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大婚那日,林行之穿著一身被血染紅的破囚衣,從房頂傾身躍下,跌在了帝後跟前。
殷紅的鮮血濺開,滴滴落入帝後的衣角裙襬。
場麵霎時一片混亂,新後驚慌失措的躲到新帝背後,新帝憤恨大喊著讓人護駕。
然後,數不清的長。槍利劍戳在林行之身上,戳得他滿身窟窿,無一處好肉。
彌留之際,他看見有人手握長劍、身穿鎧甲,從風雪中而來。林行之慢慢合上眼,衝著那人笑。
他死了,但他知道他的仇人一個都不會好過。
大楚昭和二十三年冬,登基不到三月的新帝被人一劍斬了頭,腦袋懸掛於宮門之上,新後陪同殉葬,新帝爪牙儘數被屠。
一時間整個皇宮血流成河,屍積如山。
那領頭之人成了新君,他分明與被他斬於劍下的新帝同姓,卻另立新朝改了國號,讓大楚成了前朝,死去的新帝成了亡國之君。
那年冬,大楚亡,大昭興,新君改年號——清安
無人知道,曾有個瘋子給林行之取了字。
林行之,字清安。
……
第一章
林行之被綁著雙手帶到戾王府時,正好與兩具被抬著往外走的屍體擦肩而過。
人明顯剛死不久,血還在往下流,抬屍體的人走一步屍體便會滴幾滴血在地上,行至大門,血就滴了一路,殷紅還帶著腥味,長長的,像一條血河。
這樣的情形林行之今日是第二次見,第一次是上輩子。
林行之冇想到被戳得滿身窟窿死得透透的自己竟又回來了,回到了他正高中狀元,打馬遊街的少年時。
前頭旗鼓開路,歡聲雷動,後頭跟著無數瞧熱鬨的百姓,熙熙攘攘,兩邊的酒樓茶肆更站滿了未出閣的女子,香囊、繡帕接連扔下,落得滿地生香,入目滿是繁華,熱鬨。
這一刻,距他死,還有整整十年。
距林家家破人亡滿門慘死,還有八年。
如此場景,讓林行之恍惚以為他是在做夢,一場他不想醒來的美夢。
就連那位人稱病瘋子的戾王殿下命手下當街將他搶回去做小妾,他都覺得美好,不,應該說,他樂意之至。
冇有氣急敗壞的憤怒,冇有覺得屈辱,林行之格外順從的下馬跟著人到了戾王府。
然後便看到了眼前這出與前世一模一樣的場景。
據說每一個被戾王搶進府的人都會看到上一批被搶進來的人的屍體,這是戾王給他們這些人的警告。
前世,林行之從街上被強行帶走時便已經憋了一肚子火,進府後再看到如此場景,隻覺得外頭那些說戾王楚昭殘暴狠戾、草菅人命的傳言一點不作假。
林行之怒上心頭整個人都氣炸了,完全忘記了楚昭的身份,顧不上尊卑有彆,當場就在院裡破口大罵,還一邊罵一邊衝進屋要找楚昭討說法。
林行之評價了下前世的自己,莽撞又愚蠢。
許是他反應過於平靜,押著他的侍衛主動替他解了繩子。
林行之視線淡淡掠過地上的血,隨後跟著領路人進了一間屋子,戾王楚昭在裡麵。
一進門,林行之就被屋中人迷了眼。
今日的戾王穿了一身暗紅的寬袖長袍,腰間是金邊雲錦樣式的腰帶,上綴著一塊魚形的白玉,雖是個一步三咳嗽人儘皆知的病秧子,但人卻不顯瘦弱,是恰到好處地勻稱。
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也未見蒼白病氣,隻是與林行之前世最後一次見他時比少了幾分張揚淩厲。
楚昭正拿著一方白帕擦匕首,匕首上血跡未乾,顏色正豔,顯然是剛被抬出去的那兩具屍體留下的,那雙擦血跡的手也極為好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一點都不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武將之手。
林行之看著人,也就看直了眼,也才驚覺,這是他第一次這般仔細地在看楚昭。
這人動作不緊不慢,察覺到林行之直勾勾的視線後也隻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中還透著一絲慵懶的氣息,像是在勾人。
匕首擦的透亮,楚昭似乎很滿意,舉起多看了兩眼纔將其放回桌上,然後取了一根細長的鞭子開始擦拭。
林行之順著他的動作看去,便見那桌上擺滿了工具,準確點說,該叫刑具。
匕首、長鞭、夾板、鐵鉗等等,被整整齊齊擺在桌上,每一樣都見了血,顯然才用過。
“喜歡嗎?”
見林行之看到了桌上的刑具,楚昭邊擦著鞭子上的血邊問出了聲。
聲音清澈沉穩,但也如他的眼神般,帶著一絲慵懶,偏又讓人覺得格外悅耳。
林行之抬手輕撓了下耳朵,說道:“不喜歡,臟了。”
似是覺得這個回答很有趣,楚昭哼笑一聲,轉過身看向林行之,“安心,本王不會將這些旁人用過的玩具用在你身上的,本王會讓人為你量身打造一套。”
“誰讓——你是有人明裡暗裡慫恿著,特意讓本王搶回來的玩物呢,本王自是要如他們的願,狠狠地,玩弄你。”
說這番話時,楚昭落在林行之身上的目光多了些玩味,隱隱還有幾分期待。
隻是不知是在期待林行之的反應還是在期待他口中所說的——玩弄。
林行之對此既不驚慌也不意外,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楚昭、他,還有整個林家的局,各種算計籌謀長達十年之久。
就從算計他讓他被楚昭派人當街搶回府開始。
而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帶著他兄長一起心急火燎地跑來戾王府救他。
與此同時,他被楚昭搶回王府當小妾,被其肆意褻玩的事也如長了翅膀般飛進了無數人耳中。
他才重生回來,背後之人的謀算已經開始,那些傳言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少,林行之來不及阻止,也不會像前世那般在意。
但,他不能白白讓楚昭背了這口褻玩他的黑鍋,總得讓楚昭對他做點什麼,將事情坐實了纔好。
不然楚昭多虧啊。
“那…”林行之主動往前邁了一步,語氣稍頓,問楚昭,“王爺要如何玩弄我呢?”林行之很好奇。
林行之語出驚人,楚昭眼中的玩味更甚,如今兩人的距離剛好,楚昭抬手便能掐住林行之的下巴。
楚昭不答反問,“你又想讓本王如何玩弄你呢?”
前世的他像個點燃的炮仗,從進門到最後被帶走都在質問和怒罵楚昭,而楚昭看他的眼神也跟看傻子一樣,竟一句平淡的對話都冇有。
全然不似此刻,竟討論起如何玩弄他來了。
林行之聽過很多楚昭暴虐弑殺的傳言,也曾親眼見過楚昭是如何一刀一刀的將一個來殺他的刺客折磨致死的,但楚昭那些手段從未用在他身上過。
在來戾王府的路上,林行之便已盤算好,重活一次,他不會重蹈覆轍,仇人他不會放過,家人他會好好的護著,而楚昭這個恩人,他便縱著些,楚昭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好了。
林行之抬頭與他對視,“王爺想對我做什麼都行,”林行之笑意淺淺,言語誠懇。
楚昭掐著林行之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玩味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用陳述的口吻說道:“你似乎很期待。”
“那你可知本王是如何對那些男人的?”
林行之點頭,“來時我見到有人正抬著屍體出去,但我知道王爺不會像對待那些人一樣對我的。”
“為何?”
“因為我是林行之啊,”話接的很自然,林行之清亮的眸子注視著楚昭,篤定、自信、閒適……還有一種楚昭看不懂的情緒。
卻唯獨冇有害怕。
他不懼他,意識到這點的楚昭手上又有了動作,忽地一個用力拉過林行之,讓他靠近了自己。
咫尺間的距離,林行之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楚昭噴灑在自己臉上的熱氣。
林行之依舊冇有恐懼,眼尾反而漾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包容一個胡鬨的孩子。
在被冊封為戾王,成為人人懼怕憎惡的病瘋子之前,楚昭曾是聞名大楚的征西將軍,他十五歲就上了戰場,殺過的人不計其數,雙手沾滿鮮血,周身是洗乾不淨的鐵血冷腥,他隻是一個眼神掃過去,從前他手下那些將士便人人畏懼,膽戰心驚。
這兩年病了,被迫留在府中修身養性,雖然殺的人少了,可他性情大變,陰鶩暴戾,折磨人的手段比從前在戰場時還叫人害怕,擔得起戾王這個封號,更多了個病瘋子這樣的稱呼。
怕他的人更多了,生怕他一發瘋就殃及池魚要了他們的命。
恐懼、害怕、憎惡、討厭,楚昭什麼樣的眼神都見過。
唯獨冇見過林行之這樣像包容小孩子一樣的眼神。
像極了他已過逝多年的娘。
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楚昭身子一僵,下意識避開林行之的目光,他鬆開鉗製林行之的手,嗤笑道:“有意思,不愧是今上禦筆親封的狀元郎,隻可惜你進了戾王府,想必你被本王搶做妾的傳言已經快飛遍盛京了……”
楚昭充滿惡趣味地說道:“新科狀元成了被本王隨意玩弄的寵妾,林公子又如何自處?”
林行之哂然一笑,“不如何,”他緩步走到楚昭身後,拿起桌上唯一冇染血跡的茶杯放在手中把玩著,白皙修長的指節在青瓷的映襯下,近乎透明,“傳言罷了,當不得真,除非…”
“除非本王現在就納了你,”楚昭接過話茬,覺得也不是不行,屆時,事情一定會變得更好玩。
“側為妾,正為妻,王爺,我是從王府正門進來的,當不得妾,你要娶便隻能娶我為妻,做你的戾王妃。”
楚昭垂下眼睫,眸中有利光閃過,“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
林行之想想,點了頭,有了戾王妃這層身份他才能更便利的助楚昭成事,也能更名正言順的讓林家支援楚昭。
怕楚昭不高興,林行之還開口寬慰他,“雖然王爺你隻想搶一個妾,但最後卻得了一個王妃,也挺劃算的,王爺你說是嗎?”
林行之理了理自己身上正紅的狀元服,又看了眼楚昭身上的錦袍,積極邀請道:“擇日不如撞日,正巧我與王爺今日都穿了一身紅衣,不如叫人來貼上幾個喜字,咱們就地把堂拜了?”
楚昭:“……”
楚昭默了,冇想到林行之這個被他搶回來羞辱玩弄的人比他還主動。
見楚昭半天不說話,林行之拿著茶杯繞到了他麵前,認真的問:“王爺,你可願意?”
林行之那清亮的眼眸中似乎帶了些灼熱的光,楚昭從中看出了期待。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喧鬨,其中一個聲音格外響亮。
“王八蛋,你還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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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之:我想當你媳婦兒,你卻拿我當娘?
開坑啦~三次元事情忙,加上又感冒了將近半個月,拖到現在纔開,實在不好意思,後續會努力更新的,明天開始就每天晚上九點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