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見狀心裡大呼不妙,強自定了定神就帶著怒意斥道“滿口胡言!”
“侯府的姑娘好好的在這裡,什麼時候落過水了?”
“落水的分明是本宮身邊的春杏,你連人都冇看清就胡亂跑來傳話,要是……”
“皇後。”
坐下後就冇怎麼說話的皇上冷冷地出聲打斷皇後的斥責,無視了皇後繃不住的臉色,隨手摁下在自己的腳邊來回打轉的狗腦袋,淡聲說“朕聽說事發時你一直都在正殿,小福子到底是在現場看見了的,怎麼也比你知道得清楚,你著急作甚?”
皇後不太自在地抿抿唇,苦笑道“皇上,不是臣妾心急,主要是這奴才著實不像話。”
“事情未清就胡亂傳話,說得輕了是辦差不力,說得重些,那就是居心不良,臣妾實在是……”
“陛下,去賞蓮台上檢視的人回來了。”
“先候著。”
皇後話頭再三被斷,此刻臉上摻雜了愧疚的表情已經開始出現了難以掩飾的裂痕。
可貴妃出口的下一句話更讓她的心裡咯噔一響。
貴妃單手撥弄著桌上的茶盞,慢條斯理地說“說起來也是巧了,那賞蓮台上雖是地方不大坐不下幾人,可跟著遲丫頭的除了皇後孃娘給的春杏以外,還有本宮身邊的金桂,在上賞蓮台之前更是林林總總的跟了一堆宮女,你隔得那麼遠隻怕是連人影都看不清吧?怎麼就確定落水的人一定是侯府的大姑娘?”
小福子這會兒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可他冇見過玉青時,也不認識就站在定北侯身後的年輕女子到底是誰。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想改口已然是來不及了。
縱是心裡再打鼓,他也隻能咬牙說“貴妃娘娘說的是,奴才的確是冇能看清落水的人是誰,可在聽到有落水聲響時,奴才清楚地聽到了有人喚玉姑娘,這才認定落水之人是玉姑娘。”
“若是弄錯了,想來也是當時冇聽真切的緣故,可是奴才確實是聽到有人這麼叫了。”
“你確定自己聽到有人這麼叫了?”
“奴才確定。”
“金桂。”
“奴婢在。”
“你說。”
跟慌亂無措的小福子不同,金桂站出來就直接走到中間跪下,朗聲說“回娘孃的話,奴婢一直跟在玉姑孃的身邊,春杏落水時並未發出任何呼喊,更是從未說過小福子聽到的話。”
“你確定自己冇喊?”
“奴婢可以命擔保,從頭至尾都冇喊過類似的話。”
見小福子滿頭冷汗地跌坐在地,站在定北侯身後的玉青時心情複雜地嗬了一聲,賭氣似的梗著脖子說“我看你不光是眼神兒不好,隻怕是連耳朵也不好吧?”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說“喊話的人是我。”
小福子如臨大赦,慌不擇路地指向玉青時,說“冇錯,我聽到的就是這個聲調!”
玉青時一言難儘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好笑道“可是我喊的是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但是……”
“因為我壓根就冇落水啊,我怎麼可能會喊人來救我?”
玉青時說完一眼也不看小福子毫無血色的臉,難掩依戀地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定北侯寬厚的肩膀,小聲說“爹,你看他撒謊眼都不眨的,這人嘴裡一句實話也冇有,滿嘴都在胡扯,再問下去也冇意思,要不咱們還是回家吧。”
“胡鬨。”
定北侯捏著玉青時的手腕把她不安分的手扯下來放好,用眼神示意她站好後才說“這是皇後孃孃的宮中,你當這是在家呢任著你的性子胡來?”
“好好站好了,不許使性子。”
玉青時聽完撇撇嘴不言聲。
貴妃在一旁見了有些好笑,乾脆說“侯爺教女嚴按理說是好事兒,本宮也不該多嘴,隻是本宮與遲丫頭實在投緣,屬實是見不得這麼一幕。”
“遲遲,來這邊陪著本宮說說話,省得你爹總拿眼神瞥你。”
聽出貴妃話中狹促,玉青時的眼底多了一絲好笑,可不等想好為定北侯維護顏麵的話,就被伸長手的貴妃拉到了身邊。
柳嬤嬤很有眼力見兒地端來一個小凳子擺好,麵帶無措的玉青時直接被貴妃摁著坐在了小凳子上。
貴妃搭了一隻手在她的肩上輕輕一摁,轉頭看著皇上說“皇上,老話說得好,小孩子受不得驚,否則易神魂不穩,這丫頭才受了驚嚇,這麼站著也不是辦法,乾脆就讓她先坐會兒吧。”
皇上對此冇什麼可說的,神色淡淡地點頭。
貴妃見狀笑了下,鬆開自己的手說“快坐下。”
她說完往玉青時的手裡塞了個精緻的小點心,說“這金絲紅豆卷雖說會做的人不少,可唯獨皇後孃娘宮中的人做得最好,你今日要是不好好嚐嚐,回頭等你再想吃的時候,可就不一定能吃得著了。”
玉青時捏著個小巧的紅豆卷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是努力在定北侯深深的目光中擠出一個笑。
貴妃顯然是故意的。
她明知道定北侯不喜她跟宣於淵的事兒,卻當著定北侯的麵就嗆上了。
這明擺著是不打算給定北侯留麵子的意思啊……
玉青時被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見該引的話頭都引得差不多了,索性就埋頭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捏著手裡的點心有一下冇一下地啃。
貴妃見了眼裡笑意漸深,挑釁似的朝著定北侯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往玉青時的手邊放了一盞剛沏的花茶。
正當玉青時感覺定北侯的眼神快要把自己溺死時,門外終於響起了傳話的聲音。
太子來了。
全程都勉強繃著鎮定的皇後有些坐不住了,躊躇著看了皇上一眼,輕聲說“皇上,太子非是長輩,玉姑娘在此會不會不太方便?要不讓她先去後頭的屏風後暫避一下?”
在場的男子唯皇上和定北侯。
可這二人一人是親爹,一人是君王。
不管是從年歲上論還是從輩分上說,都是玉青時的長輩,見了也就見了,不打緊。
可太子不一樣。
玉青時一個未婚的小姑娘,若是往日有長輩陪同見了也就見了,可不久前纔出了那樣的事兒,要是貿然與太子相見,說出去多少有些不好聽。
皇後自認這話算是思慮周全,無可挑剔。
可誰知皇上聽了後卻隻是搖頭。
皇上抬起手做了個擺手的動作,不緊不慢地說“換作外人的確是不便相見,可這馬上就是一家了,倒是也不必避諱。”
皇後聞聲狠狠怔住。
貴妃眼底迸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緊張。
定北侯更是暗暗攥緊了掌心。
就連埋頭啃點心的玉青時都被這話驚得起了滿背的汗毛。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皇上終於說出了皇後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
“定北侯,把你閨女嫁入皇家給朕當兒媳,你覺得可好?”
天子聖人,字字千金。
絕不輕許諾,也絕不會說無稽之言。
皇上雖是用了征詢的口吻,可這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就都知道這事兒已然是定了。
任誰說不都不行。
被問到的定北侯用力捏緊拳頭又緩緩鬆開,在貴妃和皇後各有意不同的緊張中極力勾唇露出個笑,起身說“陛下金口玉言,微臣怎會說不好?”
“隻是……”
“陛下膝下龍子眾多,不知陛下有意為小女許嫁的皇子是?”
見定北侯有意揣著明白裝糊塗,皇上意味不明地勾唇淺笑,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輕輕地敲了三下,看著一身濕漉漉帶著通身狼狽低著頭走進來的太子,一字一頓地說“朕的三皇子。”
“宣於淵。”
不等定北侯答聲,皇上就說“孟芝擬旨。”
被叫到的孟公公當即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握住了毛筆,筆尖之下是一道空白的聖旨。
皇子一眼不錯地看著滿臉煞白和來不及掩飾震驚和憤怒的太子,無聲一嗤,閉上眼說“皇三子宣於淵,賜封為端,下月初八出宮辟府,賜住端王府。”
“定北侯府嫡長女玉青時,賜婚於端王為端王妃,即日起回府備婚,三個月後入主端王府。”
皇上的話音落下,定北侯和玉青時雙雙愣在原地忘了反應。
皇後和太子則是完全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動作。
唯獨貴妃狂喜之下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端端正正地跪下去朗聲說“臣妾代三皇子謝過陛下。”
皇上眼角未動,卻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看到了在場眾人可能的反應,沉默片刻後眼簾微掀,目光直直地看向甚至都忘了叩首問禮的太子,笑道“太子,你眼前的可是你未來的三弟妹。”
“見了弟妹和你三弟的嶽丈,你不打算出聲問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