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涼……”
陸之昭輕聲念著蘇涼名字,因為隻有這樣，他纔可以忘記那一場又一場噩夢帶給他恐懼。
隻不過，對於陸之昭眷戀,蛇窟中少年一無所知。他還帶著笑意,努力地安撫著自己姐姐，言語中不乏對蛇窟和“毒蛇”們親近。
“是啊,他們人真很好。我覺得蛇主他應該也不是大家說那麼可怕……”
螢幕另一端傳來了少年清澈嗓音。
寥寥幾句話，讓陸之昭臉瞬間扭曲了起來。
“不要信他們,小涼，你被騙了,蛇窟裡怎麼可能有好人。他們不過都是一群瘋子，一群屠夫！”
明知道蘇涼根本不可能聽到自己聲音，陸之昭還是啞著嗓子低吼了起來。
是夢影響也好,亦或者是多年來自己父親對自己不斷提醒也罷——此時此刻陸之昭僅僅隻是想到陸太攀，心中便會控製不住地騰起一股怨毒惡意。
冇過多久,蘇涼通訊結束了。
禁閉室裡陷入了安靜，死寂中,隻有陸之昭粗重呼吸聲格外清晰。
而就在幾個小時後,本應無人出現禁閉室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陸之昭眼神一亮，然而，伴隨著一陣複雜密碼確認和身份確認機械音後,陸之昭很快就辨認出了來人。
是寧嘉逸。
也許是陸正恩覺得讓陸之昭這樣alpha多跟自己契合omega多呆一會有助於讓他“迷途知返”吧,在這麼多天軟禁生涯後，陸之昭終於引來了訪客,而這唯一訪客正是寧嘉逸。
容貌秀麗,氣息甜美omega款款走進了房間,在看到陸之昭之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他臉上一點一點，露出了心疼表情。
“阿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寧嘉逸難過地說道。
確實，陸之昭現在看上去異常潦倒憔悴，光是看他樣子，幾乎都已經看不出昔日陸家大少風流倜儻，一呼百應桀驁模樣。
“你怎麼來了？”
在確認來人是寧嘉逸後，陸之昭眼底有一絲掩不住失望，但他還是收斂起心情，努力打起精神跟自己青梅竹馬好友打了個招呼。
“是我爸讓你來勸我？”
他又說道，彷彿能猜到陸正恩對寧嘉逸說話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大概又在說什麼為了我好最好讓我早點跟蘇涼一刀兩斷話吧……真無聊。看在朋友麵子上，你最好一句都不要跟我複述。”
寧嘉逸此時已經來到了他床邊，目光不著痕跡在陸之昭腕間和腳腕上鐐銬上看了一眼，然後他纔在陸之昭身側坐下。
“我當然不是來說這些，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喜歡蘇涼哥哥。”寧嘉逸語氣中帶著心疼，“可是，如果是蘇涼哥哥在這裡，知道你為了他變成這個樣子，他也一定會很難過。其實，你真不用為了他這麼跟陸叔叔對著乾，他會傷心，我也會很難過。而且蘇涼哥哥不是說了嗎？他其實一直都很崇拜蛇主大人，你就等他半年……”
一聽到寧嘉逸提起陸太攀，陸之昭就又覺得自己太陽穴似乎正在不停跳動。
“閉嘴，你知道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蘇涼是怎麼想！他那個人永遠都隻會委屈自己，永遠都會照顧彆人想法而忘記自己也是應該被照顧那個人。我當他朋友這麼久，從來都冇聽他說過崇拜那個怪物！他一定是顧及到我……”陸之昭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對，一定是這樣，他是被我牽連了所以被髮配到蛇窟那種地方，但是他怕我為他闖禍，他還在顧忌我，所以不敢表現出不願意。”
“啊？可是，我覺得蘇涼哥哥他……”
如果當時寧嘉逸不在現場話，他可能真就信了陸之昭話了。
他側過頭，看著自言自語努力說服自己陸之昭，心頭驀地閃過一絲厭倦。
如果有選擇，寧嘉逸真想就這麼扭頭就走。
可是，他耳邊彷彿又響起了不久前寧棠生帶給他話。
【“我們好不容易買通那兩個人失手了。”】
【“目前我們也查不到那個怪物有冇有追查到我們頭上，但是情況還是很危險。”】
【“寧嘉逸，你最好是能快點跟陸之昭確定關係，把寧家和陸家關係穩定下來。不然話，寧家一旦完蛋，你也會死無葬生之地，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寧嘉逸搖了搖嘴唇，忍下了打冷戰衝動。
怎麼會失手呢？
寧嘉逸感到又無措又絕望。
不是說好了一切都計劃好了嗎？陸家那隻怪物是個瘋子，會殺掉所有靠近他人。蘇涼應該很容易就被乾掉啊？
可現在寧棠生卻告訴他，計劃失敗。
在最壞結果到來前，他唯一希望就是將自己跟陸之昭死死地綁在一起，因為隻有這樣，他纔有可能在陸太攀對他們所作所為進行清算時，靠著陸家與寧家之間聯姻關係控製住局麵。
要做到這一點，僅僅憑著他尚未完全分化omega身體，還有那個所謂“未婚妻”名頭，還遠遠不夠。
他必然要做出行動……還有付出一些犧牲才行。
“其實，我有個想法，說不定能幫到你。”
寧嘉逸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上綻開了一抹隱忍而羞澀笑意。
“阿昭，要不，你釋放一些資訊素在我身上吧？”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果不其然，陸之昭立刻拒絕了，他疑惑地望向寧嘉逸：“我們之前不是說開了嗎？我對你真冇有那種感覺。”
ao之間資訊素交換代表實在太多了，是最親昵，最私密一種行為。
陸之昭一直都把寧嘉逸當成自己死黨，所以之前就跟他說過，無論家長們怎麼撮合，他還是冇有辦法跟寧嘉逸形成那種關係。
“我知道啊，我也一直隻想當你好朋友。但是你現在還被困在這裡，不采取一點特殊措施我想陸叔叔根本不會放你出去。”寧嘉逸掩去眼底陰暗，裝出了輕快聲音應道，“我omega腺體還冇有完全成熟，但是，我已經進入了預分化期，阿昭，你記得那個方法嗎——對尚未完全分化omega釋放少量alpha資訊素，是可以讓這名omega資訊腺提前發育成熟。”
“我知道，可是這跟我出去有什麼關係？”陸之昭顯得很迷茫，“你生理課冇認真上嗎？用這種方法提前催熟分化很危險，會產生後遺症——”
“特定alpha資訊素成癮症。”
寧嘉逸忽然握住了陸之昭手，他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然後說出了一個幾乎隻會出現在生理課本上單詞。
特定alpha資訊素成癮症，在幾百年前曾經是社會動亂以及omega高自殘率重要原因。
alpha自古以來都比omega數量要多得多，所以幾百年前，社會中流行一種陋習：就像是寧嘉逸之前說那樣，在omega尚未完全分化前，某位alpha便會強行禁錮對方自由，然後對其進行少量資訊素釋放。
此時omega尚未完全成熟資訊腺還冇有構建好腺體屏障，而通過這樣方式提前催化omega，會對那名釋放資訊素alpha產生病態渴求與極度依賴。
這就是資訊素成癮症。
omega們會無法控製自己心智和身體，他們會貪婪地糾纏著對方，無時無刻渴求從alpha身上汲取到更多資訊素。一旦冇有辦法定時攝入該名alpha資訊素，omega便會產生戒斷反應：發燒，暈厥，極度消瘦，惶恐不安。
這種強烈成癮一直延續到他們徹底分化成功。
當然，身體上成癮症狀會隨著omega資訊腺完全成熟逐漸褪去，但是通常來說，這時候ao之間已經有許多不可挽回悲劇和惡果產生了。
因此，在進入文明社會後，出於保護omega權益考慮，這種行為至少在表麵上，已經完全被完全禁止了。
……
“隻要我不承認，也不會有人發現。”
寧嘉逸一字一句勸說道。
“反正我身體就那樣，出什麼狀況都有可能。因為契合度過高所以在預分化期產生**型性資訊素成癮症也有前例。等我產生反應，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讓你出去陪我好穩定我身體狀況。畢竟，我家也好，你家也好，都指望著我度過分化期，之後好作為你……”
寧嘉逸含糊地略過了“伴侶”這個單詞。
“反正在醫院總比在禁閉室好辦，到時候我就幫你打掩護，而你，就可以去找蘇涼哥哥了。”
原本堅定地打算在心底拒絕寧嘉逸陸之昭，在聽到寧嘉逸最後一句話時候，心裡倏然鬆動了一下。
去找蘇涼。
這件事對他誘惑是如此之大，大到讓他甚至開始動搖了起來。
“資訊素成癮症對於omega來說很危險也很難熬，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樣做太冒險了。”
他遲疑地說道。
寧嘉逸沉默了一瞬，片刻後又體貼溫和地笑了起來：“隻是一小會兒，問題不大，反正也有成熟戒斷藥物可以暫時抑製住那種病態依賴嘛。而且，最差最差情況，我相信你也不會完全不管我，對吧，阿昭。”
他很清楚地看出來，隨著他勸說，陸之昭臉上動搖之色越來越濃。
而寧嘉逸心，也變得越來越苦澀。
所謂戒斷藥物當然是有，然而那隻是針對普通匹配度ao纔有用。像是他這種與陸之昭匹配度已經到了九十人，一旦產生成癮症，反應將會異常強烈。
更何況他資訊腺……
寧嘉逸忍不住輕輕摸了摸自己資訊腺。
“不行，要不你就假裝是資訊素成癮症好了！但是向你釋放資訊素這件事情還是太奇怪了。”
陸之昭還在拒絕。
“身體上數據是冇有辦法造假。”
寧嘉逸垂下眼眸，掩住眼底恐懼，苦澀地說道。
其實他壓根就不想讓自己落到那種地步去。
然而……
一想到寧棠生那些話，巨大恐慌還是讓他不得不用這種方法綁住陸之昭。
就像是他說那樣，一旦產生資訊素成癮，陸之昭就不可能不管他了。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算是想要當寧嘉逸“好朋友”，也有人會想辦法讓他當不成。
陸之昭註定是寧嘉逸專屬alpha。
所有知情人都清楚，陸家怪物陸太攀根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到了最後，唯一能掌管陸家，就隻有陸之昭。他唯一需要做，就是忍耐到那個時候。
想到這裡，寧嘉逸也不顧陸之昭微弱抗拒。
纖細omega倏然壓向陸之昭，然後他解開了衣領，向那個人露出了自己後頸。
“阿昭，你隻要輕一點就可以了。”
柔軟，楚楚可憐聲音。
甜甜，帶有強烈誘惑力資訊素氣味。
以及……蘇涼。
等他出去以後，就可以去找蘇涼了。
他可以跟蘇涼把所有事情說清楚。
他甚至可以像是夢裡那樣，帶著蘇涼私奔？
陸之昭很確信，自己絕對不會讓噩夢裡那些事情發生在蘇涼身上，他會保護好蘇涼，他會愛蘇涼，而他們兩個，也會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陸之昭急促地呼吸著，麵頰上泛起微紅。
“算我對不住你，阿寧。多謝了。”
他沉聲說道。
然後，他低下頭，用力地咬住了懷中少年。
對不起，小涼。
與此同時，陸之昭也在心裡不斷地低語著。
這不是背叛。
他想。
這隻是……為了能夠儘早地見到小涼而已。
這是為了之後更加長久，更加幸福未來。
……
同一時刻“蛇窟”內院。
“唔……”
蘇涼掛掉了電話，忽然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蘇涼少爺，是有什麼不適嗎？”
明明隻是輕微顫抖，可身邊仿生人卻立刻察覺到了。
管家關切地詢問著蘇涼身體狀況，弄得蘇涼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冇事，可能是有人在罵我吧。”他說道，然後他想了想，忍不住苦著臉嘀咕了一聲，“就希望罵我人不是我姐——我還以為通訊時她會對我溫柔點呢，結果最後還是把我教訓了一頓。”
表麵上蘇涼是在抱怨蘇暖嘮叨，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眼裡滿滿都是對蘇暖愛。
“我很高興看到你這麼愉快。就像是我之前推演一樣，跟親人聯絡可以有效地緩解被襲帶來緊張和恐懼，並且有助於放鬆你精神，”管家說，正是它提出來讓蘇涼跟蘇暖聯絡，“而放鬆精神狀態對於你傷勢是有好處。”
傷勢……
想起幾天前那場遇襲，蘇涼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後頸。
“請不要碰到你傷口，那會刺激到你資訊腺。”
管家見到他動作立刻提醒道。
“alpha資訊素帶有輕微毒性，這是一種類似於標記行為，也正是因為這樣，初次釋放產生傷口需要時間來恢複。”仿生人認真地衝著麵前beta科普道，“對了，待會兒我會對你進行醫療檢查以確定你今天身體狀況。”
“好，好，麻煩你了。”
聽著管家若無其事地說著什麼“資訊腺”“標記”“釋放”，即便是身為beta蘇涼，臉也有些發熱。
他當然還記得自己在“蛇窟”中遭到襲擊，也很清楚自己被注射了某種藥劑。
然後，他在藥劑作用下產生了一些……嗯，不太好描述變化。
他資訊腺腫脹得就跟omega一樣，而且身體竟然還能像是omega那樣往外散發人造資訊素。
最糟糕是，想要緩解這種簡直隻會出現在xxoo小說裡症狀，唯一辦法就是攝入一名alpha資訊素？！
蘇涼非常慶幸，當時自己正處於神誌不清狀態。
不然話……
嗯，他都不敢想象“不然”場麵。
總之就是，很羞恥。
非常羞恥。
從昏迷中醒來，又被管家告知了一切後，蘇涼在床上躺了小半天都冇法平複情緒。
這其中除了常規意義上不好意思之外，更加隱秘原因則是……隨著管家解釋，他腦海裡竟然隱隱約約地出現了一些讓他想一想都要耳朵冒煙畫麵。
他隱約可以記起之前事情，雖然對於後續發生卻完全記不得。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什麼人救了，而且，蘇涼一直到現在都能記得起那種荒誕，強烈，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奇妙感覺。
就比如說現在，他與管家僅僅隻是聊到那一晚而已。
蘇涼理智已經說服了自己：這很正常，一切都隻是單純治療行為。
可他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彷彿有一陣電流倏然竄過他背脊，他心跳快了一拍，後頸皮膚也開始繃緊。
就好像冥冥之中，依然有人正在用齒間抵著他後頸那一塊區域。
模糊記憶裡，冰冷，鋒利，彷彿可以摧毀一切冰風暴似強烈氣息縈繞著他，混沌意識壓根無法賦予那個人影具體形態，但他靈魂卻牢牢地記住了對方資訊素帶給他感受。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潮濕巨蟒所纏繞然後慢慢吞噬入腹可憐獵物。
但同時，又像是被冷血而殘暴巨龍死死環在身體之下某種珍貴寶物。
冰冷風暴肆虐之下，某種東西泛著潮濕而晦澀幽香，如同妖魔低語一般，不斷地誘惑著他朝著那個人貼過去。
……
“我我我覺得我應該那名alpha道一聲謝。我真非常感激他在那種時候……救了我。”
蘇涼強迫自己從回憶中回到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強忍著羞澀，把這些天一直縈繞在心頭話說了出來。
不管前因後果是什麼，可那名救了他alpha確實做出了犧牲。
蘇涼很清楚，像是釋放資訊素這種事情對於alpha來說意味著親密行為，但偏偏，他壓根就不是omega，而是一名beta。
除非是性向特殊，不會有alpha願意接受這種事情。
他感到非常害羞，同時也非常抱歉。
管家在聽到蘇涼話後，電子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
在蘇涼清醒之後，他按照陸太攀吩咐，並冇有把事情完整真相告知對方。
嗯，用陸太攀話來說，就是……
【“冇有必要讓他受到這種驚嚇。”】
所以，管家隻是避重就輕告訴蘇涼，是一名好心alpha貢獻出了自己資訊素中和了他藥物反應。
“啊，我想沒關係，蘇涼少爺，你不用為這件事情而感到愧疚。救了你那名alpha有著非常崇高誌向和格外正直品格，我可以用我數據庫向你保證，他很高興自己資訊素可以幫助到你。”
仿生人非常努力地說道。
蘇涼眨了眨眼睛，因為管家話而放鬆了一點。
然後他想了想，忽然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在笑什麼？”
管家問道。
蘇涼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笑出了聲：“我笑是因為，在來這裡之前，其實我聽到了很多可怕傳聞。如果是那時候我，聽到有人說蛇窟裡人有著崇高誌向和正直品格，一定會覺得天方夜譚。”
“可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其實這裡每一個人，都很好。”
多年前救了自己臭臉青年。
自動通訊係統裡主動替自己查資料，迴應問題好心檢測員。
還有那位品格正直，犧牲自己釋放資訊素幫他中和了藥物毒性善良alpha。
“我很高興能夠遇到他們。”
聽到蘇涼低語，管家詭異地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它開始轉移話題。
“啊，對了，醫療檢查！”
它提高了聲音。
“你各項指標都已經恢複了正常，不過頸部傷口涉及到資訊腺消腫一直冇有檢查，今天應該可以仔細探查了。一般來說，隻要你資訊腺消腫，就意味著那種噁心藥劑已經完全代謝完畢了哦，你也算是完全恢複了正常……”
一邊絮叨著檢查細則，管家一邊控製著醫療機器探向蘇涼後頸。
最開始一切都顯得順利平穩，直到蘇涼後頸資訊腺檢查圖完整地出現在管家數據庫裡。
事情變得有點棘手了。
管家想。
作為一名資訊腺發育不良患者，此時此刻蘇涼，他資訊腺表現出來並非是藥物導致腫脹。
反而更像是……
發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