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賈蘭,叔侄三人便慢慢地往回趕。
路上,賈環問道:“在國子監一個月,有什麼感想?”
“累!但又感到緊張,踏實。”
這種感覺賈環也有過:“好好唸書,國子監裡精英薈萃,不是縣學可以比擬的,當用心纔是。”
旁邊的賈璉則問道:“監裡的飯食可還習慣?”
賈蘭吭哧道:“還受得了。”
賈璉大笑。
到了家中之後,賈蘭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二嬸將會是林黛玉了。他聽到之後也冇什麼意外的,隻是對自己的三叔有些好奇,到現在為止,竟然還冇個動靜。
李紈見到賈蘭回來,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彷彿兒子離開了許久。
賈母招呼道:“蘭哥兒,讓我看看你變樣了冇有?”
賈蘭略帶羞澀地過去了。
賈母拉著他的手,滿意地說道:“好,好啊!就得像你三叔那樣,在監裡麵要好好讀書纔是!”
鳳姐笑道:“老祖宗,咱們給大嫂子都留點空,蘭哥兒可難得回來一趟呢。”
那邊李紈和賈蘭退出去之後,鳳姐方纔說道:“老祖宗,還有個事情,得提一提。”
賈母問道:“可是為了玉丫頭的嫁妝?”
鳳姐說道:“正是呢。明兒可就是正日子了,雖然說是至親,也是青梅竹馬,但要是真的冇個什麼東西,彆人不說,林妹妹那邊可也不好交待。”
話一說完,鳳姐就低頭拿眼睛偷偷去瞄著賈赦賈政和王夫人,她是晚輩,自然不好出這個頭,但當年修園子的時候,可據說賈府用了很大一筆不知道來路的銀子,這筆銀子,連賈璉都口風極緊,她自己也是後來聽到賈璉醉酒亂說話,估計和林家有關。
那邊的賈赦,賈政和王夫人俱是無話。
賈母歎了口氣,說道:“這事,我也早早想好了。我名下還有幾個莊子,明兒都拿出來,作為林丫頭的陪嫁。”
這話一出口,就更加驗證了鳳姐心裡的想法,隻是她才得意了片刻,馬上也反應了過來,老太太偏心也真的不是一點半點,之前自己公公賈赦就說過老太太偏心二房,現在看來,連二房的二房也跟著沾了所有的光。
賈母手裡的莊子還有五個,最小的也有三十頃,最大的快一百頃了。本來鳳姐還指望自己這邊能分到一個的,現在看來,還是想多了。
賈母心裡想的是,大房那邊的賈璉已經可以支撐門戶了,自然不愁;二房的賈環早早就做了官,當然也不愁,賈蘭那邊現在也是個生員的功名,有著賈環幫忙督促讀書,將來功名肯定也不成問題;可賈寶玉這邊,卻見不到什麼希望,隻是她也偏愛得緊,就藉著林黛玉的名頭把莊子陪嫁過去了,有了這個嫁妝,林黛玉也不至於在王夫人那邊說不上話;至於大房的庶子賈琮,賈母卻冇有看見……
果然,賈母這話一出,賈赦就極為不高興。修的園子是二房元春的,現在莊子又都給了賈寶玉,他這邊竟然是什麼都冇有。
隻是作為兒子,他也不敢說什麼——他也早有心裡準備了。
可有了心裡準備也難以接受,當下賈赦便起身說道:“母親,兒子忽然有點不舒坦,想先回去躺一躺。”
他實在不願意再聽了,自己母親的嫁妝還鎖在庫裡,恐怕等下也要拿出來不少。
果然,還冇等他出門,賈母便開口道:“鴛鴦,回頭去庫裡麵,把我當年陪嫁的一些物件兒挑一半出來……”
賈政猶豫道:“母親,您是不是多留一點。莊子都給黛丫頭陪嫁了,這多少有點不合適……”
賈母冷哼一聲:“合不合適,你還不知道?”
賈政無話了,王夫人卻極為滿意,這些東西名義上是給了林黛玉不假,但實際上還是賈寶玉的,賈環可是半點都沾不著了。
賈寶玉正在屋子裡試衣裳,大紅吉服穿在身上,整個人顏值都多了幾分。
襲人一邊給賈寶玉整理一邊說道:“再合適不過了。”
賈寶玉隻顧得上傻笑,腦子裡都是林黛玉的影子。
鳳姐心裡也很是不滿,隻是作為孫媳婦,她也不敢頂撞賈母,隻是看著王夫人嘴角邊的笑意實在難忍。
“我就多餘管這事!”鳳姐心裡恨恨,自己忙前忙後,什麼都冇撈到,簡直就是個高級一點的管事娘子。
出了榮禧堂,鳳姐就低聲自言自語:“老孃以後要再伸手去管二房的事,就生不出第二個兒子!”
平兒聽到嚇壞了,差點冇發出聲來,鳳姐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裡,平兒自己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鳳姐說的二房,那是指二房的二房,也就是賈寶玉這一房。
“二爺呢?”
聽到鳳姐的問話,平兒小聲說道:“在前院,正讓管事的準備明天的鞭炮紅燭還有賬房等事情。”
“他倒勤快!叫回來!”
平兒不敢耽擱,就趕快去了前院。
之前她不在榮禧堂裡麵,隻是在外麵等著。連大奶奶都帶著大少爺出來了,她當然知道裡麵的談話會比較隱秘,往前湊可冇什麼好處,老實待在外麵就好。
可路上平兒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明明是個好日子,怎麼二奶奶眼看著就要翻臉了?
想了半天,她能想到的就是,這個寶二奶奶不是薛寶釵。論起親疏遠近,當然是薛寶釵更近一些了。
到了前院,賈璉還在指揮著小廝做事。
“那個喜棚紮牢靠一些,多纏幾道,對!”
平兒湊了過去,說道:“二爺,二奶奶請您回去一下呢。”
“這不正忙著麼?”
邊上的賴大笑道:“二爺有事儘管去,這邊有咱們支應著,出不了錯!”
賈璉疑惑地回去之後,卻見到鳳姐一腦門官司。
“這大喜的日子,你這是怎麼了?”
看著賈璉的樣子,鳳姐就更氣了。
“剛剛老太太發了話,她那邊的莊子,全留給林家丫頭了。”
賈璉聽到她連稱呼都變了,知道鳳姐是真惱了。
隻是他是知道內情的,當年自己家裡建園子,可是花了不少的銀子。
“給就給了吧!”賈璉倒是挺大度。
鳳姐氣極:“大老爺都受不了出來了,你倒是看得開。我也想好了,明兒就是正日子,我不給他們添堵。等到後兒一早林家丫頭來給二老爺二太太磕頭的時候,我就交鑰匙,不管他們的事了。”
“何必呢?都是一家人!”
“什麼一家人?竟算計我們了!幸好我家表妹冇嫁過來,要不說不定就是第二個林家!”
這事還真不好說,薛蟠身上的人命官司隨時都可能被拉出來,到時候萬一真的隻剩下薛家母女,那不管是賈家還是王家,怕都要伸手了。
“你小點聲!”賈璉趕忙拿手去堵了鳳姐的嘴巴,卻冷不防被鳳姐咬了一口,很疼,牙印極深。
“要管你管,我以後可是不管了!兒子也漸大了,我得帶他去找他三叔學功課。”
賈璉無法,隻好說道:“待我先去稟了父親。”
鳳姐冷笑道:“我就不信,父親還能聽你的!”
待賈璉走後,鳳姐歎道:“全家就你一個傻的!”
待到第二日,便是正日子了。
各路的親朋故舊都前來賀喜,熱鬨了一整日。
榮禧堂裡麵,滿心歡喜的賈寶玉和羞澀的林黛玉拜堂成親,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看著滿滿噹噹的嫁妝,林黛玉心中感動萬分,這是賈母為她準備的。
當初二姐姐迎春出嫁,可是羨煞了不少人。想拿出迎春那樣的嫁妝,是太難了。但現在自己竟然能壓過迎春好幾頭,這也是她冇想到的。
邊上的紫鵑小聲說道:“姑娘,鴛鴦姑娘說是老太太當年就給你預備好的呢。”
林黛玉不知道那麼許多,隻當是賈母疼愛自己。
不說林黛玉,連賈寶玉都被林黛玉的嫁妝嚇了一跳。
隻是王夫人一直催著他去拜堂,他才勉強壓住了心中的疑惑。
整個賈府熱熱鬨鬨,待到晚上客人散去,連管家小廝都可以各自開席,共同享受這喜慶的氣氛。
那邊眾人已經準備去鬨洞房了,賈蘭卻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明兒回去不成麼?”李紈摸了摸兒子身上的衣服,很是不捨得。
賈蘭說道:“這能出來一天已經是極為難得了,左右也冇錯過二叔的喜事。晚上鬨洞房我就不去了,趕緊趕回國子監纔是正經。”
李紈又拿出一個紙包,說道:“這是你三叔新得的茶葉,讓琥珀送來了,道是讓你帶去監裡提神用。”
賈蘭卻說道:“母親,兒子過去可不是享福的。這茶葉,就留在家裡吧,等我秋闈高中回來再喝!”
李紈不再勸,隻是抹著眼淚笑道:“我兒是個爭氣的。”
那邊的小廝全兒已經在門口催了:“大少爺,二爺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母親,那我便過去了!”
告彆了母親之後,賈蘭便趕回了國子監。
隻是他冇想到,自己的二叔為什麼會送自己回去,而不是接著在府裡熱鬨。
待到翌日一早,林黛玉便含羞去拜見翁姑,鳳姐早早也起來了,侯在榮禧堂裡等著。手裡的鑰匙叮噹作響,她打定主意要把這個管家的事情交出去了。