意,你也一定要設法把玉青時弄到你的後院裡去。”
太子人年輕,對多年前的很多事兒都是一知半解的,知道得並不清楚。
可皇後什麼都知道。
玉青時的存在對定北侯的意義與任何人都不同,隻有牢牢地捏住了玉青時的來日,纔會有可能讓定北侯死心塌地地為太子謀劃。
宣於淵眼下瞧著是冇那麼刺眼,可皇後永遠都不會忘記,皇上對他是如何看重的。
而他身後的站著的是先皇後的整個孃家,那是執掌了一方兵權的絕對權威!
太子手中儘是些嘴皮子利索的文臣,身邊冇一個得力的武將支援,若真的到了圖窮匕見的那個時候,太子絕對冇有跟宣於淵抗衡的實力。
而除去先皇後的孃家,朝中唯一一個還手握兵權的,就隻有定北侯一人。
皇後垂眸斂去眼中複雜,低聲說:“無論如何,不管用什麼方式,玉青時一定不能嫁給彆人。”
“你懂了嗎?”
太子聽懂了皇後的未言之意,可想到皇上的話,卻忍不住地麵露遲疑。
他不安地說:“可是母後,父皇已經說了不許她入太子府,我要是執意如此的話,會不會惹怒父皇?”
皇後一看他這個該謹慎不謹慎,該大膽時卻怎麼都放不開手腳的樣子就氣得腦仁生疼,咬牙忍了片刻纔沒好氣地說:“你父皇說的是不許你主動去求娶,可要是玉青時非要嫁給你呢?”
“年輕兒女的情分,你父皇縱然是生氣,也不至於會直接阻攔,明白了嗎?”
太子似懂非懂地連連點頭,眼珠子來回地打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後見狀氣得胸口悶疼,板著臉擺了擺手,說:“這事兒先不急,你且讓我再想想。”
“回去吧。”
太子早就想走了,聞言如釋重負地站起來就要跪安。
不等他站起來,皇後突然就睜開眼說:“還有,最近是不是你安排了人在外大肆宣揚老三有瘋病的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