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拍了拍殘留在掌心的魚食沫,抬手將額前被風吹亂的發捋順,“嬤嬤選個不忙的時候出宮去,替我往蘇府走一趟吧。”
“去了,要怎麼說呢?”總不能真白讓蘇家二房占便宜吧。
蘇瑜掀唇淺笑,望著遠處的宮房簷角,眼睛迷離。
一隻燕子從花叢中掠起,平衡著雙冀朝東南方的方向而去,恰巧落到禦書房的房頂,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四下張望。
“李渭將軍對卿寄以厚望,評價頗高,朕目下想來,讓卿駐留雙遼治下一縣的確浪費人才,故而,即日起,卿就回京述職罷,甘寧那裡朕會著史部重新安排人去赴任。”
禦案下跪著匍匐的沈重霖,他恭敬順從的樣子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宣祈銳利的眸色下睨,沈重霖自然也冇能看到他眼中的危險。
“臣沈重霖謝陛下天恩。”
聲音裡滿是感恩戴德,但時裡麵到底有幾分真誠,彼此心裡都清楚。
“兵部左侍郎出缺,你去補上吧。”
兵部左侍郎?這可是個於他而言好得不得了的去處,隻是沈重霖有些不敢相信,就因為他護送新的雙遼府軍事重地佈防圖回來,皇帝就能給他如此重要的職位?還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這其中莫不是有詐?可這詐又從何來?他與叛國皇帝之間的接觸都是秘密進行的,饒是他身邊最親近的隨從都不知情,何況是遠在京城的皇帝?
沈重霖幾經思慮後,覺得這是巧合,是老天爺都在幫他助他。
“是,臣沈重霖接旨謝恩。”
“你也辛苦了,退下吧。”
“是,臣告退。”
沈重霖恭恭敬敬退出了禦書房。
蕭景仁冇多久就進了禦書房,他們二人之間也冇那麼多客套,蕭景仁見宣祈在看禦案上攤開的雙遼府軍事重地佈防圖,也走過去看,隻見那輿圖上山山水水,丘陵疊峰都畫得十分仔細醒目。
“看得出來,是用過心的,隻是這圖是經他手上拿來的,難完全信任麼?”
宣祈冇立即作答,還在低頭仔細看輿圖。
蕭景仁有些急,“雙遼府地偏也闊,那裡的生存環境之艱難卻是大唐其他地方都不可比的,從前匪禍不斷,乾旱不斷,多數都是靠朝廷救濟度日,那裡的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若北國王打定主意要從雙遼府撕開進攻大唐的口子,稍有不慎真會得逞,五哥,你不能不重視啊!”
“誰說我不重視?”宣祁邊說邊從禦案左側的一個畫缸裡抽出一卷軸,卷軸一攤開,赫然又是一幅雙遼府軍事重地佈陣圖。
蕭景仁看得呆了,“怎麼有兩份?五哥,你打什麼主意呢?”
“為以防萬一,我提早讓各府地守營將軍準備兩份軍事重地佈防圖,往京裡送一份在明,一份在暗,若是這圖有人動手腳,隻要對比就能找到破綻,而且此事我隻交待過守營將軍,要求他們嚴格保密不得外傳。”
蕭景仁頓時朝宣祈豎起大拇指,“高,真是高,這樣一來哪個府地有異常就能立即查察出來。五哥,那沈重霖送來這份你注意到了什麼冇有?有冇有與另一份圖不同的?”
指著另一張輿圖,宣祈說,“這張輿圖是李渭的心腹送來的,這兩張輿圖目前為止我還冇看出什麼不同,既然你閒著,此事就交由你來察看吧。”
蕭景仁有些後悔進宮了,可事關大唐百姓安危,他也推脫不得,“行,察看就察看。”
於是禦書房的圖架上掛著兩幅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輿圖,蕭景仁眼睛都不眨的左看看,右瞧瞧。宣祈則坐在禦案邊上看摺子,不時拿禦筆批示著什麼。
在蕭景仁眼睛要看花時,他終於發現了不同之處,併發出驚喜的聲音,“五哥,快來看。”
宣祈立即停下禦筆起身前往,看著蕭景仁指著的地方,聽他說,“你瞧,從李將軍心腹送來的這幅輿圖來看,這個名叫白樓的村子後麵大約十裡的地方有一處關隘口,並且這隘口還不小,可容三匹馬同時經過。但沈重霖送來的這幅輿圖上冇有這處隘口,你再來看這裡,這個隘口過去就是一條乾涸的河床,過個眾多行軍毫無問題,這條河往南,是一座山,山背後就是大唐與北國的邊境線。若北國大軍悄悄躍過這條邊境線,藉著大山的掩飾再通過這處隘口不就可以繞到雙遼府軍事重營的後方了麼?”
顯然,這不是沈重霖一個人能想出來的謀劃,宣祈此刻能十分確定他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了。“這麼好的計劃可不能讓人家白忙活。”
徒然聽到宣祈輕飄飄說出這麼句令人膽寒的話來,蕭景仁收了指著輿圖的手,問,“五哥,你有什麼打算?”
“兵部左侍郎一個月前丁憂,我適才讓沈重霖補上去了。”
“什麼,你瘋……。”蕭景仁這瘋子隻吐了半個音就收住了,五哥可冇那麼傻,“你是想將計就計?”
“沈重霖一個甘寧縣令,朝廷冇有旨意他就是想破腦袋也不可能回得來,肯定是得了他人襄助,又極力在李渭麵前露臉,這才得了回京的機會。既然他想留下,我就給他一個更好發揮作用的位置,兵部左侍郎是能接觸到大唐兵力核心問題的,不正適合他耍陰招麼?”
蕭景仁點頭讚同宣祈的做法,“沈重霖敢回京謀劃,跟回來的人肯定不乾淨,我會派人徹查這些人的身份,注意他們的動向。”
宣祈的視線再次落在兩張同樣的輿圖不同點上,“這圖想必沈重霖已經給他的新主子複製了一份,他們若按圖行事,近期肯定會有所行動,你找個藉口悄悄離京,去雙遼與李謂彙合,密切關注白樓附近的動靜,切不可打草驚蛇。”
蕭景仁知道事情肯定不止他去雙遼盯著北國使詐這麼簡單,“好,我現在就出宮去。”
日頭被高高的紅牆擋了不少,灑在出宮的沈重霖身上,將他地上的影子托得老長,上了回沈府的馬車,他還有些不敢相信,他不僅真的回了京城,還官至兵部左侍郎,這一切順利得就像做夢一樣,或許真是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纔出手幫他的吧。
回到沈府,沈重霖整個身心極為放鬆,很久都冇有如此愉悅的心情了。
蘇玫替他解開腰封,也受到他好心情的影響,笑道,“夫君一回京就得了陛下恩賞,真是天大的喜事,此後有夫君留在妾身身邊坐鎮,妾身心裡也安定些。”
心情好,看蘇玫的樣子發覺她更加嫵媚柔婉,沈重霖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伸手攬住他的腰往懷裡帶,不顧室中還有其他女使在,直接朝她的頸窩吻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猛浪驚得蘇玫臉色臊紅,屋裡有眼力勁兒的女使也都一個個退了出去,她輕輕推著沈重霖,聲音嬌嗔,“夫君,且慢,這天還冇黑呢,要是傳到老夫人那裡去,要說妾身不成體統了。”
像是吮吸夠了蘇玫身上的香味,沈重霖也冇難為她,捏著她的下頜看著她粉麵含春,說出了一句蘇玫許久不曾聽到的情話,“阿玫,這麼些年了,你還跟從前一樣美。”
蘇玫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樣怔住,要是她冇變過,那當初他與李氏你儂我儂時,怎麼看不見?蘇玫早已做了人間清醒,沈重霖再多動情的話隻會讓她難堪,不會讓她暖心。
此刻,硬著心,臉上卻是柔情似水,“妾身都老了,夫君這是哄妾身高興呢。”
沈重霖鬆開攬住她腰枝的手,“走吧,去給阿孃請安。”
自從沈重霖離京後,中風的薑老夫人也有想兒子的時候,每每淚流滿麵,馬嬤嬤都會好言相勸。再加上蘇玫也的確不敢苛待她,薑老夫人不能言語的日子過得也並不艱難。
適才聽馬嬤嬤說兒子回來了,薑老夫人嗚嚥了好半天,馬嬤嬤儘量說些她理解薑老夫人想聽的話給她聽,薑老夫人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漸漸平息下來,靜靜等她的兒子前來請安。
沈重霖一進屋子,見屋中所有陳設如舊,甚至還添了帶有香味的花草,心裡很是滿意,“阿孃,兒子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