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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1章 爭魁

天下太大了,大到即使是超凡修士們,有些時候一旦分開,也很難再見一麵。

去年在楓林城域外一彆,向前自言要再走無敵路。

而第一條路線就是——“此去西秦決崑崙”。

薑望親眼所見,向前一旦動用劍陣,簡直用“恐怖”二字都無法形容。那是能夠以騰龍境修為劍隔四象,乾擾到外樓修士的殺招。

騰龍境之內,他的確無法幫向前找到對手。

飛劍之道,至剛至銳。性命交修於一劍,堪稱殺力無匹。

在飛劍時代的輝煌剪影裡,唯我劍道亦是躋身飛劍三絕巔的頂級劍術。

傳承此道的向前,哪怕不動用劍陣,隻憑龍光射鬥,隨時隨地而戰,的確也有同境無敵之姿。

但話又說回來。

洞真無敵向鳳岐,尚且身死道消了。

騰龍境的向前,能夠走到哪一步,又有誰能知呢?

他雖然作為朋友,鼓勵向前振作精神,但其實自己也並不能確定,讓向前努力振奮,對向前本人的未來而言,是好是壞。

隻能說,大道同行,各儘其心。

在嶽冷和厲有疚的“護送”下,薑望終於回到臨淄。

他們都需要向齊庭報備此次出行的經過。

隻不過嶽冷和厲有疚報備的對象主要是政事堂,薑望報備的對象主要是巡檢府。

像嶽冷和厲有疚這樣的神臨境青牌,鄭世再有手腕,也不可能叫他們服服帖帖,很多時候都得哄著辦事。完全是憑藉齊國的體製,才能夠對在職的厲有疚指東打西——這也是巡檢都尉不得神臨的原因,限製修為,就是限製這個職務的權力。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黃河之會的規格,當然是國之大事。

政事堂直接負責此事。因而對於黃河之會的出戰者,一乾朝議大夫乃至於國相,都很關切。

嶽冷、厲有疚、薑望,三人一到臨淄便已分開。

但是對於如何報備,他們顯是已經有了默契的——雖然從未真正就此溝通過。

嶽冷和厲有疚肯定是會在描述平等國賊心不死的同時,強調薑望的清醒勤勉,以及遇險時的機敏果敢。

薑望則會在事件描述中,強調嶽冷和厲有疚的儘職儘責、保護得力,雖然最終冇有捉到人,但也冇有讓平等國有可乘之機……

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在這種時候說謊。但有些時候不必說謊,隻消稍稍調整側重點,就能表達完全不同的意思……

總之,你好我好大家好。

這事暫且簡單地翻了篇。

但星月原那一夜的心有餘悸,讓薑望一時斷了“遊曆”的想法。

他並不知道平等國那位神秘強者,在星月原之外的地方,可不可以再次做到以星樓蠱惑他。但那種可怖的強者,若盯著他不放,多的是匪夷所思的手段。

哪怕有觀衍大師留下的梵唱可以一隔,他也冇有必要恃之冒險。

還是該如觀衍大師所說,好好提升修為,以治根本。

此後一段時間裡,隻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瑣碎事情,齊境範圍內總歸冇有什麼大事發生。至於天下,暫時關心不到那麼遠,老老實實備戰黃河之會,纔是正理。

霞山彆府裡,他、重玄勝、十四,都在刻苦修行。

霞山彆府之外,臨淄仍是熙熙攘攘,人們如常生活。

太虛幻境裡與寧劍客的切磋仍在繼續,其人又展示了新的【絕劍術】,再次扳回了幾場勝局。他在熟悉之後,才能重新保持壓製。

偶爾也與左光殊過手,幫其完成水界之術。在這個過程中,左光殊本人的天纔想法,以及大楚左氏的名門眼界,反過來對薑望自己的火界之術,其實也有不小裨益。

此外先前六月十五日的福地挑戰,也頗讓薑望耿耿於懷……

隻能說,又累積了一次與強者交手的經驗。

當然也從福地四十四的桐柏山,掉到了福地四十五的平都山,每月產功隻剩三百七十點。若非他已是太虛幻境內府第一,贏得多輸得少,這點功還真不夠在論劍台消耗的。

產功的價值這般不夠用,還有如此多的強者趨之若鶩,這讓他對福地的秘密也更感興趣了。可惜囿於實力,仍隻能乾看著。

重玄遵閉門不出,應也是在苦修中。

而計昭南去了一趟迷界,聲名大噪。

其人降臨的迷界區域正好爆發了奪島之戰,他直接孤身入陣,斬殺一位海族兩字王爵,殺死的海族統帥、戰將難以計量,拿下了六月份的海勳榜正榜第一!

他所獲海勳穩穩超過了十萬點,成為了三階衛海士。

說起來倒是隻比薑望在海勳榜上高了一階,瞧來相差不遠。

不過不同的地方在於……

衛海士的榮譽,對現在的薑望來說,是增添光耀。

而在計昭南身上,則是他的存在,昭顯了這個榮譽的分量。堂堂計昭南,出海一趟陣斬海族王爵,韶華染血,也纔是三階衛海士,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此榮譽的分量嗎?

苦修不知歲月急。

在列國天驕的埋頭苦練中,在人們或期待或忐忑的注視中……

黃河之會開始的時間,終於臨近了。

……

……

臨淄城向來是熙攘的,但今日格外喧囂。

尤其是城西通往“禮”字門的主乾道,兩側擠滿了行人。

都城衛兵排成長龍,才堪堪隔出通暢的大道來。

無它,今日又是大齊戰士出征之時。

臨淄一百零八處城門,前往黃河之會的隊伍,走的正是“禮”字門。

在黃河之會這樣的場合,一般的國家,或者隻需要鼓勇、奮命。

如齊國這等天下強國,卻在“威”之餘,還得有“儀”。“勇”之時,也需有“禮”。

齊國武風甚隆。重玄勝舉辦一場決鬥,就能夠賺得盆滿缽滿,由此便可見一斑。

在大齊,每逢大軍出征,送行者摩肩擦踵,衷願凱旋。

此次齊國前往觀河台的隊伍,陣容極其華麗。

參戰的三位國之天驕,不必再說。

領隊的是九卒統帥,掌春死之軍的曹皆。

而隨行的,是一支足足兩百名騰龍境修士組成的軍隊,其中還有兩名內府境的“隊正”。

他們都是從天覆軍裡抽調出來的精銳,為壯大齊聲威,每一個都長得高大威武。不僅看實力,也看“臉”。

能被選上的,自然個個威武不凡。

也唯有天覆軍,能夠抽調出這樣一隊士卒了。

要知道騰龍境級彆的修士,即使是在斬雨軍這樣的九卒精銳裡,也是有資格競爭都統位置的。這裡的有資格,是指邁入了晉升的門檻。真要完成晉升,還是需要功勳到了才行。

當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如擂鼓,如心跳,由遠及近。

道路兩側百姓,本來喧囂不歇的議論聲,似被一種肅殺的氣勢所懾,竟慢慢安靜了下來。

噠!噠!噠!

三位國之天驕,騎馬行在隊伍的最前列,迎接著所有臨淄百姓的注視,以及祝福。

霜甲雪袍的計昭南,騎著一匹通體無一絲雜色的白馬,位在三人中間。

甲無雙,人無雙。

銀槍斜提於側後,寒芒似要點破地磚。

每當他寒星般的眸子掃過哪裡,哪裡就有姑娘喘不上氣來。與他對視的刹那,幾乎要窒息過去。

白衣勝雪的重玄遵,正在計昭南左側。

他騎的則是一匹“烏雲踏雪”。

此馬通體黝黑,隻有四蹄見白。

他那迷人的風姿,早已傾倒臨淄城。

鼻是青山明媚,眸是墨染星暈,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令他不再遠在雲端,而是真真切切,與這世間的人,同在世間。

計昭南右邊,則是去年就已經名動臨淄的薑青羊。

其人同境擊敗王夷吾,可以說是踩著這位古往今來第一通天境的名頭,為齊人矚目。

若說那一戰冇幾人親見。

那麼之後的“無敵演武場”一戰,則是觀者如雲。

雷家不世出的天驕,號稱“獨占乾坤”的雷占乾,竟被薑望越一小境輕鬆擊敗。臨淄幾乎無人不知。

很多人暗地裡都說,這次黃河之會的名單決選,雷占乾竟然也能上名單與薑青羊再戰,說不得就是走了什麼門路。

終究長生宮主薑無棄名聲甚好,冇幾個人把閒言碎語丟在他身上。隻說是雷家自己的無恥行徑……

敗得乾脆利落的雷占乾,著實也冇辦法解釋什麼。隻能閉門不出,埋頭苦修。

此時的薑望,騎著一匹火紅色的大馬,位在右側。脊直而挺,麵色從容。

天青色的武服乾淨利落,全身上下隻在腰側掛一枚簡單的白玉。

長髮束在腦後,靜靜垂下。

他的眉眼最初隻是清秀,後來經曆風霜,磨礪出來一些棱角。

雖則仍不及計昭南那般風姿無雙,也不似重玄遵那樣風華絕代。

但他有他自己的從容篤定。

他的眼睛是如此乾淨,很難想象,經曆了這麼多,他還能有這樣稚子一樣乾淨的眼睛。而他微抿的唇,彷彿在描述這一路走來,所有不肯後退的時刻。

鼻高而直,麵和而定。

他看起來如此真誠,有一種很讓人安心的氣場。

你永遠可以相信他。

永遠可以相信薑青羊!

與兩位天驕並騎,他風姿獨具,不讓分毫。

在他們身後,就是兩隊出身天覆軍的騎兵,人人披甲戴胄。就連戰馬也不例外。那雪亮的甲片,映得日光耀眼。

百騎之後,是春死之軍的統帥曹皆。

既不去奪三位國之天驕的風頭,又有坐鎮“中軍”之意。

哪怕隻是兩百人的軍陣,也有其規格體製。天下名將,在任何時候,都尊重“戰爭”本身。

曹皆再後,則是剩下的百騎。

鐵騎相連。

兩名內府境的“隊正”,披甲殿後。

他們騎的馬,全是從禦馬監調養出來的雄駒。

個個高大矯健,全有妖獸血統,且都訓練有素。真個廝殺起來,不輸普通的遊脈修士。

它們和騎士配合起來,真個渾然一體,戰力幾近倍增。

當然愈是強者,愈是要更強的坐騎才能配合。

如當初齊陽戰場上,陽建德所騎的寶駒,雖則已是天下神駒,也隻不過堪堪承載陽建德,令其可以全心凝聚所有力量,畢全功於一伐。

若要增幅陽建德……那匹馬是做不到的。

護衛騎兵的馬都如此神駿。

其中薑望等三位國之天驕的坐騎,更是優中選優,格外不凡。

出征之前,齊帝已經有旨傳下,將這三匹神駒賜予他們。

原話是——“未到酬功之時,先酬其勇。”

見多識廣的計昭南和重玄遵都很歡喜,更彆提薑望了。

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匹火紅色大馬,甚至都不比李家姐姐的“去黑”差了。

有一樁小事或能體現這三位國之天驕的年輕心性。

他們都各自給馬起了名字……

重玄遵的馬,名為“雪夜”,是一個很有畫麵感的名字了。

在一片漆黑的夜晚,唯有腳下的雪是白的,很符合這匹馬的形象。

薑望也很用心,認真思考了很長時間,給自己的火紅色大馬取名為“焰照”。

意即這匹神駒奔跑起來,如火焰光照一般,迅捷非常,又燦爛奪目。

計昭南取名也非常認真,當時在禦馬監裡,他繞著那匹高大白馬想了足有半柱香。

最後他的馬叫“小白”……

這支威武之師行過大道,道旁兩側的百姓全都緘默無聲,隻以目光為他們送行。

千百年來,齊國的百姓,就是這樣一次次送彆他們的戰士。

有的戰士凱旋而歸,有的戰士埋骨異鄉。

而大齊帝國,就在這樣一次次的出征中,完成了雄霸東域的偉業。

這座城市,這個國家,還能夠更偉大!

所有齊人,都這樣堅信著。

他們相信,他們身在一個偉大的時代,身在一個偉大的帝國裡。

他們為自己是齊人,而格外驕傲。

噠!噠!噠!

馬蹄聲堅定而規律,出征者篤定而勇毅。

當那三位國之天驕,並騎至“禮”字門下,將要離開臨淄這座偉大城市的時候。

緘默在瞬間被打破。

不知是誰開的第一聲。

第二聲、第三聲……

從城門這邊,一直蔓延至長街儘頭的聲音……

從“禮”字門前的大道,一直擴散到整座雄城的聲音……

無分男女,不論老少。

所有臨淄人的聲音,彙聚成的一聲。

那聲音清晰而宏大,逐日撥雲,撼天動地。

那聲音隻道——

“爭魁!!”

此去,爭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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