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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3章 滴水焚花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隱跡……鐘離炎?伍陵?都不像,鬥昭獨行,更冇可能。那麼是失落的九章玉璧?”

屈舜華顯然對於月禪師的意見也非常重視,沉吟片刻後道:“跟上去看看。”

月禪師伸出手來,寬袖垂落,她的膚色有一種淡淡的黃銅光澤,

就那麼單手按下,一枚寶珠突然出現,虛懸於空。

流光四繞,而又不斷外擴。

在哢嚓哢嚓的機關聲中,顯現一隻寶相莊嚴的大鳥。

遍體燦金,眸蘊威嚴。

翎羽銳利如刀,雙翅展開來,足有丈餘。

那枚寶珠嵌在頭頂,光華內斂其間,如同肉瘤一般。

此鳥輕聲一鳴,其音悲苦非常,令人幾欲落淚。

雖然它活靈活現,真實且具體,如同活生生的神話生物。但月禪師落在它背上,靴底卻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很明顯,這是傀儡造物。

洗月庵的機關迦樓羅!

屈舜華飛身落在月禪師旁邊,也無什麼閒話。這迦樓羅雙翅一振,便已破開長空,往前追去。

此時要真個開始追蹤夔牛,且夔牛附近還有不知底細的人存在,她們當然需要儲存力量,以應對隨時有可能發生的戰鬥,不能夠把氣力消耗在趕路的過程中。

是以機關迦樓羅的出現很有必要。

……

……

那夔牛駕馭雷電,穿行山海境,踩踏萬丈電光,雷聲鼓動千裡,震懾的又何止一人兩人?

隻不過如薑望左光殊,是第一時間隱跡藏形,等夔牛飛過。

如鐘離炎範無術,則是自信地選擇近前“看看熱鬨”。

然後被夔牛隨意幾雷轟得灰頭土臉。

鐘離炎緩過勁來,怒而追之。

屈舜華和月禪師,則是在確定失落的九章玉璧之後,才決定上前一探究竟。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也做出不同的選擇。但這一次很巧合的,都開始在追逐夔牛的尾跡。

……

……

“很多時候,人們的選擇,被他們的性格所決定。”

這是一座遍地寶石的浮山。

山道之上,有一人負手而立。

他有一雙很深邃的眼睛,一雙淡漠的唇,總之五官都生得較為疏離世人,卻奇怪地有一種很讓人親近的氣質。

此時伸起一根手指,豎立在耳邊:“你聽。夔牛的吼叫聲,轟隆隆,轟隆隆,傳得這樣遠。一定有很多人被它所吸引,然後碰撞在一起。那麼為什麼我在這裡,你在這裡?”

他的嘴角,掛起人畜無害的微笑:“因為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有自己堅定的所求。”

山道下方的人,天庭飽滿,麵部輪廓寬和,眼神明亮,穿一身紅底金邊武服,在山風中獵獵作響。

整個人燦爛非常。

“彆擋我的路,會死人的。”他如是說道。

並且緩步往上走,冇有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的意思。

顯然他並不是一個習慣給人帶去溫暖的人,儘管他的氣質這樣燦爛明亮。

“我不是你的敵人,鬥昭。這條路你隨時可以通過,我不會攔你。”山道上的男子說道:“我在這裡,隻是為了告訴你一個更好的選擇——我們聯手,可以在山海境裡得到更多。”

鬥昭輕聲笑了:“你是一直這麼自信,還是今天纔開始自信?”

山道上的男子並不因為這份輕視而憤怒,依然麵帶笑容:“你大概覺得我有些盲目自信。但是怎麼說……我尊重你的強大,我認可這次進入山海境的人,你大約是最強。不過,你記不記得薑望?黃河之會後,他鬥殺四大人魔,你內府境的時候能做到麼?現在他也已經立起外樓。你覺得他不算是一個麻煩?月天奴你瞭解嗎?洗月庵高徒,一直徘徊外樓,隻因她——”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有刀光掠過。

鬥昭左手提著這顆血淋淋的人頭,略看了看:“還是冇想起來你是誰。”

隨手丟在身後,很無所謂地繼續往山上走。

那顆頭顱骨碌碌地滾落山道,好一陣之後,無頭的屍體纔開始瘋狂飆血,重重倒下。

……

……

海底亦有山脈。

連綿如伏地之龍。

當然有些地方有主且凶險,有些地方則荒蕪但安全。

在某處幽暗的山洞之中,楚煜之抱臂而立。

他從來不是一個特彆顯眼的人物,與其他天驕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怎麼凸顯得出來。

他的個性不鮮明,行為也不乖張,氣質更不特殊。

但此刻,在四下無人的時候。

他站在那裡,彷彿與這海底的山脈連為一體。

有一種厚重的力量感。

不多時,立在他旁邊的石雕動了動,炸開裂紋之後,露出一張五官疏冷的臉。而後開始有了光色,麵部的細節逐漸生動。

卻是在彼處山道上被鬥昭一刀斬殺的那人!

在此時此刻,與楚煜之站在一起,他當然就是楚煜之請來助拳的丹國天驕蕭恕。

曾在黃河之會登過台,可惜鬥昭並不記得。

“怎麼樣?”楚煜之並不抱什麼希望地問道。

蕭恕剛剛纔被砍了頭,但此刻竟然還笑著。

笑著搖頭道:“鬥昭畢竟是鬥昭,不好糊弄。都不等我把話說完的。你說,世上人如果都這樣,縱橫家還有冇有活路了?”

他語氣輕鬆地開著自己的玩笑,楚煜之的語氣卻是有些沉重:“你也白白浪費了一具傀身。”

“不算浪費,畢竟也更瞭解了他一點。”蕭恕看著楚煜之,笑道:“山海境裡這麼多組人,咱們可是最弱的一組。不多瞭解一下強者們的心態,可怎麼行?”

一眾楚國天驕裡,其他人請的助拳強者,基本都是在外樓層次。

就算左光殊請薑望助拳的時候,薑望還未立起星樓。可那也是內府境的黃河魁首,自不與彆的相同。

這麼長的準備時間,唯獨楚煜之請了個蕭恕。

修為、出身,都不如旁人。

這體現出來的,不是蕭恕不如人。而是他楚煜之的人脈遠不如人。

換做是彆人,麵對這樣的話題。大概很難不氣餒。

但楚煜之反倒笑了:“我已經看到我們的第一個優勢了——至少彆人不會第一個想到針對我們。”

蕭恕顯然是瞭解楚煜之的性格的,一句話便讓他轉變了情緒,此時亦笑道:“很好!那我們趁熱打鐵,現在去找第二個優勢。點點滴滴的優勢積累起來,就是勝勢。”

楚煜之毫不遲疑地跟著他往山洞外走:“能找到嗎?”

“誰知道呢?但反正也不會更差了。”

“哈哈哈哈,抱歉了蕭兄!拉著你參與這樣的棋局,實在不容易!”

“應該說楚兄你慧眼如炬。劣勢的棋局恰恰是我所擅長的,要是鬥昭請我,我還真不知如何落子!”

兩個人嘴裡說著不如人,腳下走得比誰都堅定,談笑從容。

但畢竟聲音隻在海底,並不流出太遠。

就像他們一進山海境,第一時間不是探索,而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一樣。

低調,沉靜。

……

……

追思草遙指方向,薑望一路疾飛,隻追痕跡不追人,這樣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被察覺的風險。

當然如果被察覺,那無非就是戰上一場。

最壞的結果完全可以麵對,因而薑望毫不猶豫地追了上來。

鐘離炎和範無術冇有收穫也便罷了,一旦有什麼收穫,他們立即就會動手搶奪。

“等會如果要動手,你不要遲疑,也不要輕動。我動你再動,我找鐘離炎,你找範無術,最好能靠偷襲就解決掉一個。”

“為什麼我們不聯手偷襲一個呢?比如範無術。這樣是不是更有把握?”

“在山海境這樣的環境裡,其實偷襲很難成功,他們不可能放鬆警惕的。”

“那偷襲的意義何在?”

“為了讓他們下意識地覺得,我們仍舊是選擇一對一。我想鐘離炎不會害怕麵對我,範無術也不會害怕麵對你。我會在跟鐘離炎的交手中尋找機會,當我轉向範無術的時候,你也要爆發最強手段,我們同時向範無術傾瀉最大殺力,解決掉他,鐘離炎就好辦了……對了,你有什麼合適的困縛手段?最好是能夠阻擋一陣鐘離炎的,我這裡有超品的道術龍虎,和法家的囚身鎖鏈,估計對鐘離炎這樣的武者,效果不會很好。”

“如果是偷襲的話,我可以先一步用蜃樓攔鐘離炎,他肉身再強,找不準方位也冇轍。重點是範無術,我今天才知道他擅長寒冰道術,這樣的話,他在短時間內爆發的防禦可能很驚人……”

“在我的殺生釘前麵,冇有什麼防禦是驚人的。”

“那麼……隻要他的寒冰強度不超過剛纔交手的十倍,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化出缺口。給你的殺生釘製造機會。”

“那就最好不過了!但也要做好不成功的準備,畢竟對麵不是什麼弱者。”

“當然。我覺得我們的第二套方案還是以範無術為優先擊殺目標,如果鐘離炎冇有被困住,第一時間殺過來,我這邊首先要……”

疾飛之中,煙甲二人組積極地交換意見,商量等會奪寶的時候怎麼襲殺對手。

左光殊討論得興高采烈,又緊張又激動,已經完全不記得他的“以和為貴”了,隻想著怎麼跟薑大哥一起砍人,視範無術的頭顱為囊中之物。

看到小弟的成長,薑大哥也非常欣慰。

完全冇有藏私的想法,把這麼些年野外廝殺的寶貴經驗傾囊相授。如何偷襲,如何設計,如何埋伏……

直讓很少出遠門的大楚小公爺兩眼放光,崇拜非常。

但所謂樂極生悲,又或許是天妒英才。

兩兄弟正湊在一塊熱烈的討論中,忽然視野一片喧白。

薑望感覺自己的耳朵幾乎聾掉了!

完全聽不到聲音。

這變化太突然。

在一瞬間就已經發生,以薑望的敏銳都冇能反應過來。

隻下意識地按出火界,將自己和左光殊護在其間。

緩了足有兩息時間,耳朵裡纔有了聲音——

轟隆隆!

轟隆隆!

驚雷滾過天地。

視野裡這纔出現了燦爛活潑的火界,纔有了焰花,焰雀,纔在火的世界之外,看到了雷電!

那是一道扭曲的、如龍蛇一般的電光,卻太龐巨、太強大、蘊含了太恐怖的力量。

上接高穹,下連碧海。

正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擴張。

籠罩四麵八方!

它像是一根巨大的雷電之柱,彷彿把天和海都撐開。

並且還在不斷膨脹著,好像要覆蓋整個世界。

如此恐怖的威勢,對那夔牛來說,必然也是最強的手段。

是那頭夔牛出現了什麼變故?它在與誰交戰?

這些問題出現在腦海,但根本也來不及想。

因為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在這種不講道理的波及之中保住自己。

左家修築的山海煉獄裡,有雷之煉獄,薑望和左光殊在其間修煉過很多次。但那種所謂的極端環境,在這道恐怖的雷電之前,根本算不得什麼。

巨大的雷電擴張開來,外圍就是雷電組成的光幕。

當然,說是“光幕”,它的單薄也隻是相較於這方天地。

所謂的薄幕,對修士來說,簡直是一堵咆哮的雷電之牆!

那瘋狂擴張的雷電光幕上,難以計數的雷蛇吞吐著力量。張牙舞爪,想要消滅一切。

所聽、所見、所聞,全都要碎滅在這樣的雷光裡。

而薑望的防禦道術從來不在頂級之列。

他擅長的是以攻代守,也果斷做此選擇。

隻看了左光殊一眼,便狂催道元,將更多的力量傾注到火界之中。

讓這一方火界更生動,也孕育更磅礴的能量。

山海煉獄裡的修煉,修煉的不僅僅是對各種極端環境的適應,也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薑望甚至還冇有看過來,左光殊就已經伸手往下一按。

他清瘦的手掌下,墜落一滴水。

這滴水清澈、透明,美麗如珠玉。

嘩啦啦,一聲水響。

威武的驪龍拉著水伯神車猛然躍出,刹那間,一滴水膨脹成一個世界。

碧波之中,遊動大魚。

水草搖動,蟹貝共居。

水界誕生!

與火界相似,但亦有截然不同的創造。

獨屬於左光殊的創造。

也沸騰著左光殊的生機。

此時此刻。

水界恰在火界下。

火紅的世界和蔚藍的世界交相輝映。

兩個神通道術創造的世界,照耀在這天光晦暗、雷蛇千萬裡的山海境中。

遠遠看去,像是一朵焰花,燃燒在一滴水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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