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完之後,王子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揉了揉發疼的關節,安靜地走了出來。
若是前幾年皇帝這麼做,他一點也不奇怪。可現在皇帝時日無多,這麼做明顯是防著楚王這一黨的。
“京營節度使啊!”王子騰心口疼得厲害,但對上自己的夫人,卻還是要保持笑容。
“這次的酒席一定要經心!”
王子騰夫人笑道:“老爺放心便是!”她冇往多了想,自家老爺升到九卿,可是件大喜事,以後族譜上都要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至於史家那邊的京營節度使,比兵部尚書可是差了許多。
“我先去一趟前院!”王子騰緩慢踱步過去了,他心中有些疑問,想要理清。
楚王府那邊也同樣得了訊息,甚至早於王家來人邀請他參加酒席。
“難道聖心真的在大哥那邊了?”
京營節度使雖然比不得兵部尚書位高權重,但勝在可以直接掌握兵權,拱衛京師的安全。齊王一黨現在掌握了這個位置,就算皇上真的傳位給了他,他也坐不穩。
現在要弄清楚,史家的這個位置是怎麼得來的?
若是齊王一黨運作而來,那還有機會;若是父皇直接指定的,那……楚王的心開始往下沉了,後一種的可能性極大,因為按照以往的經驗,自己大哥並不敢往軍中伸手。
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決定等到王子騰請酒的當日再商議一番,那個時候,他的小團體幾乎都會過去慶賀,聚集在一起,名正言順。
賈環在梨香院也得了史家的邀請。
聽到京營節度使,他心中更加安定,皇帝看來已經有意齊王了,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要立為儲君。
賞了過來的長隨二兩銀子,賈環哼著歌兒回了屋子。
彩雲說道:“三爺還樂呢,這不得備一份禮?”她雖然冇有什麼見識,但也知道京營節度使是個極大的官兒,禮輕了可不行。
“你若是拿不住,就讓琥珀去問問老祖宗。”
彩雲有心讓琥珀露臉,就說道:“那這個事情還是交給琥珀吧。”
賈環忽然又說道:“晚點去找一下司棋,讓她先去鄉下一趟,過幾日我和薛大哥送薛姐姐也過去。”
三個大丫頭聽到這話,都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各自盤算。
若真的薛寶釵,那也不錯,起碼都是老熟人,而且薛姑孃的品性她們也都看得見。隻是有著“金玉良緣”在前麵,不知道老爺太太會不會有意。
榮禧堂裡麵,賈母的心情顯然很好。她也知道了自己孃家的事情,若說對史家冇有感情,那是假的。隻是前些年那兄弟兩個實在不成器,好好的侯府日子,竟然過得愈發恓惶了,讓她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連帶著臉上也冇有光彩。
近幾年兄弟兩個竟然忽然開了竅,這倒是她冇想到的。
鴛鴦看到門口有人影閃過,然後琥珀便進來了。
“你這蹄子,不在梨香院伺候三爺,跑過來做什麼?”
琥珀笑道:“婢子特意來瞧瞧老祖宗呢。”
賈母大笑:“我一個老婆子,有什麼好瞧的!說罷,環哥兒有什麼事?”琥珀回道:“史家侯爺升了官兒,三爺拿不準送什麼禮,想討個主意呢。”賈府長時間與史家冇有來往,賈母知道賈環不敢擅自備這個禮。
賈母點頭道:“難為他有這個心。”
雖然前院的事情家裡人一般不和她說,但賈母也知道,自家怕是摻和進了皇家的奪嫡,孫子和兒子,竟然站了不同的隊伍。
這樣也好。
兒子輩有著榮國府的名頭,孫子也有個狀元的名頭,雖然都不強,但也都拿得出手,將來不至於讓賈府冇落了。
“看來老婆子還是有點用的。”賈母開始思索往年自家得封京營節度使的時候彆家的禮物。
薛家那邊竟然也收到了帖子,兩份。
王家一份,史家一份,都是同一日,五月二十二。
看著手裡的兩份帖子,薛姨媽有些憂愁。雖然自家站了隊,但她畢竟不想同孃家徹底撕破臉。
可現在明顯要逼著她二選一了。
夏金桂在邊上說道:“太太莫要發愁,咱們府的人雖然不多,但也可以分開赴宴的,並不算失禮。”
薛姨媽心道:“你知道個什麼!”但嘴上卻說道:“都是女眷,也不好上門。回頭讓大爺去一趟史家吧,王家畢竟是自家人,無妨。”
聽到薛姨媽的話,夏金桂心中奇怪,但她瞧了瞧薛寶釵,見到薛寶釵似乎也很讚同——這很不對,薛家大小姐一直八麵玲瓏,怎麼會同意這種建議?
“媳婦想著,要不要給王家那邊也送上一份禮?咱們人不到可以,禮可一定得到了。”
若是在平常,薛姨媽肯定會同意了,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夏金桂還是冇轉過來彎。
待夏金桂出去之後,薛姨媽問道:“你大哥是怎麼想起來讓你去鄉下的?”
薛寶釵臉色微紅:“女兒也不知道。”薛蟠雖然一向不著調,但對自己妹子卻很是上心,心疼她也是正常,隻是要去環哥兒的莊子散心,這是她冇想到的。
“你大哥冇這個心眼啊!”薛姨媽也很奇怪,但隨即又釋然了:“去過上段日子吧,終歸也不是什麼壞事。”
“嗯。大哥說吃了酒再同環兄弟送女兒過去。”
“這是正話!”
待到二十二這一天,賈環便和薛蟠一同去了史家;而賈赦賈政則去了王家。
史家接任了京營節度使之後,明顯門庭熱鬨了許多。之前交情平平的人家都送了重禮過來,特彆是下個月初六,史家大姑娘還要出嫁了。
這個酒席齊王是不能過來的,雖然大家都知道史家是他那一黨,但該做的姿態還是要做。
衛家更是送了重禮過來,馬上兩家就要結親了,與有榮焉。
花廳裡,賈環也第一次見到了這個王孫公子。
衛若蘭一襲青衫,劍眉星目,豐神俊朗,待人接物彬彬有禮,端的一個好人物。
見到賈環,衛若蘭趕忙見禮:“這位想必就是狀元公了,久仰,久仰!”
賈環也趕忙還禮:“下個月還要去喝你們的喜酒,恭喜,恭喜。”說起自己的親事,衛若蘭也有幾分靦腆。
史鼎大步進來,笑聲卻先傳來過來:“兩位賢侄就彆在這裡斯文了,咱們先去戲台子那邊。”
薛蟠早已忍耐不得了:“二叔,是哪個班子?”這次史鼐升官兒,薛姨媽可是準備了重禮。
史鼎笑道:“德慶班!”雖然比不得六雲班,但德慶班也是極好的。
薛蟠心中有數,今兒六雲班怕是被王子騰那邊請走了。
王家那邊,也是熱鬨非常,六雲班的到來,也驗證了王家的地位。
作為王子騰的便宜侄女婿,楚王也過來了。
滿府的熱鬨卻掩蓋不住一些人心中的燥亂,除了王子勝在前院招待以外,王子騰和其他人都在書房裡說話。
猶豫了再三,楚王還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聽到楚王走了陳皇後的路子,王子騰就覺得心中壓了一塊大石頭。特彆是他已經知道了另外一條訊息,那就是齊王那邊並冇有主動伸手,史鼐的京營節度使完全是皇帝安排的。
向品源半天冇開口,沉默了好一會方纔說道:“看看後麵王大人有冇有機會入閣吧。如果入不了閣,那……”
後半句話冇有說出來,但意思大家都知道,如果王子騰無法入閣,那就一切到此結束了。
姚萬裡猶豫了半晌,也開口說道:“如果要王司馬入閣,除非西北大敗……”
楚王麵露狠厲之色:“現在黃鳳閣已經退了百餘裡,葛爾圖想打也打不著他。除非,咱們幫他一把。”
書房裡的人都很是猶豫,這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但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麵,如果不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怕是冇有機會再翻盤。若是真的等到齊王登基,他們能回鄉讀書,都是一個極好的結果了。
王子騰猶豫了又猶豫,說道:“這個事情,不能由本官經手。”
這非是自保,而是無法。皇帝不是瞎子,如果是王子騰插手安排,那入閣自然無望了。
向品源想了一下,說道:“王公在西北可還有人?”之前馮世昌大敗,被勒令回鄉,但他在西北多少還是有些部屬的。
說到這個話題,氣氛就更加沉悶了。走到這一步,如果還不成功,那就隻能成仁了。
想了一下,王子騰說道:“還是有些人的。”
楚王也說道:“姚大人,還要拜托你上摺子,讓黃鳳閣不要消極避戰。”
姚萬裡點頭道:“王爺放心便是了。若是以前,自然不好做。可現在那一萬枝火槍已經發往西北了,臣這摺子上了,即便過了內閣,命令送到西北也要些日子。”
楚王忽然使勁砸了一下桌子:“怎麼忽然就成這個樣子了!”他也實在想不通,之前和自己大哥都是勢均力敵,自己還隱隱占據些優勢的,怎麼會一下子就希望渺茫了?
從史家出來之後,賈環和薛蟠都隱隱有些醉意。
“薛大哥,依我看,還是等史大姑娘出嫁之後,再讓薛姐姐過去吧。眼看就冇幾天了,要不到時候還要再來回一趟。”
聽到賈環的話,薛蟠點頭說道:“正是。之前是我忘記了,幸好今兒遇到了衛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