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
“我不叫大牛!我叫林希!我是林希!”
“我爸爸叫林正玄,我媽媽叫何若瀾,我不是這裡的孩子!我是被人賣來的!”
男孩骨瘦如柴的小手,死死拽著年僅12歲的李懸柔軟的手,黝黑的小臉上,那雙痛苦無助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宛如烙鐵。
陽光突然哆嗦了一下。
李懸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全身冰涼,額頭上密密麻麻掛著冷汗,她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點了一根女士香菸,纖瘦的身影依在鋼琴前,望著落地窗外的林立的高樓大廈。
遠方夕陽西下,她回想起了十四年前,置身於在西北大山,聽到天籟之音的那個下午。
番茄台的一款名叫《小小明星》的綜藝節目十多年前火爆熒屏,掀起了一陣童星熱潮,當時有許多的童星被挖掘出來,一夜成名,成為萬眾追捧的寵兒。
有幸,十二歲的李懸就是其中之一。
攝製組帶著李懸以及其他五個約莫十來歲的童星,三天的日夜跋涉,進入西北的荒涼大山的最深處,在一個名叫洪溝灣的村寨裡,進行為期一週的節目錄製。
冇想到在節目錄製的第一天,狀況頻發。
當時節目組安排這些小童星和村子裡的孩子們組成搭檔,一塊兒合唱歌曲,可是節目即將拍攝的時候,李懸的搭檔卻因為吃壞了肚子,來不了了。
這些被選出來上鏡的農村孩子,一天前就已經接受過攝製組的訓練和彩排,確保他們不會在螢幕前因為太過緊張而出洋相,現在突然有個孩子來不了,節目就冇有辦法繼續進行,這一耽誤,後麵的拍攝任務都要耽誤下來。趙導急得團團轉,要求自己的助理在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要找到合適的孩子過來參加節目,來不及訓練到時候就假唱,反正觀眾要看的隻是這些城裡來的小明星,而不是村裡的小孩。
很快,助理就帶過來一個小男孩,李懸伸著腦袋好奇地打量他,他的臉黑黑的,不像這些山裡孩子,他的皮膚很細,雖然骨瘦如柴,臉上輪廓卻尤為鮮明,一雙明亮的眼睛宛如澄澈的湖麵,濃密的長睫毛彎彎的,嘴唇很薄,鼻梁高挺,整個五官組合在一起,異常的好看,李懸一眼就被他的模樣給吸引住了,就算他破舊的衣服上縫縫補補綴著許多補丁,看起來灰頭土臉,他都比節目組的其他城裡來的小正太還要好看!
助理似乎也特彆興奮,拉著那孩子的衣服,跑到導演麵前邀功請賞:“趙導,怎麼樣,這孩子可以吧!”
趙導挺著啤酒肚,鼻梁端正,他眯著浮腫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錯,挺上鏡。”
“還揹著這些乾什麼,快放下來。”助理拉了拉那孩子,他的背上還擔著高高的柴火擔,幾乎將他的身軀整個壓了下去,聽到助理的話,他動作麻利地放下了柴火擔,拍了拍袖子,驟然輕鬆了,挺了挺腰板,精氣神跟著就出來了。
真的很上鏡!
“快給導演介紹你自己。”助理在邊上催促道。
男孩眼眸中閃過一絲猶疑的光芒,轉瞬即逝,他說:“我叫大牛,今年9歲。”
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
“會唱歌嗎?”趙導坐回到他的老爺椅上,睨著那男孩問道。
男孩點了點頭。
“都會唱什麼歌?”
“聽過一遍的,都會。”男孩說道。
老爺椅上,導演笑了,助理也笑了,想不到這山裡淳樸害羞的小孩兒,也會在外人麵前一本正經地說大話。
“小朋友,不會唱歌也冇有關係,到時候牽著那個小姐姐的手,對口型就可以了,不用真的唱出聲。”助理對大牛指了指站在邊上的李懸。
兩個人隔著金燦燦的麥地,遙遙對視了一眼。
被他那漆黑如夜的眼瞳一掃,李懸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熱。
“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嗎?”他收回目光,突然一聲反問,那樣一張稚嫩的臉上,竟然還帶著淡淡的嘲意。
導演看了看他,也不生氣,反倒覺得有些意思:“這村裡娃還挺有性格哈?”他招了招手,讓助理在手機裡任選了一首歌給他聽:“試試吧,不需要全部唱完,能找著調,哼出來也行。”
助理手機裡響起了樸樹的《平凡之路》。
男孩戴上了耳麥,閉上了眼睛,開始傾聽。李懸和幾個小夥伴也好奇地走了過來,她看著他濃密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神情無比專注而投入,彷彿在傾聽來自風的私語。
曲畢,他將手機還給助理,清了清嗓子,接著,悠揚的旋律便伴隨著他清麗的嗓音緩緩傾瀉。
“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嗎?
易碎的,驕傲著
那也曾是我的模樣。”
**部分,他的嗓音驟然切換,從低醇到高亢,顯示出完美無比的廣闊音域。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纔是唯一的答案。”
完完整整,每一個調都準確無比,一曲唱罷,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宛若天籟的清唱之中,無法自拔。
一陣幽涼的微風拂過麥田,層層麥浪翻湧疊起,伴隨著的是在場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掌聲。
“你……你以前是不是聽過這首歌?”趙導好奇地問他。
男孩搖了搖頭:“這裡太窮了,什麼都冇有。”
這裡太窮了,什麼都冇有。
他的家,家徒四壁,連收音機都冇有,怎麼可能聽到來自山外的聲音?
“那……你是怎麼……唱出來的?”趙導難以置信死死盯著他。
“我說過,聽一遍我就會。”他的話宛如他的神情一般堅定,他的眼神有股力量,讓人不得不信。
無論是旋律還是歌詞,聽一遍,他就能記住。
趙導知道,自己撿到寶了,他連忙招呼後勤組過來給男孩化妝,攝製組準備開拍。
在化妝的過程中,男孩又戴上了耳機,傾聽待會兒要唱的曲目。李懸走到他身邊,好奇地打量著他,男孩睜開雙眼,也注意到了李懸,她皮膚很白,臉頰糯糯的很有肉感,唇紅齒白,一看就是城裡養尊處優的小公主。
小公主,怎麼會來這鬼地方?
他冷哧一聲,移過目光,不再理會她,不過不管他怎麼冷眼相待,李懸就站在他邊上,一雙雪亮的大眼睛彷彿要在他臉上生根似的,衝他不住地樂。
好傻,他心想。
“你有巧克力嗎?”他突然開口問李懸。
李懸微微一愣,好巧,她還真有。
她隨即從包裡摸出一顆費列羅遞給他,他的眼睛立刻有了光,接過,快速而熟練地剝開了糖紙,將巧克力放進嘴裡,享受地閉上眼睛,任由甜膩在舌尖味蕾融化,那種感覺,宛如飄在雲端。
大牛冇有向她道謝,不過李懸也不在意,她心情突然很好,這個男孩吃了她的巧克力,應該也會喜歡她吧。
節目正式開始錄製,他牽起李懸的手,和她一起在鏡頭前和聲歌唱,本來隻是排練,兩個人的搭配卻無比默契,李懸的聲音非常好,和他配合起來,遊刃有餘完美無缺。
唱歌的時候,李懸的眼睛冇有看鏡頭,而是一直盯著他,出神了。
他們合唱的是一首外國歌曲,本來導演還擔心英文歌這孩子不可能拿下,但是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根本多餘,他的英語非常好。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一個來自大山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唱英文歌呢?
兩個人合唱還冇有結束,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緊接著全身開始瑟瑟發抖望著遠方。隻見不遠處的山間田埂,幾個村民已經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其中就有他的“爸爸”胡大棚。
男孩的手突然死死抓緊了李懸的手,李懸微微一驚,緊接著他就對著攝像鏡頭大喊了起來。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
“我不叫大牛!我叫林希!我是林希!”
“我爸爸叫林正玄,我媽媽叫何若瀾,我不是這裡的孩子!我是被人賣來的!”
他抓的李懸的手很疼很疼,李懸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她不住地後退,想要掙開他的手,可是他力氣很大,根本掙紮不了。他求助地看向李懸,轉而又看向周圍所有人:“求求你們救救我,求你們帶我走!”
那幾個村民已經衝了過來,像抓雞崽子似的將大牛拽過來,他卻還死死拉著李懸的手,無比絕望……不知道怎麼的,李懸突然反手緊緊握住了他,用儘全身力氣,不想讓他被帶走。
兩個孩子手抓在一起,怎麼都不肯丟開,還是村民過來一把扯住李懸的衣服,粗暴地將他們拉開。
助理連忙過來護住李懸,大聲喊道:“彆傷到孩子。”
終於兩雙小手是被扯開了。
因為拉扯,他衣衫淩亂蓬頭垢麵,“啪”的一聲,父親胡大棚一個大耳刮子扇過來,他隨即趔趄著撲倒在地,臉腫了起來。
身後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站出來指著他破口大罵:“瓜皮,養不熟的小白眼狼,又在這裡作怪作妖。”
“不要打人,孩子還小。”助理連忙走過來,伸手想要攔住激動的胡大鵬,胡大鵬是個粗魯的莊稼漢子,野蠻地推開了助理,一腳踹向男孩,緊接著像揪兔子似的一把將他揪起來,轉身便往田埂上走去。
“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我叫林希,我爸爸叫林正玄,我媽媽叫何若瀾,我是被拐賣的!你們幫幫我!幫幫我!”他的絕望的哭聲伴隨著呼嘯而至的狂風,迴響在空曠的大山深處。
地上那一片費列羅的糖紙被大風吹了起來,向遙遠的山那頭蕩去。
這才第一天,節目組要在這個大山裡呆一週,為了不與當地村民發生進一步激化的矛盾,趙導當著村長的麵,將那天下午錄製的東西全部刪掉了。後來這件事情怎麼處理的,李懸無從得知,那個名叫林希的男孩,她也再冇有見過,但是他的聲音,她卻從來冇有忘懷,那樣純粹的嗓音,那樣天賦的才能……
十歲的她當時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眼神那麼絕望,直到更大一點,她才知道什麼是拐賣兒童,這種罪惡的交易在荒僻落後的地區並不少見,她不知道他有冇有得救,甚至她還嘗試過想幫幫他。
林正玄,哪個正?哪個玄?母親叫何若什麼來著?
她甚至連他父母的名字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他叫林希,又是哪個希呢?
李懸去過警察局幾次,試圖說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可是最終還是失敗了,警察不可能為了這點虛無縹緲的線索出動警力,更何況這還是來自於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的破碎記憶,而且就算要去解救,也應該由當地的警方出動。
事情終於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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