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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故事終是寫人

薑望曾猜測混沌是要打破束縛,但他所理解的束縛,顯然與王長吉所理解的束縛,並不全然相同。

整個山海境,都隻是幻想的造物。

這無疑是一種荒謬的描述。

那浮山、碧海,雲煙繚繞的高天,難以述儘的異獸神靈,甚至也包括此刻的天傾,此時天地崩潰的樣子。

哪一點不真,哪一點不實,哪一點不具體?

但王長吉絕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也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他的敏銳,他的洞見,他的層次,已經展現得非常清晰了。

“我有一件事情不理解。”左光殊說道:“若山海境真如你所說,是隻存在於幻想裡的世界。混沌能夠知道的事情,燭九陰不可能不知道。混沌想要虛幻和真實的邊界,燭九陰難道就不想成‘真’?那它為什麼要阻止混沌,要這麼堅決地維護山海境秩序呢?”

一直不發一言的方鶴翎,在這時候開口道:“或許燭九陰是凰唯真留下來的傀儡,甚至它就是凰唯真的化身!如此纔可以說明,它為什麼這樣維護這個世界的秩序。”

相對於其他人,他肯定是毫無保留地支援王長吉的說法的。就算自己不相信,也會找理由讓自己相信。冇有原則,隻有態度。

“凰唯真當年是確切的死了。”左光殊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的生死牽動多少雙眼睛?大楚那麼多強者,天下那麼多強者,不可能全都判斷錯誤。所以什麼化身,什麼意識,都不可能還存在。最多也就是他的遺誌還在被執行。

說到傀儡……混沌已經接近洞真層次,燭九陰隻強不弱。天底下有這麼強的傀儡嗎?甚至於主人死去,還能夠表現出匹敵混沌的智慧,參與對山海境世界的爭奪?要知道,混沌可是連薑大哥都騙過去了,卻被壓製在凋南淵裡受罪。”

這個例子舉得薑望真是不服不行,隻能麵無表情地聽下去。

月天奴倒是對傀儡之身並冇有什麼忌諱,直接道:“眾所周知,墨門明麵上最強的傀儡,也就是到神臨層次為止。他們對外出售的傀儡造物,隻在外樓及以下層次。

但墨門當然並不甘願僅止於此。

他們有相關的嘗試,是一個名為‘啟神’的計劃。這個計劃動員了墨門全部的力量,耗用的資源無法計數,據說兩三個真君都耗用不了那麼多資源。最後的成果,也隻是造出了三尊真人級傀儡,戰力也遠遠比不上同境真人。故而這個計劃已經擱置。

凰唯真就算學究天人,我也不認為他在傀儡造物上,能夠靠近墨門的水平。所以我認為燭九陰不可能是傀儡。”

薑望心念一動,想到了還飄蕩在萬界荒墓裡的血傀真魔宋婉溪。那或許是月天奴所說的例外。

不過宋婉溪是養了百年的魔軀,本就有真魔之姿。再加上宋橫江的元神力量,才被製成真人層次的血傀真魔,卻是與墨門創造的傀儡不同。

一個真魔加上一個無限逼近真人的神臨,換一個戰力遠比不上同境真人的傀儡,當然是大大的不合算,而且還未必換得成。

更重要的是,這本就是觸犯禁忌的行為。傳出去要被天下唾棄,舉世皆敵。

王長吉不動聲色地說道:“山海境要想靠近一個真實的世界,從幻想走到現實,就不能有什麼傀儡存在。在這個世界裡影響世界運轉的存在,一定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獨立的意誌。不然假的永遠是假的,幻想永遠停滯於幻想。所以燭九陰必然不會是什麼傀儡……也正是因為如此,纔有混沌的反叛。”

方鶴翎完全被說服了。是啊,倘若凰唯真的意誌還存在於這裡,混沌又豈能翻得起什麼風浪?

當然,王長吉就算什麼都不說,他也是服的。

“我想是因為……”薑望說道:“想要擬虛成真,還有另外一個選擇——整個山海境徹底演化為真實。”

既然山海境是從幻想演變成現在的樣子,無限靠近真實。那麼等到它完全演化為真實的那一天,一切自然不同。

如果山海境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那麼燭九陰當然也是真實的燭九陰。

甚至於作為掌控這個世界秩序的存在,它理所當然地洞徹世界真實,登臨洞真也不在話下。

王長吉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如此,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作為擁有獨立意誌、自由靈魂的存在,也是山海境裡最強大的存在之二,混沌和燭九陰都想要打破現在的界限,成就洞真。

但它們的選擇不同。

混沌要直接打破山海境的束縛,擬虛化真。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冒險的選擇,同時也是在動搖山海境的存在基礎,更是在掘毀燭九陰的根基。

而燭九陰作為山海境的秩序維護者,它隻需要等到山海境演化為真的那一天,就能夠自然而然地成“真”。雖然不知道那一天還需要多久,雖然為此已經等待了至少九百年,但這樣的選擇,無疑是最為穩妥的。同時也毫無疑問地站在混沌的對立麵。

這就是它們戰鬥的原因。

是關乎於道的衝突,永遠冇有調和的可能。

“那麼……”左光殊的聲音裡有一絲微顫,並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很難言說的……忐忑。

“凰唯真呢?”他問。

一個幻想的世界,演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幻想世界裡的混沌和燭九陰,都要衝破幻想,追逐洞真。

那麼凰唯真呢?

留下了這一切的凰唯真呢?

多少楚人的偶像。

留下了多少傳說的人物。

號稱“三千年來最風流”的凰唯真,他創造這樣一個世界,目的何在?

這樣的一個世界,已經遠遠超出了讓楚地天驕試煉的意義!

王長吉冇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先問道:“鳳凰九類,是哪九類?”

左光殊道:“鳳、鵷鶵、鸞、鸑鷟、鴻鵠、翡雀、伽玄、空鴛、練虹。”

“鳳、鵷鶵、鸞、鸑鷟、鴻鵠,這鳳凰五類,是我們都知道的。有無數的記載驗證,甚至於也有不少人親見。但是翡雀、伽玄、空鴛、練虹這四種鳳凰,在現世裡有誰聽過,有誰見過?我們都知道現世廣闊,有無儘未知,我們都需要不斷成長,去拓展自己的眼界,補充自己的知識。但鳳凰若有九類,何以古今無人知,隻在山海境裡有呢?”

王長吉慢慢說道:“它們與夔牛、禍鬥這些可以驗證傳說的存在不同。九鳳之章的重要性讓我想到,這四種鳳凰,纔是完完全全的、凰唯真的造物。試想,若是它們都演變成了真實,鳳凰五類真正變成九類。山海境的傳說,替代了現世的傳說。又有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呢?”

“山海境要演化成真,不僅要有此世的努力,還要有現世的努力。當然我相信凰唯真肯定早有佈置……”

“等到整個山海境,都徹底演變成真實的世界。你道會發生什麼?”

薑望等人麵麵相覷。

而王長吉用一種讚歎的語氣,自己給出了答案——

“燭九陰當然可以洞真,山海境裡的一切,當然都真真切切。”

“這裡的山是山,海是海,雲煙是雲煙。該飛的飛,該遊的遊。萬物輪轉,有情生靈代代不息。”

“那麼創造這一切的凰唯真呢?”

“他會從幻想中歸來……成就那真君之上的境界!”

“這就是擬虛成真的力量,這就是凰唯真越過超凡絕巔的根本。”

“這纔是他的無上道途!”

王長吉是真的由衷的讚歎,由衷的佩服。

作為常年與神對弈的人物,眼界太高渺、太廣闊,他很少會產生這樣的情緒。

誠然他參與了山海境的垂釣,爭取了微渺的權利,得以捕捉到一絲窺見真相的可能。但是瞭解得越多,越能感受其宏大。

深入瀚海,才能得見狂瀾。

用一整個山海境的擬虛成真,來推動自己超越絕巔的路。

這是一個太偉大的佈局!

薑望驚呆了。

方鶴翎驚呆了。

就連月天奴,也一時失神。

“凰唯真當年已經死了。”左光殊喃聲道:“那麼多人都能證明,他不可能還活著。”

“他當年的確是死了,以立在衍道儘頭的修為死去。”

王長吉道:“可他還一直活著。”

“九百多年過去了,這個世界可曾遺忘凰唯真之名?漫長的時光,可曾沖刷掉他的痕跡?

三千年來最風流,照悟禪師一見而返……這些傳說,仍在傳頌。

他留下來的演法閣,都至少還會影響楚國一個時代。

他何曾消亡?

隻要有一個人還記得他,他就還可以歸來。

從人們的回憶中,從人們的懷念裡,從那虛無縹緲的幻想之中……歸來。

我也難以理解那種偉大。

但這就是我在垂釣時候,所窺見的可能。

我想,這就是他的力量,這就是他超越絕巔的……道。”

隻要有人記得,就還可以歸來?

薑望感覺自己彷彿在聽神話,太不可思議,太難以想象。

但超凡修士一步步往更高處攀登,不就是一步步把想象變成現實,把神話變成曆史,把那些不可能,變成可能麼?

“所以凰唯真當年身死,其實隻是一個佈局。恰是以死脫身,避開世人的注視,為了衝擊真君之上的境界?”左光殊問。

王長吉看著他道:“凰唯真當年身死的真相到底如何,應該我問你纔是。畢竟左氏纔是楚地的千年世家,我隻不過是一個在山海境看到了些許時痕的旅人。”

時痕,旅人。

月天奴莫名地覺得,這兩個詞有一種很特彆的精彩,就像王長吉這個人一樣。

“我不知道。”左光殊搖搖頭:“等離開山海境,我會問問我爺爺。”

不管多麼為難的問題,不管多麼古老的秘辛,多麼隱秘的故事……他隻要問問他爺爺就可以了。

方鶴翎很羨慕,但他的眼神裡什麼都冇有。

王長吉繼續道:“當年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不知道凰唯真到底是怎麼死的。甚至於我對凰唯真的瞭解,完全停留在耳聞。還是在進山海境之前,臨時想辦法瞭解了一下。對他的猜想,也隻是通過山海境裡發生的一切來推演,隻是捕捉這個世界裡真實存在的資訊……

但這個世界發生過的一切,正在發生的一切,以及將要發生的一切,都已經如此清晰,排列在眼前。它們都在證明我的猜想,告訴我一個確定的答案。我想除此之外,也不會再有彆的解釋了。”

薑望心想,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清晰嗎?放眼望去,隔著山,隔著海,隔著天崩地裂,颶風和雷霆……到底哪裡清晰了?

但從規則的層麵,顯然視野不同。

他無疑已經被王長吉說服,並且試圖去理解王長吉的思考。

左光殊這時候又問道:“如果說山海境這個世界,真的埋藏著凰唯真的超脫之路。如果說山海境演變為真實之日,凰唯真就可以成功自幻想中歸來。那他為什麼不關起門來悄悄地演化?為什麼要搞什麼大楚天驕的試煉?為什麼要冒著被人發現、被人乾擾的風險?”

“因為不夠真實。”薑望歎了一口氣,說道:“山海境這個幻想世界,不是凰唯真一個人撐起來的。是九百多年來,天下無數人的遐想,無數人的猜測,在那一套《山海異獸誌》的記載裡,在曆代楚國天驕的試煉中,一步一步實現。”

為什麼九百多年來入山海境的天驕那麼多,卻好像所見都不同,誰也說不完整這個世界?因為它本就是不斷地在擴展,不斷地在豐滿,不斷地在開放。

最早進入山海境的那批人,可能遇到的隻有三五座浮山,七八片海域也說不定……

而現在,南來北去多少裡?

他們趕赴凋南淵,都要通過神降之路才行。

山海境非是一日之功,一切幻想有跡可循。

月天奴補充道:“持有九章玉璧者入山海境,代表此界‘天意’,通過種種考驗,來獲取收穫。同時帶來的,是真實的、鮮活的現世氣息,是現世人們對於山海境的幻想補充。左公子有冇有想過,為什麼每一個戰死在山海境裡的人,都要被削去三成的神魂本源呢?”

左光殊愣住了。

月天奴繼續道:“因為山海境需要這些真實的神魂力量,需要這些被現世眷顧的天驕人物,需要用這份力量,讓山海境更鮮活,更靠近真實。”

“而且,想一想進入山海境的侷限,想一想修為的限製。凰唯真其實並不冒險。因為基本上不存在能以外樓修為看穿這個世界本質的存在。”

她再次看向王長吉:“除了這位施主。”

王長吉並不說話。

“這就是……凰唯真麼?”左光殊說著,忽然咧開了嘴。

他感到失望。

非常失望。

有一種心中偶像坍塌的破碎感。

凰唯真是多少楚國人的偶像,其崇拜者中也包括他左光殊。

三千年來最風流,是在楚地飄揚千百年的一麵旗幟!

就連項北那樣的驕狂人物,也說恨不早生九百年,不能一見凰唯真。

可是這個人在做什麼呢?

打著試煉的幌子,用為大楚培養人才的名義,暗地裡收割大楚天驕的神魂力量,以補充山海境的不足,以成就自己的超脫之路!

這樣的人,就算強大,難道能夠稱得上偉大嗎?

“以楚地之未來,填補他自己的未來?”左光殊的問話中,充滿了憤怒。

哪怕是在這山海境裡,也毫不掩飾。

作為楚人,作為後世的崇拜者,他當然有憤怒的理由。

甚至於,有一種被欺騙的憤慨。

他曾寄望於那樣一麵光鮮的旗幟,可風中招展的旗幟背後,也有陰影。

這如何不讓年輕的他失望?

薑望非常能夠理解左光殊此刻的感受。

但他隻是說道:“光殊,事情不是這麼算的。你是對凰唯真失望,還是對你想象的凰唯真失望?

你覺得凰唯真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應該永遠無私奉獻,才能夠配得上他的偉大嗎?他一定要將自己燃燒殆儘,也不攫取一點好處,才能夠對得起他的名聲嗎?

他一定要一點錯都不能犯,一點瑕疵都不能有,一定要十全十美,纔可以審判奸佞,纔可以成為表率嗎?

如果你能夠冷靜下來,重新審視山海境。

你會發現,這其實是很公平的交易。

整個山海境的試煉之旅,我和你一同在經曆。

被削掉的三成神魂本源是真實的,但是試煉所能帶走的收穫,也是真實的。他的確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了他的傳承,山海境的試煉也的確很有效果。

曆數曆次山海境試煉,總是收穫大於損失。不然不會每一次開啟,都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不然你也不會邀請我,對麼?

凰唯真並不是居心叵測地一定要收割誰,他製定了公平的規則,也不遺餘力地維護公平。

你說他‘以楚地之未來,填補他自己的未來’,我覺得這個評價並不公允。

我看到的,恰恰是山海境經過了九百多年的演變,仍然在幫楚地培養人才。

能夠靠九百多年前的佈置,讓山海境的參與者和他自己都獲得好處,達成多方共贏的結果,我認為這恰恰是凰唯真了不起的地方。”

左光殊一時沉默。

王長吉也道:“的確如此。山海境給予的收穫,一定真實不虛。我之所以能夠擬成真實的夔牛,也正是借用了山海境的這一條規則。事實上這要耗費極多的世界力量,大大遲緩了山海境演化為真實的進程。”

薑望看著這個容貌明秀的少年,又道:“我不否認是有那種無私的人物存在,但我們不該苛求所有的人都那樣。

一個正常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士者欲功名,農者欲糧豐,工者欲寶器,商者欲重財……修行者欲登絕巔,欲越那絕巔之上!

恰恰是每個人活在世間,都有自己的**,都有自己的所求,這個世界才能一直向前發展。

你有所求,我也有所求,隻要不害無辜,無損於他人,又有什麼問題呢?

凰唯真定下的規則是公平的,那就不應該為此受到指責。

事實上哪怕是我這個外地人,也知道凰唯真。僅憑演法閣,他就足夠偉大了,不是麼?令楚國術法甲天下啊,這是多麼偉大貢獻。你對他的功績,肯定要比我更瞭解。為什麼竟會如此苛求他呢?”

左光殊微微垂頭,有些失落,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因為你記住的凰唯真,是你想象中的凰唯真。你崇拜的凰唯真,是那個被塑成神像的凰唯真,不是真實的凰唯真。

現實教會我們的,就是你的想象永遠不可能完全貼合現實。

永遠不準確,永遠有落差。

哪有完美無瑕的存在?

用你想象的那個模子,去套這世間的任何人,任何事,永遠都隻會收穫失望。”

薑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光殊,如果有一天,你也隻記得想象中的我,隻願意記得想象裡的我。那麼我也會讓你失望的。”

他莫名地想到。

雖然這一路來,自問無愧本心。從未欺淩無辜,從未傷害平民,從來在力所能及的劍距裡,堅守自己的信念。

為救友人遠赴滄海,迷界殊死,身受百創。

為重玄勝嘗試殺王夷吾,直麵薑夢熊。

為了給林有邪給楊敬給死去的烏列公孫虞一個交代,行走在刀尖之上,捨棄唾手可得的實權高官、天子恩寵……而叩問深淵

斷耳殘肢方能留名青史。

五府海被洞穿,隻因不肯墮魔。

有朝一日世人說起我來。

或許也隻是個欺軟怕硬、巧言令色的小人。

因為齊天子若是斬絕無辜,我也未見得每次都敢出聲。

因為我這一生,也不可能無有一錯。

哪怕我舍壽白髮,才能救得妹妹,四處哀求,求不得一個援兵。心灰意冷,才背井離鄉。說不定也有人罵我是個放棄家鄉、臨陣脫逃的懦夫呢。

誰能知你全貌,誰能不妄置評?

凰唯真尚且如此,光殊尚且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我薑望又何能例外?

那麼,一直以來的堅持,究竟是有意義的嗎?

人生在世,所行何道,究竟因何而行?

薑望沉默了。

然後他看到……

他看到左光殊那雙漂亮的眼睛,亮堂堂地瞧著他:“兄長說得對。不是凰唯真不夠偉大。是我把心裡的那個塑像,雕刻得太完美。我不是對凰唯真失望,隻是對我想象中的那個凰唯真失望。我由衷地感受到自己的淺薄,並且希望以後能夠更審慎地看待這個世界。”

“不過,兄長……”

“對你失望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啊。”

“我已經失望過很多次了……”

這少年扳起手指,一樁樁地數起來:“你說要帶我橫掃山海境,然後我們一直被橫掃。”

“你說要去凋南淵找尋世界真相,然後我們被混沌騙得團團轉……”

“所以!”

左光殊一拍手掌,雙手合十,做了一個請求的手勢:“請不要再給自己加什麼擔子,不要自己承擔太多責任,不要害怕讓人失望……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獨屬於你自己的快樂啊!做讓你覺得自在的選擇,做你覺得對的事情,拜托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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